喬羽就是專門在這里等曲弦的。
而她對曲弦的回答是，她不是楊慕羽，并不是在否認她的身份，而是在否認“楊慕羽”這個名字。
聽將她帶大的阿姨說，“羽”是媽媽清醒時，在院里里撿到一根不知什么鳥的羽毛，給她取的名字。
然后那個男人擅作主張，給她加上一個“慕”字，并冠以“楊”姓。
呸。
她不要姓楊，她要隨母親姓喬。
后來有一次，她以絕食為手段，讓那個男人去派出所，把她的名字給改成了“喬羽”。
不過這件事除了那個男人，根本就沒有其他人知道，所以其他認識她的人，都覺得她還叫楊慕羽。
曲弦望著她的眼睛，搖搖頭，篤定道：“不對，你就是小羽！小羽，你為什么要從家里跑出來？你知不知道你奶奶很擔心你，現在正在到處找你？”
喬羽嘲弄一笑：“奶奶？”
原來就連她親愛的曲弦姐姐，也知道那不是她外婆，而是所謂的奶奶？
曲弦被她冰冷的眼神嚇到了。
說實話，現在的喬羽讓她不由想到第一次見到喬羽的樣子。
那時她蹲在小花園旁，看起來瘦瘦小小的。
當察覺有人走近時，她警覺的抬起頭，黑亮冰冷的眼睛里，帶著她那個年紀不該有的警覺。
雖然這個小妹妹看起來不太好相處的樣子，但她長得真的好好看啊。
曲弦對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后來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她終于和這個高冷的小妹妹成了好朋友……
曲弦囁嚅道：“你、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對不起，我媽媽她并不想騙你，就是猜到你會激烈抗拒，所以才會……你當時那么小，她是為了你好，她——”
喬羽打斷她的話：“過去的事請不要再提了。”
曲弦想說，那你能原諒我媽媽嗎？
但看喬羽此時的表情，曲弦已經有了答案，似乎沒必要再問了。
曲弦嘆口氣。
所以，時隔六年再次以如此驚奇的方式遇見彼此，可注定要成為陌路人了么？
站在媽媽的角度，媽媽沒有做錯。
站在喬羽的角度，喬羽似乎也沒錯，她確實稀里糊涂被瞞了六年。
所以到底是哪里錯了？
是命運嗎？
喬羽微微緩和了一下表情。
她可沒忘了，自己主動找上來，是有求于曲弦。
她抬頭看了一眼遠方的天空，視線內有一只鳥飛過。
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那是她向往的生活。
“請問……你們和楊家有聯系嗎？”
曲弦驚喜萬分。
小羽妹妹終于肯承認自己的身份了？
她想通了，愿意回去了？
這是個好消息。
像她這樣漂亮的女孩獨自一人生活在外面，肯定很危險——哪怕曲弦對她很了解，知道她從小習武。
楊家家大勢大，好歹能給她一點庇佑。
曲弦忙道：“我和楊家沒有聯系，不過我媽媽和他們有聯系。
你離家出走后，你奶奶很著急，到處在找你，曾給我媽媽打電話問有沒有見過你。”
喬羽微微蹙起眉頭。
那個老太太在找她？
那個老太太很擔心她？
喬羽的腦海里浮現出楊老夫人不茍言笑的臉。
臉上的每一道皺紋，似乎都是為了彰顯出她的刻板嚴肅。
她似乎從來不笑。
這么說也不對。
喬羽曾見過她對到訪的客人的笑，對家里的傭人笑。
不是不會笑，只不過不會對自己笑而已。
一開始意識到“外婆”不喜歡自己時，喬羽還會覺得失落傷心，后來她想通了，也許她天生就不招人喜歡吧。
要不是連夜逃離了那里，喬羽覺得，可能她會否認自己一輩子。
超市附近的小公園內，剛坐上長椅的曲弦迫不及待給遠在一千里之外的媽媽打電話，要把自己找到喬羽的喜訊告訴她。
喬羽坐在長椅的另一端。
兩人中間空了一大截距離，看著就生分。
“媽，我找到小羽了！……嗯嗯，好，我知道了……小羽，我媽想跟你說兩句。”
曲弦把手機遞到喬羽面前。
喬羽猶豫了一下，尚未把手機貼上自己的耳朵，便聽到里面邱瀾的聲音。
她的聲音似乎還和以前一樣。
“邱老師，”喬羽用平靜的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道：“請把楊老太太的聯系方式給我一下。”
電話另一頭的邱瀾愣了一下。
她有些自責道：“孩子，你是不是在怪老師騙你？老師——”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就請別提了。”
邱瀾沉默了一下，她教了喬羽數年，對喬羽的性格相對來說比較了解。
這孩子性格倔強而又脆弱，極度缺乏安全感。
而自己卻利用她對自己的信任騙了她，她輕易無法原諒自己，是情理之中的事。
“好，我一會就發在你弦弦——”邱瀾下意識想說“你弦弦姐”，隨即想到喬羽可能并不想和她們回到原來的關系，于是訕訕改口：“我一會發到曲弦的手機上。”
喬羽道：“好，謝謝。”
禮數周到，似乎讓人挑不出毛病來——忽略語氣里的那一點點冷的話。
“孩子，你要是需要幫助，你可以跟曲弦說。”邱瀾怕她會直接把電話掛上，忙道。
“沒有，謝謝。”喬羽把手機還給曲弦。
然后曲弦很快收到一個電話號碼。
是楊老夫人的手機號。
喬羽只掃了一眼，便記在心里：“今天謝謝你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不等曲弦有所反應，直接站起身來就走。
“哎小羽——”
曲弦望著她頭也不回的身影，嘆了一口氣。
她和小雨妹妹的友誼，其實在六年前，就終止了……
生活，本來就充滿遺憾啊。
喬羽回去之前，故意又繞了一圈，確定不會被曲弦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才回去。
打開房門，立刻被擁進一個結實的、讓她安全滿滿的懷抱。
顧辰時本來要和她一起去，但喬羽沒答應。
這是她和楊家的事情，而且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不想讓曲弦見到顧辰時，不想讓楊家人知道顧家的存在。
可能潛意識里，怕給顧家帶來某些麻煩——哪怕事實證明，確實是她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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