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尉遲真即將啟程，帶著溯寧鐵騎前往關陽府。
此前押解叛俘進京，出動了數千溯寧鐵騎，如今塵埃落定，也到了他們該返回的時候了。
臨別在即，范云舟遂在蘭陵坊設宴為尉遲真送行。
宴席一個叫李玉登的幕僚去置辦的，待到傍晚時分范云舟抵達的時候，才發現有些眼熟。
看著紅袖招大堂四周墻上掛著的一篇篇詩詞佳作，這不就是會試結束，鴻臚寺少卿設宴接待江南道學子的地方嘛。
“跟隨大人半載，卻從未見大人作有半篇詩詞，有憾有憾！”感嘆的是周博，是范云舟幾個幕僚之中學問最高之人。
當過游俠兒的張浩卿則要跳脫許多，“今天說不定就能漲長見識了。”
今日范云舟除了帶上幕僚外，還帶上了路慶、朱凌晨，還有大侄子范策，陳嗣業跟劉善宗自然也少不了。
除了范策外，其余人跟尉遲真都很熟悉。
范云舟雖然已經換上了常服，但紅袖招的掌柜卻是一眼認出。
沒辦法，對于紅袖招來說，范云舟比他們親爹還親，自當年那場宴席過后，紅袖招一躍成為蘭陵坊生意最紅火的樓子。
文人墨客爭相前來打卡，現場品讀那些足以流傳千古的詩作，更有迷信的讀書人，怎么也要在這過一夜，沾沾吉利。
更有江南道富商，將當初劍南道士子的雅間包下，用作往后每三年一次春闈，接待江南道學子。
“范大人再臨，鄙舍真是蓬蓽生輝，大人您這邊請，尉遲將軍已在雅間等候。”掌柜親自到大堂迎接，將一行人引入樓上雅間。
掌柜說話的聲音很輕，并沒有故意高聲引起他人注意，顯然深諳待客之道，更明白細水長流的智慧。
“有勞掌柜。”范云舟往樓上行去，還不忘溫和地與紅袖招掌柜道謝。
……
進入寬敞雅間的時候，尉遲真正在跟幾位溯寧鐵騎的將領在閑聊。
看見范云舟進來，將領們紛紛起身拱手行禮，唯獨尉遲真吃著花生米，陰陽怪氣道，“你什么情況，做東的讓我這個客人來這先等著？”
范云舟先是讓將領們免禮，又示意身后人隨意入座，隨后才到尉遲真身旁空出來的主座上坐下，“你在京中是屁事沒有，我還要當值呢。”
坐在范云舟右側的崔彥則招呼起掌柜上菜來。
范云舟指著坐在陳嗣業旁邊的范策，“那是我大侄子范策。”
范策是絲毫不怯場，立馬站起來朝尉遲真拱了拱手，“見過尉遲將軍。”
“坐坐坐，范策是吧，我看你也是行伍之人，那都是雍軍弟兄，不用那么拘束。”
紅袖招的小二排著隊傳菜，尉遲真笑嘻嘻看著范云舟，“紅袖招的劍器舞可不得了，那可是連陛下中秋宴都招去宮中表演過。”
“你想看就喊掌柜的安排，跟我說什么?”
“不是，我以為你想看。”
“掌柜的，看來尉遲將軍仰慕紅袖招的劍器舞許久，給他安排上吧。”范云舟直接朝雅間門口喊道。
一直候在門口的掌柜連忙點頭哈腰道，“小人馬上安排。”
很快，身穿粉裙的紅袖招舞女邁著輕盈的腳步進入雅間，并在雅間另外一側的舞毯上朝眾人行禮。
這些舞女皆是妙齡少女，無一不是含羞看著坐在主位的范云舟。
當年范云舟酒后隨意留詩可很是給這群劍舞女子揚了名，原本沒什么市場的劍舞也被追捧起來，現在蘭陵坊玉帶河兩岸，樓里沒有舞劍的女子，都不好意思開門營業。
琵琶鼓聲一響，這些較弱女子氣質大變，舞姿矯健，動作輕盈利落，長虹游龍，行云流水。
正如范云舟當時評價的一樣，“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有劍舞作伴，席間觥籌交錯，范云舟自然也與尉遲真說起正事來。
臨別在即，他還是有些話要交待。
“下半年關于擴編溯寧鐵騎的公文會下發，重騎兵就要正式增至四千，你可要把好關。”
“其實大部分名額都在平叛期間就定下了，等回到關陽府就開始選拔。”
“不出意外，朝廷會委派幾名騎將進入溯寧鐵騎，估計是從禁軍中調。”
“這事我爺爺提過，我心里有數。”
“你只要不出差池，你主將位置很穩，有韓相公跟齊國公在朝中護持，沒人會動你，或許過不了多久，朝廷就要動用溯寧鐵騎了。”
“夏州？”尉遲真很敏銳，猜測是要打與關內道接壤的安句東部軍鎮，夏州。
夏州如今被梁國占據，如果未來北方再起戰事，夏州首當其沖。
范云舟沒有肯定也未否定，“局勢變化太快，以后的事不好說。”
“對了，人上個月送到了，但考慮現在京中安句使團來了不少人，就先安排在了鳳翔縣，你出發前可以去見一面，記得要隱秘一點。”
尉遲真聞言有些愣神，自那日在關陽府的林中與陳寶珠分別，愣是已經一年半沒有聽到過消息，問范云舟也不說，今天他本來就打算再問問的，沒想到范云舟主動告訴他了。
“好，多謝。”尉遲真明白范云舟如此小心謹慎的原因。
談話間，范云舟余光透過雅間屏風的縫隙看見樓下一道熟悉的身影，連忙起身，“你等會。”
就在剛剛，他看見了十皇子蕭詢，準確說應該是楚王了。
蕭詢一進紅袖招大門，看見樓上的溯寧鐵騎守衛，立馬轉身就走。
范云舟走到欄桿邊喊了一聲，“殿下！”
被叫住的蕭詢轉身看見是范云舟，表情有些訕訕，“原來是鳴岐啊。”
沒辦法，蕭詢只能硬著頭皮上樓。
“下官見過楚王殿下，”范云舟笑呵呵看著蕭詢，“自下官回京以來，與殿下除了在朝會上，其他地方硬是一次沒見過，怎么感覺殿下在躲著下官。”
“哪怕是大朝會結束，殿下走得比誰都快。”
蕭詢的心思范云舟很清楚，以前嘛，他只是個芝麻小官無所謂，現在已經是朝廷重臣，所以就得躲著了。
今日說上話，蕭詢也想通了，干脆一揮袖走入雅間，“我自罰三杯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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