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鉞很年輕，看起來比范云舟也大不了一兩歲，只是風吹日曬的看著黑了點，但壯實很多。
作為將門之后，蘇鉞也確實膽識過人，帶著幾個人就敢穿越叛軍盤踞的區域跑來送信。
蘇鉞拱手稟報，“叛軍因為糧草最多只能堅持到四月中，必會全軍進入軍山南西道，待叛軍北上后，請大人出兵堵上叛軍后路。”
聽完蘇鉞說話，范云舟的視線看向一旁掛著的輿圖，“你們為什么如此肯定叛軍會北上？”
蘇鉞沉吟后，耐心解釋起來，“回大人，我們在平南府有安插諜子，且地位不低，很確定秦王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價進入京畿道。”
“叛軍真如你所說，全軍北上，那我軍對其并無兵力優勢，若是叛軍掉頭，要與本官決戰，本官可沒必勝把握。”范云舟說得很直接，叛軍有十萬以上，要是調轉頭來，范云舟可吃不消這種規模的野戰，那可是要實實在在拼硬實力的。
“叛軍如今已經集結起十四萬兵力，自然不會讓范大人這邊去跟叛軍硬碰硬，蘇帥的意思是與叛軍保持距離，逼著他們過山南西道。”
范云舟聽得只皺眉頭，轉頭看向坐在另外一邊的幾個幕僚，發現他們也都滿臉疑惑，顯然都沒懂蘇定春葫蘆里在賣什么藥，片刻之后他才重新看向蘇鉞，“過了山南西道就是京畿道，一馬平川的，不怕惹出大禍？而且叛軍缺乏糧食，若放他們進入山南西道補給，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叛軍孤注一擲北上，有些窮途末路的感覺，恐怕所過之處得掘地三尺。
“不會讓叛軍進入京畿道，在眉山關以北，就會決出勝負。”
范云舟喝下一大口茶，連忙站起身走到輿圖前，仔細看了起來。
在京畿道與山南西道的交界處，東西都有大山，兩座山脈之間有一個隘口，千年前的古王朝在此修建了兩道城關，隘口南端是眉山關，隘口北端是沙溪關，兩個關隘相鄰三十余里，共同組成了京畿地的南部屏障。
“你過來，”范云舟招呼一聲后，手指著眉山關，“眉山關平日就有數千禁軍戍衛，得知叛軍北進的消息，必然會從后方調禁軍增援，叛軍一時半會不一定能打下。”
“你們東線大軍不如與本官合軍北上，將叛軍圍死在眉山關下。”
蘇鉞搖了搖頭，“我們東線的兵力如今只剩三萬不到，就算傾巢而出與范大人部會合，也無法對叛軍形成兵力壓制。”
“你們人呢？”范云舟聽得目瞪口呆，隨后看著輿圖忽然反應過來，手指往上挪動，驚呼一聲，“你們主力去沙溪關了？”
蘇鉞很意外范云舟這么快反應過來，連忙回答，“沒錯，得知范大人將整個劍南道收復以后，蘇帥就下令主力大軍于正月后從通寧府悄悄撤出，走山南東道，然后從京畿道繞至山南西道以北的沙溪關。”
“怎么不早說？”范云舟無語，蘇定春那邊玩得真大。
蘇鉞再次抱拳，“末將有錯，未將事情說明白。”
范云舟本就沒生氣，再看見蘇鉞誠懇態度，也不再糾結，繼續認真討論起戰事來，“要是秦王得知通寧府虛實，大手一揮全軍東進怎么辦？”
“你應該很清楚，叛軍只要打下通寧府，再一路北上山南東道，可比走山南西道簡單。”
“蘇帥說過，只要范大人這邊進入江漢道，叛軍就不敢東進了。”
范云舟無奈搖頭，“京畿道不是有那么多禁軍嗎，有禁軍抵擋叛軍，咱們東線西線合兵，對付叛軍不是更輕松？為什么要費時費力調東線兵馬去沙溪關？”
“開春后，關內道、河北道告急，抽調有禁軍十余萬前去支援。”
這事范云舟離太安太遠，還不知道，此時得知，想著平叛戰局的同時還想到了更深之處，便隨口問道，“邊地告急，首先應該也是從臨近道調集廂軍支援，怎么會在這個時候調動禁軍呢？這是陛下決定的還是韓相公安排的？”
蘇鉞想了想，“聽蘇帥所說，好像是向樞相考慮到此前北方大敗，擔心廂軍難以抵抗北梁精銳，力主促成以禁軍防御梁軍之策。”
范云舟明白不少，并未再繼續討論禁軍這個問題，轉而看向眉山關問喃喃自語道，“眉山關是天險，叛軍即使往沙溪關去，也會留重兵把守，本官要想極快速度拿下眉山關，還得提前派兵到眉山關以西的山中藏起來，等著本官攻打眉山關的時候再出來里應外合。”
“范大人素知兵事，眉山關定然不在話下。”
對應蘇鉞生硬的拍馬屁，范云舟未有表示，而是認真問了一個問題。
“蘇老將軍如此調動大軍，就算通寧府那邊做得滴水不漏，又怎么保證朝廷這邊不會有人向秦王泄露？”
蘇鉞舔了舔嘴唇，壓低了聲音說道，“此事并未告知朝廷。”
范云舟愣了，他懷疑自己聽錯了，掏了掏耳朵道，“東線調集大軍前往沙溪關這件事，朝廷不知情？”
“是的，此事蘇帥定下，韓王殿下拍板，大軍主力分批次從山路行軍，如今應該藏身在沙溪關東邊的大山里，并未露面，待叛軍進入眉山關，大軍就可以下山接管沙溪關。”
范云舟聽完，覺得自己還是坐著說話比較好，看著神色平靜的蘇鉞，忍不住問道，“你知道蘇帥以及韓王殿下這么干，會有什么后果嗎？”
蘇鉞撓撓頭，“呃...什么后果？”
得，這個將門虎子也是沒什么政治覺悟的，世人皆知蘇定春用兵中正，沒想到這一次打算走以奇致勝的路子。
“這么說吧，你們最好保證一定成功平叛，”范云舟言盡于此。
他肯定不會跟蘇鉞說得太直白，先不談此次平叛有失敗的可能，就說平叛成功之后，蘇老將軍不一定會有封賞，大概率會被陛下拉黑，日后將再無領兵可能，至于韓王殿下，最低也要挨陛下訓斥，以后怕是也沒機會出京監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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