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全軍集合完畢。”
高臺下的校場歪歪扭扭站著數千人，全部穿著紅衣，外面再套著一副簡易竹甲，人手一根深褐色的紅纓槍。
這裝備相比當初的廣原縣防御營，可是要差無數個檔次，更別說兵員本身的身體素質了，一眼掃過去，便發現只要是個四肢健全的男丁都能進這府軍門檻。
范云舟看向登上高臺來到他面前的匯報小校，“你是何人？”
“末將宣節校尉周殊。”周殊單膝跪地回答。
在他身后，府軍普通士兵的前方，還有十來個各級校尉之類的。
范云舟坐在硬木大椅上，視線越過周殊，掃視著整個校場，“這有八千人？”
周殊面露難色地回答道，“回將軍，共三千四百四十三人。”
“王允洲呢？怎么沒看見他？”范云舟左看右看，有些疑惑，“還有你們的將校就這么幾個？”
“稟將軍，王鈐轄幾日前領兵回營后就離開了軍營，與他一同離開的還有十幾個校尉。”
剿匪回來的時候，范云舟還與王允洲同路，看來王允洲帶著府軍一千步卒回營后就跑路了。
“出發前可有呈報緣由？”
“未曾。”
“知道去哪里了嗎？”范云舟有些意外，這王允洲居然都沒打算嘗試掙扎一下，難不成是因為在古商路的時候，看見了在他如何審訊熊初墨等人，被幾顆小鐵釘嚇跑了？
如果真是這樣，范云舟只能說是王允洲多慮了，對付盜匪是一碼事，對付朝廷任命的兵馬鈐轄又是另外一回事，正常情況下，他可干不出這種事情來。
“屬下不知。”周殊老實作答，沒辦法，他就是大營里級別最高的了。
范云舟搖了搖頭，低聲自言自語，“無所謂了。”
他站起身來，走到高臺邊緣，明知故問道，“我從兵部拿到的名單，府軍共計八千三百余人，眼下這里的兵就是翻一倍，也沒有八千，其他人呢?”
周殊硬著頭皮作答，“回將軍，在全府各處值戍的兵丁有一千，再加上軍營的三千四，這就是全部了。”
范云舟指著桌案上的名冊，“所以那府軍花名冊上面的名字就對不上了是吧？”
“屬下平日只是負責訓練，花名冊這個屬下并不知曉。”
眼下王允洲不在，沒人出來唱反調，范云舟倒是省了很多事，直接朗聲喝道，“劉善宗。”
劉善宗一步走上前單膝跪地，“末將在！”
“從今日起，本官任命你為督軍校尉，接手靜川府軍一應事宜，立即對府軍進行整編重組。”
“本官今日還發現府軍虛報兵數冒領軍餉的情況很是嚴重，朝廷是按八千的名額發放糧餉、軍資，務必查清楚其中細節，凡府軍之中有涉案人員，一律軍法處置！”
劉善宗抱拳重重答曰，“末將領命。”
此刻，劉善宗對兩年前見范云舟時做出的決定感到無比正確，如今他的的確確在往上爬，要是還在那廣原縣蹉跎，恐怕根本不可能有執掌一府廂軍的機會。
范云舟的聲音很洪亮，至少安靜校場上的所有府軍都能聽得清楚，“本官叫范云舟，中散大夫，定遠將軍，新任靜川府通判兼馬步軍都總管。”
府軍素質參差不齊，此時都將目光集中在了范云舟身上，想知道這個穿著緋紅官服，腰帶上還掛著好看銀魚袋的年輕大官要說什么。
“或許你們有的人聽不明白，那換句話說，本官就是你們的最高長官，以后任何調遣都必須獲得本官的命令，”范云舟舉著虎符，十分嚴肅地大聲說道。
府軍士卒們大致明白，這是他們的老大換了。
“如今朝廷在多府進行軍政改革，本府亦在其中，自下月起，普通士卒月奉調整為錢八百文，米二斗，今年冬衣俸為絹二匹、布半匹，棉十兩。”
范云舟放出了原本是用來對付王允洲的殺招，可惜用不上了，但收攏士卒的效果肯定還是有的。
畢竟，漲薪從來都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果不其然，偌大校場里響起了交頭接耳的聲音，從士兵的笑容上不難看出，他們此刻是真心歡迎起范云舟的到來。
他趁熱打鐵，重重強調道，“王允洲違反軍律，本官現將其革職查辦，再有任何人膽敢與他同流合污，罪加一等！”
說完范云舟坐回那張大椅上，“劉善宗，交給你了。”
劉善宗點點頭，召來十幾個臨時從溯寧鐵騎借來的小校，抱走厚厚的花名冊，開始進行重新點名造冊。
此后近十日，范云舟都在府軍大營坐鎮。
無論是清點軍需倉庫，還是將府軍打亂重組，他都作壁上觀，全權交給劉善宗處置。
他除了簽發對王允洲為首的人犯簽發海捕文書外，基本上沒有怎么插手府軍事。
空餉沒有查出任何頭緒，多出來的部分根本就沒有下發到靜川府，顯然在經略安撫司就被貪墨了。
劍南道經略安撫司太過遙遠，范云舟就算要追查到底也沒辦法伸這么長的手，何況這不是他該管的事，便到此為止。
劉善宗從府軍重新發掘出一批新的骨干名單，范云舟親自任命后，便離開府軍大營返回府城。
臨行前只是提前給了劉善宗一封密信，以備不時之需。
……
太安。
半月前，懷德坊的那場大火早已熄滅，事后統計，四十三位百姓亡故，為桂月中秋佳節蒙上了一層陰霾。
元嘉帝責令大理寺、刑部、御史臺徹查此案的同時還暗中派出了內廷繡使。
在查案期間，他還暫停了所有皇子的差遣，全部禁足在府，等待著案情水落石出。
外面的傳言滿城風雨，案情遲遲沒有突破，讓太子的頭上也多了幾縷白發。
直到中秋節的第二日，困擾諸司許久的案子終于有了眉目。
那日，京府衙門的左軍巡使范諸和在安善坊抓了幾個鬧事醉漢，其中一人口出狂言，提及到了懷德坊那場大火。
范諸和將此事匯報給左右軍巡院，在層層上報之后，這些醉漢當日就被大理寺提走，隨后第二天宣布結案。
案情的布告遠比百姓口中的傳言要簡單，地痞趁夜洗劫商鋪，意外打翻燭燈釀成大禍。
這個說法很多人自然是不信，認為不過是包庇太子的說辭罷了。
當然，事情遠比傳言更復雜，縱火確實與太子無關，但也不是地痞意外造成的。
上書房。
元嘉帝枯坐許久，他面前的書桌上是大理寺、刑部、御史臺的案情奏報，以及繡使呈上的密報。
直到響起內侍更換熏香的細微動靜，元嘉帝才緩過神來，他的目光逐漸凌厲，“丘大伴，傳翰林編修來為朕擬旨。”
“召秦王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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