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江晚晚沈時霆免費閱讀. > 第20章 祠堂
  時間過得飛快,便是兩月過去。

  高山地區的氣溫下降得比中原腹地要快許多,如今廣原縣已經是白雪皚皚。

  這兩個月范云舟一直很忙碌,幾乎沒有歇下來過,每日都有案子要處理。

  針對劉善虎為首的團伙,可以說是摧枯拉朽,憑著劉順榮的舉告,衙門順藤摸瓜抓捕了無數人關進監牢。

  劉善虎本人身背多條人命,罪行累累、罄竹難書,幾次開堂審理后,數罪并罰,斬首加罰沒家產。

  包括其他十幾個被判斬刑的,等到刑部復議下來,就可以執行了。

  劉氏并沒有預料中的反抗,或者說是他們也發現了,當一個知縣沒有顧忌的時候,他們竟做不了什么。

  范云舟也在審完劉善虎之后,大筆一揮,對前任知縣留下的官營渡口進行了整改,撤掉官船,渡口保留,允許湖邊百姓參與進來,只是如今統一管理,三個渡口三條航線,其余水域嚴禁載客渡湖,對船只建立安全標準之類的改革。

  總的來說,原先做這行當的漁民又能重拾起老本行了,只是現在更規范化,而且還要繳納相應稅款。

  與此同時,范云舟又開始布局另外一項事業了。

  他與何家家主何煥亭見過面,徹夜促膝相談,最終讓這位年輕的家主答應留在廣原,放棄他們原先的計劃。

  從初入廣原開始,范云舟就仔細考察過,這里地理環境較差,又缺乏耕地,也沒什么礦產,想要發展經濟就只能劍走偏鋒了。

  他看中了銀線茶的潛力,在一番深思熟慮后,決定嘗試一下。

  茶葉細長,中間有一條泛白的脈絡,故而被稱為銀線。

  銀線茶樹實為某種野生茶樹,在廣原縣中深山中有不少,還有些就是百姓移種到家門口的。

  在廣原本地,銀線茶基本上都沒賣的,都是喜歡喝的人要么采摘自己家的,要么去山里采。

  單獨喝銀線茶,味道實在是過于苦澀,也就本地上了年紀的人喜歡喝。

  多數還是喜歡添入野桂花,中和之后味道更加香醇。

  范云舟并未對外公布關于銀線茶的任何計劃,只是通過何家,采買了大量野生茶樹,移栽到官田,也就是從劉順榮那里抄來的良田。

  同時在縣里收購了不少銀線茶葉,野桂花,囤放在庫中。

  何家忽然對銀線茶這么上心,確實引起了不少人關注,許多機靈的也跟著雇人進山,挖野茶樹回來。

  野茶樹栽到自家田土之后,那就是家茶了。

  尤其是何家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抬回來一根高達四丈的古茶樹回來,并移栽進官田,范知縣親自蒞臨,并添了第一鏟土,栽好后還在茶樹周圍筑起護欄,立上石碑。

  石碑是范云舟親筆,書有‘銀線王’三字,當時還舉行了隆重典禮,載入縣志。

  這一下,縣里有點頭腦的都知道范知縣要拿銀線茶做文章了。

  先是幾個大家族有動作,隨后普通老百姓也緊隨其后,開始浩浩蕩蕩地進山挖以前隨處可見的野茶樹。

  他們大多人不知道挖來種到自家門口有什么用,但大家都在挖,跟著挖就對了。

  不過大半月,縣城周邊山林里的野茶樹被挖掘一空,以至于不得不更深入山中去尋找。

  一時間發生好幾起百姓山中走失的案子,讓范云舟那幾日忙得焦頭爛額。

  也有聰明的,找不到茶樹,就挖野桂花樹,引得不少人效仿。

  直到第一場雪到來,氣溫驟降,大雪封山,進山挖野山茶樹的行動才徹底落幕。

  可以預見的是,明年翻春,又將有許多百姓往周邊山里鉆。

  范云舟對此樂見其成,反正銀線茶計劃需要時間,不是短時間就能做起來的。

  他不久前還托何家幫忙,讓他們商隊帶了好幾斤銀線茶進京,一些交到范府,希望通過父親,在京中推廣一下。

  剩下的交給蕭詢,反正十殿下拿了他那么多詩詞,也該找他還些人情了。

  ......

  在廣原縣城西邊,沿著山腳往西走三十多里,有一片地勢較為平坦的地方,這里零星坐落著許多房屋。

  這里便是劉家村,劉氏一族的祖宅就在這里。

  大雪封山,家家戶戶的房頂升起裊裊炊煙,將壓在上面的積雪融化,露出青黑色的瓦礫來,

  在劉氏祠堂里,放置著幾盆炭火,諸多劉姓族人正圍坐在火盆邊商議著什么。

  虛掩的祠堂大門被突然推開,一人裹著風雪走了進來,隨后又趕忙轉身將大門關上,只留一道通氣的縫。

  “善宗,你怎么回來得這么晚?”

  說話的是劉延翁,他一手握著煙桿,依靠著最里面的漆黑木椅上,火盆里的炭火,將他的面龐映照得有些泛紅。

  剛剛進屋的那人,穿著厚厚裘衣,頭上裹著皮帽,臉上布滿了風霜。

  “祖爺爺,昨晚的雪太大了,路上好幾處樹都被壓斷了,耽擱了不少時間。”

  劉善宗,劉善虎的堂兄,縣團練使,領五百鄉兵,此前在邊境協助禁軍戍邊,如今輪值結束,便帶著廣原縣的鄉兵回來了。

  他與許多劉氏族人一樣,早就遷到了縣城,只是這次突然得知家族議事,點名要他出席,他才不得不頂著大雪趕回劉家村。

  “善宗,沒事,你先找個位置坐下,暖下身子。”又有老人出聲。

  劉善宗找到個角落擠進去,伸手烤著炭火默默聽著祠堂里面的討論。

  “那姓范的完全沒打算收手,前天昌利家的老大也被關進去了,估計是出不來了。”

  “咱們今天必須拿個章程出來,在這么下去,以后劉家還怎么在廣原立足。”

  “對了成海,上次安排你去請姓范的吃飯,怎么沒下文了?”

  “我帶了兩箱白的,但人家不收,后來又去走其他門路,那姓金的、姓趙的、姓李的,都仿佛變了個人,全都推回來了。”

  “要不,我們來點硬的?”說話那人還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只見乒乓一聲,有族老拿起手上的茶杯朝那人砸了過去,“以后沒腦子的話不要說了。”

  被砸那人也覺得委屈,“能怎么辦嘛,那姓范的就是軟硬不吃。”

  又有人插話進來,“姓范的跟以前那些知縣不一樣的,他爹是退下來的閣老,他本人在京中又有名氣的狀元,而且我還得到了個消息,他說不定以后還是韓相公的女婿。”

  距離太安遠在天邊的地方,提起一朝宰執來,還是讓人有些心驚,這種心驚是源自雙方云泥之別的地位差距。

  “此事從未聽說過,你哪里知曉的?”

  “大安家的小子,在松陽驛那個,他拆過姓范的寄往京中的信,從內容上看,里面就有寫給韓府家小姐的。”

  哐啷又是一聲,劉延翁拿著煙桿敲在火盆上,“能不能干點人事?現在是什么時候了,你們還敢去私拆官員信件,還嫌把柄不夠多嗎?”

  七老八十的人了,罵人的時候聲音中氣十足。

  劉延翁滿眼望去,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早就說了,年紀小的少往劉善虎那邊湊,現在好了,咱們村多少年沒出過舉人了?”

  “村里上上下下現在沒人能在姓范面前說話,還好善宗回來了,這是還是得你來幫忙,”劉延翁望向劉善宗坐著的方向,“你手上實打實有五百個兵,姓范的多少還是有顧忌的。”

  昏暗燈火下,劉善宗正在炭火上搓手,聽見提到他名字,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時間不知如何答復劉延翁。

  難不成直言不諱地說,他一個縣團練使在堂堂知縣面前,其實屁都不是嗎?

  沉默片刻,劉善宗問起其他事來,“剛進城的時候我聽說善虎的事了,聽說他手上好幾條人命?還說是有個黃花閨女被他污了清白后投湖自盡。”

  “這些都是真的?”

  炭火噼啪直響,劉善宗一開口氣氛就冷了下來,這會說起這些事情來,多少顯得有些不識趣。

  “善虎的事情放一邊,不是讓你去撈他,咱們都清楚他是撈不出來了。”

  斜身坐在最里面的劉延翁,對劉善宗的語氣要緩和幾分,“就是想讓你去跟姓范的溝通一下,探探底,看他到底打算怎么樣才收手。”

  劉善宗在劉氏族人眼里,屬于打小就話少,有些木訥那種,總是心里揣著很多事情,鄉里鄉親的有什么喪喜之事,也總是能看見他的身影在忙前忙后。

  后來去溯寧府廂軍中廝混過,再回到廣原沒幾年就當了團練使,因此在劉氏地位也升了一大截,在百姓眼里,怎么也是個管五百人的小官了。

  “要是范知縣打算除惡務盡呢?”烤了一會兒火,劉善宗覺著有些熱,便將纏在脖子上的皮草領子取了下來,聽見他的話,所有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他并無半點收斂,而是繼續說著,“所以啊,探到底又有什么用呢?”

  “善宗啊,話不能這么說,這幾個月咱們可是損失慘重,許多家可是把棺材本都搭進去了,他姓范的總不能把咱們逼上絕路吧?”

  劉善宗額頭皺成一團,心里莫名煩躁,這里又不能發作,只是沒好氣道,“他抓走的人有被冤枉的嗎?他查抄的錢有半文是清白錢?”

  “劉善宗,你記住你姓劉,列祖列宗的牌子都在后面屋立著的,縱使族人做了些不好的事,現在都什么時候了,你是要胳膊肘往外拐嗎?”有族老忍不住,指著劉善宗罵了起來,就差直接說他數典忘祖了。

  劉善宗從來就是倔脾氣,認死理那種,此時也不管什么長輩不長輩了,也喊了起來,“正是因為我姓劉,我才提醒下你們,人家是什么身份,我們是什么身份,為什么就想著要跟他對著來呢。”

  “想想這么多年,都做了多少齷齪事,現在有機會把咱們都臟了發臭的屋子掃干凈,就該把門打開,讓太陽照進來。”

  劉善宗的話雖然不至于震耳發聵,但還是讓許多人沉默低下了頭,話糙理不糙。

  劉延翁吊著煙桿子砸吧著嘴,心平氣和地說道,“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簡單,我們也沒打算跟姓范的對著來,那些被他抓進去的,我們都認了,現在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打算做到什么地步才放過我們。”

  劉善宗站起身來,呼吸喘重,他竭力押著自己的嗓門,“我先回去了,過幾天我會去趟縣衙。”

  劉善宗走了,祠堂里的氣氛并沒有多大變化,還是十分凝重,似乎有陰云壓著眾人。

  “行了,你們都回去吧,這段時間也別去折騰了,有什么事過完年再商量。”劉延翁將燃燒殆盡的煙草掏出來,不耐煩地將祠堂里的小輩們都趕走。

  很快,祠堂里就剩下幾個老人與極個別中年人。

  “姜大人那邊怎么說?”突然有人出聲,打破了沉寂。

  “那邊不會有動作,說是姓范的不簡單,插手進來恐節外生枝。”

  “意思就是不管我們,讓我們自己扛?”

  “差不多就這個意思,我這幾天也想了下,只要范云舟在廣原一天,咱們的事情就做不起來,一直這么下去,該急的不會是我們。”

  “對了,昨天夜里寺里來人問杜有昂的事了。”

  “你怎么回復的?”

  “我能怎么回?姓范的把獄房上下都換了個遍,現在不知道里面情況,我只把杜有昂要被押去府城的消息透露出去了。”

  “這件事我們的人不要再伸手了,免得引火燒身。”

  “今天就散了吧,明天你們誰去通知下,年后組織青壯進山,挖些野山茶樹回來,這事不能拖了,說不定姓范的還真弄出名堂來。”

  ……

  氣溫持續降低,范云舟換上何家商隊從京中捎過來的厚棉襖,以及嬋兒織的厚毛襪,難得空閑下來,便在院中看著雪地里翻滾的二人。

  自從蔣存孝好利索之后,就跟陳嗣業開始切磋起來,他哪是陳嗣業的對手,從來沒有走過五個回合。

  今日這倆人又開始了,范云舟捧著熱氣騰騰的銀線茶,看著二人將院中積雪弄得一片狼藉,忍不住說道,“你倆打完,把雪給我掃干凈,省得化雪的時候到處都是水。”

  這時,有衙差一路小跑進來,嘴里呼著白氣,“大人,外面有從京里來的要見您?”

  京里來的?范云舟面露疑惑,“那人叫什么?”

  “尉遲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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