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謝與硯斂下眉眼,輕輕捏住了時予放在他下顎上的手指。
他能明顯感覺她的氣息變重了一些，還沒來得及繼續往下說就被她掐住了肩重重推在墻壁上。
肉-體與墻壁碰撞的聲音并不算大，但在寂靜的夜色下則顯得格外突兀。
時予危險的瞇著眼，捏過他的一縷發絲在手指上打著圈,等卷到了發尾處,則捏著那一小縷細碎的發絲在他面頰邊掃來掃去,明擺著折騰人。
“我剛剛沒聽清，你說什么了，再說一遍。”
她的話里處處充滿了威脅，謝與硯睜眼看她,忽然笑起來,雙手摟上她的腰，下顎搭在她的肩膀上，他的聲音很低，沉沉的,像是厚重的大提琴拉出來的音調，讓人不自覺想要沉淪。
時予還在等一句準話，豎起手指戳了戳他的心口：“別以為你長大了就能在我面前胡作非為,戰五渣還是戰五渣！”
他沒說話就摟著她，在她試圖秋后算賬時,不慌不忙從她身后拉開虛擬屏幕，說道：“我哥估計想要和謝立欽攤牌。”
時予察覺他在轉移話題,可又不能不順著他的思路走,憤恨的一口咬定他肩上，想等他說出個所以然來。
謝與硯小小吸了口氣,也不知是真疼還是假疼,反正時予是把牙口松開了。
瞥見他眼角邊的一抹笑,時予很難不覺得他是在裝可憐，突然惡上心頭，拽著他好看的臉用力往旁邊拉了拉，觸感自然沒得說，突然變丑了的模樣讓她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謝與硯無奈的捏著她的掌心，拉著時予坐在旁邊的藤椅上，指著虛擬屏幕上的紅點說道：“他以為我走了。”
謝夫人在首都星突然失蹤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用膝蓋想也知道絕對和謝立欽脫不了干系。
謝江颯沒有選擇前往首都星系，而是留在黑三角，他便猜到了他的想法，但他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阻止他，只能悄悄留下來，又聯系了洛夏辭和封岑。
有他們在，不管謝立欽想做什么都不可能輕易得逞，他特意前往首都星系實在沒有必要。
時予反過來抓著他的手捏了捏，撒氣的意思十分明顯。
先是先斬后奏，背著她以身犯險，再是吊著她的胃口，讓她什么都做不了，更是罪加一等。
時予放開心里的小本本，開始記賬。料理了謝立欽之后，她必然要把之前的賬一筆一筆算清楚。
她問道：“你打算怎么做？”
謝江颯現在跑去找謝立欽，她不覺得他能討得了好，父子倆十有八-九要鬧翻。
謝與硯伸手在虛擬屏幕上輕輕點了幾下，一副星航圖立刻出現在兩人面前，星航圖上有不少圖標。
他指著其中屬于裁決軍團的圖標說道：“不出意外的話，裁決軍團明天就能抵達黑三角。”
“北陽星系那邊我已經派了人過去，一旦黑三角這邊開戰，謝立欽顧及不到那里，我安排的人很快能把北陽星系重新奪回來。”
“你的意思是裁決軍團抵達黑三角后直接開戰？”時予眉頭微微皺起。
不是說不行，只是謝立欽必定對裁決軍團有所防備，一旦開戰，北陽星系那邊還是很容易出事。
謝與硯搖了搖頭：“當然不是，還記得宴白和你說的嗎？明天X組織和自由聯盟有一次會面，你和他一起去，殺了謝立欽！”
他的語氣十分果決，帶了很強的肅殺之氣。
時予看著他沉靜的側臉，忽然覺得當初在謝江颯出事之后，抱著他哭的小漂亮在不知不覺之中悄悄變了。
之前的他并非不果斷，而是顧忌的太多，也沒有辦法下決心舍棄。
時予抓著他的手捏了捏，無聲的給予他力量：“謝江颯滑不溜手，肯定沒事。”
到底還是在擔心，否則也不會有謝江颯的定位。
謝與硯偏頭對她笑了笑：“攻下這里吧，黑三角不該存在。”
時予明白了他的決心。
謝立欽已經不該存在于這個世上了，既然自由聯盟已經和第一聯盟宣戰，雙方進行大規模的開戰是遲早的事。
與其把戰場建立在第一聯邦的領土，不如在黑三角先下手為強，把這個隱藏了無數罪惡的地方徹底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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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色下，謝江颯迎著無數把能源槍，面不改色道：“我是謝江颯，帶我去見謝立欽。”
道理都懂，可不管怎么說他都想要再做最后的掙扎。也許這很愚蠢，但是他不想留有遺憾。
他筆直的站著，臉龐和謝立欽有五六分相似，沒有人會懷疑他們的父子關系。
自由聯盟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謝立欽有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出色，很多人都知道，可不管是謝江颯還是謝與硯，都先后在戰爭中死亡。如今又突然冒出來一個謝江颯，誰知道是真是假？
可謝江颯過于從容淡定，還拋出了自己和謝立欽的合照。
有人拿不定主意，向上級匯報，大概半個小時后，謝江颯被允許進入自由聯盟的核心區域。
見謝立欽還愿意見自己，謝江颯心底里生出一股渺茫的希望，他捏了捏拳頭，走在鋼筋鐵骨的基地里。
很快，他心底里伸出的那么丁點希望親手被他掐滅了。
他在基地里看了一個又一個能和和宇宙通緝令對上的人，無一不是罪大惡極之徒，而他們在這里穿著自由聯盟的軍裝，肩上還配著軍銜。
謝江颯心頭的情緒越來越沉重，還涌起一股不知道該怎么說的茫然。
原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謝立欽對他來說已經陌生至極，他完全看不透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曾經的他以為謝立欽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第一聯邦，他把第一聯邦的一切都放在首要，為此還不惜制造出謝與硯。
他曾經告誡自己謝立欽只是偏執的想要第一聯邦壯大起來，只不過用錯了方式。
可現在看來，謝立欽從頭到尾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從來都沒有弄錯方式，因為在他看來手段只是達到目的的方法之一，至于狠不狠辣并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走過一道又一道閘門，謝江颯如愿見到了謝立欽。
他還像以前一樣高大嚴肅，但他心里卻生不起一絲尊敬，他覺得眼前的男人陌生的可怕，可怕到讓他覺得他根本不是自己的父親。
“今天在黑三角鬧事的人有沒有你？”謝立欽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依舊是質問。
從什么開始變成這樣的？他不相信任何人。
大概是他的心底里也在心虛，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能被世人所茍同，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會理解他做的事。
明知道是錯，明知道是惡，卻還要一意孤行，就為了那至高無上的榮耀？可真正到他手里的，真的是榮耀嗎？
是虛偽的自我滿足。
謝江颯堅定的抬起頭來，以最直接的方式戳破謝立欽一直以來虛假的自信：“父親，你覺得黑三角對上第一聯邦有勝算嗎？”
他的目光中充滿了質問，他想要謝立欽認真考量這個問題。
在黑三角布置一切，這是他早就為自己準備好的退路，但他也應該知道，黑三角這種地方不是輕易能夠掌控的。
謝江颯問得干脆，謝立欽也聽得一清二楚。
當然沒有勝算。
黑三角再怎么厲害，聚集的也是一些窮兇極惡之徒，或許有的人的確有本事，但匪徒之所以為匪徒，便是無法成就大事。
第一聯邦先后經過多次戰爭，再有國內引起的騷亂，情況的確不太好。
可謝立欽似乎沒有想過，他的突然反叛并不會引起聯邦更大的騷亂，反而會讓變成一盤散沙的第一聯邦慢慢朝時予聚攏，擰成一股難以打破的力量。
國家的榮譽感會讓他們一致對外，而曾經信仰者的背叛會讓他們憤怒。
出乎意料謝江颯的意料，謝立欽并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憤怒，一絲怒氣都沒有。
他怡然的交疊著雙腿靠在椅子上，直視謝江颯嗤笑一聲，不以為意道：“你到這里來只是為了和我說這個？”
他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營造出來的世界中，無法自拔。
謝江颯目光沉沉，他看了他好一會兒，都沒能從他臉上看出其他表情。
謝立欽高傲而驕傲，他不會輕易妥協，更不會推翻自己建立起來的王朝，他已經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誰都沒有辦法叫醒他。
謝江颯垂在身側的雙手反復收緊，最后只能無力的問出此行而來的第二個問題：“你逼母親做了什么？”
時稷把他救回來后，他曾經想要聯系謝夫人，卻被謝立欽阻止了，說等到合適的時機再告訴謝夫人和謝與硯他還活著的事。
當初他以為謝立欽是想要借由他還處在暗處，更容易查出妄圖操縱聯邦的黑手，可現在看來，他根本不是那么想的，他別有目的。
“想知道？”謝立欽反問。
謝江颯直直看著他，沒有說話卻已經表露出了自己的態度。
很難想象，他的父親會用他來威脅他的母親，真是可笑至極的事實。
“我和與硯對你來說究竟算什么？”他沙啞的聲音質問。
曾經的他以為謝立欽是因為謝與硯是基因實驗的產物才對他不假辭色，可現在看來，他在謝立欽面前也未必有多特別。
謝立欽站起來走到他面前，臺階的高度使得他能夠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謝江颯。
他的嘴邊露出一抹殘忍的微笑，說出一句殘酷至極的話:“你應該慶幸自己還有點用處。”
謝江颯瞳孔微睜，只覺得意識開始變得遲鈍，他后退一步扶著額，視線也模糊不清。
突然之間，他意識到了什么，難以置信的看著謝立欽：“你——”
他沒能把話說完便無力的跪倒在地上，窒息感充斥在他心間。
原來……原來謝立欽一直都在這里等他，從他給他通訊要他給謝夫人去通訊開始，他就踏進了他的圈套。
謝立欽了解他，命令式的讓他來這里，只會讓他產生逆反心理，還懷疑他別有目的。
什么都不說，拋出謝夫人這個誘餌，他反而會乖乖鉆進他的圈套里。
他和謝與硯從來就沒有區別。
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只不過一個是光明正大的利用，一個是背地里偷偷利用。
謝江颯閉了閉眼，嘴邊的譏笑越來越濃，可無論他心底有多么憤怒，無力感依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最后被一片灰暗壓垮了意識。
眼看著謝江颯不省人事，謝立欽叫了人來把他帶下去。
握在自己手中的籌碼才是最安全的，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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