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墻之上，顏羅身旁還站著一個男人。
季榮宇滿臉灰敗之色，他的手里死死地攥著一張布帛，手掌緊握成拳，幾乎把那張布帛握得變形，青筋暴起，關節發白，他卻恍然不覺。
他的手里握著的，是太子戰死，父皇暴斃的密報。
眼底所望的，是城門妹妹被活生生釘在門口的尸體和為國捐軀的摯友。
無數將士們的頭顱被砍下，掛在敵方旗幟下示威。
對手大笑著，殺掉一個個他昔日的戰友。
他們季國的子民在后方被恐懼圍繞。
目光所及之處一片狼藉，絲毫不見之前的繁榮之象。。
顏羅拍拍他的肩，“阿起。”
聽到久違的稱呼，季榮宇不禁有些恍惚，“阿合，阿轉他們……”
顏羅搖了搖頭，“你是我們僅剩的希望了，你不可以倒下，還要下去組織——”
話音未落，顏羅看到季榮宇臉色一變，抓住她的手臂把人拉到他的身后，警惕地看向來人，咬了咬牙，“封寧！你還敢回來！”
他們對封寧的出現并不意外，他早已將皇宮的構造摸得清清楚楚，進進出出只隨他心情，“季國皇帝和太子已死，我是來談判的。”封寧的聲音冷冷淡淡，聽不出情緒。“你們現在已經全然沒有勝算了，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可以給你兩個選擇，臣服，或者……被打敗。”
顏羅看著對面顏折琉的臉，氣得牙癢癢，恨不得上去給他撓花了。
“你以為我怕你不成？！”季榮宇的怒火若是能化為實質，那對面的封寧早已被化為灰燼，“我還有大軍一萬，一萬破釜沉舟的將士們的怒火，不說能打敗你們，至少也給你們添不少堵吧，你可別忘了，你們那么富饒的一塊土地，周圍有多少惡狼在垂涎欲滴！”
封寧拍了拍手，“說得好！那我就賭你們的軍民一心！要是我現在說，丟下武器者，不僅不殺他，更會安頓好他的家人……你說，他們還會選擇破釜沉舟么？”
季榮宇不說話了。
若是父皇在，若是李驊在，那他當然有這個底氣。
可是一國之主已死，不敗神話已經走下神壇，他們還會有足夠的勇氣么？
答案，季榮宇不問便知。
“榮宇，你就答應吧！”青漓臉色十分難看，她以死相逼，封寧才愿意不趕盡殺絕，“再不答應就來不及了！”
季榮宇沉默良久，顏羅知道，他即將做出一個對不起祖宗的決定。
“好……好……我答應……”
他的氣力仿佛一瞬間被抽空。
他們兩人來得快，走得也快。
城墻上又只剩兩人了。
“阿合……我是不是很沒用……”季榮宇頹喪地靠墻蜷縮，失落地開口。
顏羅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
對面那可是有主角光環的男女主，故事的主線是他們的虐戀情深，他們季國的覆滅或繁榮，生或死都只是一筆帶過，季榮宇的選擇，已經是能最大程度上保全他們的方法了。
“父皇讓奚國的王室覆滅，讓太子獻上皇帝的頭顱并成為附屬國，得以保全奚國。所以封寧就讓我親手褻瀆父皇的遺體，將……將他的頭顱斬下，開門獻降，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季國成了他們奚國的附屬國……”季榮宇痛苦地捂住自己的眼睛，眼淚透過指縫一滴滴墜落，竟是化作血淚。
“這是一場報復，報復啊！”
顏羅緘默著，把目光投向兩軍交鋒處，壓線的大軍果然已經慢慢撤退。
男女主這局贏得十分利落漂亮。
天又亮了。
——
又是一年冬天。
永安元年，京都大雪蔓延了整個王城，一片白雪皚皚，侵入骨子里的寒冷連呼吸都要剝奪，連片刻喘息的機會都不肯給，鋪天蓋地地往鼻腔和喉嚨口里鉆。
年輕的帝王背手站在高墻上，俯瞰著整片天地。
雪抹去了許多人存在的痕跡，抹去了血流成河，殘肢爛臂，也抹去了受過苦難的百姓們的記憶。
逝去的人會被淡忘，卻不會被摯愛的人遺忘，他們總是存在于他們的記憶里，一次一次，不斷被找出來。
現在的季榮宇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千千萬萬因為戰爭而失去親人的普通人。
所有人都知道，在那場戰爭中，季榮宇也失去了父親，哥哥，妹妹。
以及，他們國家也失去了最驍勇善戰的少年將軍。
“李合，你說我們還會再見面么？”
季榮宇的神色有些迷茫，縱使他心里以及有了答案，但還是不死心地問這答案殘忍的問題。
顏羅的心里酸酸漲漲的，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有些晦澀道，“互相掛念的人，總會相見的。”
季榮宇沒說對也沒否認，像是忽然清醒了一般，只是淡笑著搖了搖頭。
“天冷了，回去吧。”
跟著他往回走的時候，k87的聲音不合時宜地蹦了出來，“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見證了她的一生，感覺怎么樣？”
顏羅此刻也沒心情和他計較把她變成老太監的事了，眼底有一道很明顯的紅線，眼睛濕漉漉，她抽抽嗒嗒地吸吸鼻子，“我回去要殺了小謝導，寫這么虐，想要報復社會嗎？”
親身經歷過才知道，小公主的一生并不是干巴巴的劇本可以概括的，她見證了她的天真，她的少女情意，同時也見證了她的決絕，她在刀尖上起舞的身姿。
“唯有親身經歷過，了解人物的生平，了解她做出每個行為背后的動機，才會理解她，融入她，成為她。”
k87沒有起伏的電子機械音響起，“好了，滾吧。”
顏羅還沒反應過來，腦子里仿佛有電流傳過一蕩，強制被踢出幻境。
她咬牙切齒，最好別讓她逮到機會報復他！
顏羅打開衛生間的門，吃痛地揉了揉腦袋，一路罵罵咧咧，剛回到導演室，一打開門就聽見蒼術驚慌失措的聲音，“什，什么？！吻吻吻吻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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