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我與暴君相伴的日子 > 第二九四章 大明皇帝易溶于水
  楓橋。

  不過這里的確是一個很適合的地方。

  距離城墻足夠遠,遠遠超出哪怕重炮能有效瞄準的射程。

  事實上蘇州城墻上也沒有能打到楓橋的火炮。

  盡管城內士紳把一大堆寺廟的鐘都熔了,然后的確鑄造出不少兩三千斤的重炮。

  但技術上終究比不上工部。

  后者的工匠可全都是楊豐親自培訓出來的。

  所以他們這些重炮都要短一些,射程比不上工部的,其最有效使用方式是塞進去一堆大號的霰彈,然后用來轟擊攻城的重甲士兵。

  而楓橋本身也在神機營的前線后方。

  真正的前線距離城墻也就不到一里,然后利用水網在城外筑起炮堡,也就是用麻袋裝沙土,和木頭一起壘成一個個炮堡,就連頭頂都是木頭和沙袋,然后以各種噸位的火炮在里面轟擊城墻上。此前負責這個方向的神機營多次進攻,都是以火炮壓制城墻上,然后重甲士兵趁著冬天水淺直接強攻城墻,但都被城墻上的火力打退……

  “陛下,其實還是可戰之兵太少,如今這些火器雖厲害,但說到底打仗終究還是要靠人去拼,只要有足夠的士兵硬沖,火器終究擋不住。”

  吳壽安小心翼翼地解釋他最近攻不下蘇州的主要原因。

  “你部下光神機營就一萬多,加上其他各軍至少三萬,對上無非兩三萬烏合之眾還嫌兵少?”

  皇帝陛下冷笑道。

  “呃,臣無能,臣罪該萬死!”

  吳壽安一臉惶恐的趕緊請罪。

  實際上他并沒有全力進攻,城墻上的彈痕能證明戰斗的程度,對他來說守在外面然后享受各地士紳的犒軍多好……

  后者犒軍可不是要他打下蘇州,人家就是買著他拖下去。

  整個圍攻蘇州期間,他自己就至少收了五十萬貫,手下主要將領都有,這些以各府州縣為名義的犒軍錢,就是收買他們的,否則真要是全力進攻,無論如何這蘇州也打開了。蘇州守軍的核心其實就是兩三千精銳,包括馬和支援的和蘇州衛被收買的,再加上部分舊倭國老兵,目前的倭國因為臣服大明,包括足利家在內的那些貴族都有了安全保障,沒必要養活太多士兵,所以都在大量裁撤。

  一大堆被裁撤后生活無著的武士淪為赤貧,畢竟他們既不會種田也不會做別的。

  然后就被賣豬仔到江浙當苦力。

  這次倒是被發掘出來。

  剩下還有不到三萬人,都是倭奴,朝鮮奴,安南奴,然后由士紳宗族里面青壯帶著。

  將領則多數都是當年跟著張士誠的老兵。

  這些就是蘇州城內所謂的團練,這些可以說烏合之眾,能頂神機營一個軍超過三個月,真的就靠吳壽安等將領舍不得打開。

  當然,皇帝并沒有理他,朱允熥的基本盤就是勛貴,至少目前他還只能容忍這些勛貴們,他在侍衛簇擁中走上了楓橋,此時楓橋下的一艘小船上已經可以看到一個穿團龍袍的背對著他。

  至于這艘船和這個人當然已經嚴密搜查過。

  不但船上不可能有火藥,他身上同樣也不可能有火槍,這種疏漏還不至于發生。

  皇帝陛下徑直走到橋上,然后扶著欄桿低頭,但下一刻他就愣住了。

  “陛下,你我兄弟至親,如此相見,豈不令人唏噓?”

  他哥哥轉過身,一臉真誠的看著他說道。

  隨行的吳壽安,黃觀,甚至張顯宗等人,全都驚愕的看著船上的朱允炆,他們當然不可能不認識廣澤王,這根本不是方孝孺所說的假貨,這是真的。

  皇帝陛下毫不猶豫地轉頭……

  “方孝孺!”

  他怒喝道。

  “陛下,陛下,這是假的,這是假的!”

  后面的方孝孺趕緊上前,他邊從侍衛中間擠過,邊一臉焦急的喊著。

  因為身上的鐐銬很重,他走起來不斷發出金屬摩擦聲。

  皇帝陛下立刻醒悟……

  的確,這必須是假的。

  畢竟他早就昭告天下,蘇州城內的朱允炆是假貨,是齊泰的族侄假扮,而且還有方孝孺這個朱允炆親信作證,這一點足夠讓民間相信,所以就算在這期間他哥哥的確到了蘇州,只要他不承認就行。反正現在已經落入他手中,直接弄死都沒有對證,至于蘇州城內知道真實情況的,這個大不了統統殺了,誰敢說真是他哥哥就殺全家。

  緊接著他轉過頭……

  “你這狗東西,竟敢謊稱朕之兄長,朕難道連自己兄長都不認得?”

  他喝道。

  吳壽安等人趕緊低下頭,一個個開始冒冷汗了。

  這下子真麻煩了,他們可是在現場,他們也都是認識朱允炆的,現在皇帝陛下已經擺明了要睜著眼說瞎話,要不承認這是他哥哥然后弄死,那么他們這些就是最清楚這個可以說絕密的,而知道這種秘密的,恐怕是不會有好下場,殺人滅口啊!

  死人才不會泄密。

  弄不好還得殺全家才不會泄密。

  此刻的他們真的遍體寒意,前方無數劊子手已經等著。

  “陛下,無需跟這賊人廢話,立刻讓錦衣衛拿下,此等賊人當就地正法!”

  方孝孺終于到了皇帝身旁,他抬起帶著鐐銬的雙手,一邊指著下面的朱允炆一邊喊道。

  “錦衣衛,將這賊人就地正法!”

  皇帝立刻喊道。

  “陛下,你我兄弟至親,如此對我,何顏見大行皇帝?如此殘暴,豈容于天?”

  他哥哥喊道。

  “錦衣衛,殺了他!”

  皇帝陛下憤怒地趴在欄桿上,指著他哥哥吼道。

  方孝孺卻在他身旁雙臂一張……

  “將這賊人就地正法!”

  他喊著。

  吳壽安看著他的架勢皺了皺眉頭,但什么也沒說,只是向旁邊靠了靠,正好擋住距離皇帝最近的侍衛,而黃觀同樣心有靈犀般向旁邊一靠,同樣擋住了一名侍衛。皇帝并沒有發現異常,他只是低頭看著他哥哥,下一刻方孝孺雙手間鐵鏈從天而降,一下子到了他脖子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方孝孺的鐵鏈就以極快速度在他脖子上纏繞一圈,緊接著方大儒向著欄桿外翻出。

  “救駕!”

  被擋在后面的張顯宗這才清醒,他立刻大吼一聲。

  但已經晚了,翻出楓橋的方孝孺,手中鐵鏈勒著皇帝脖子,用自己身體的重量猛然向外拽下,皇帝陛下甚至沒來得及發出驚叫,整個人就被他硬生生拽了出去,最近的侍衛驚叫著撲向前,但卻被黃觀擋著遲了一步,另一個同樣撲出的侍衛同樣被吳壽安擋了一下……

  當然,不能說阻擋。

  人家只是反應沒他們快而已,畢竟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不能指望他們有這些侍衛的反應速度。

  意外,純屬意外。

  “陛下!”

  吳壽安還驚叫著撲向欄桿。

  不過就在他撲到欄桿上時候,皇帝已經和方孝孺一起墜落河面,后者身上幾十斤重的鐐銬,墜著皇帝一起迅速下沉……

  “救,救我!”

  鐵鏈略微松開一點,水性不錯的皇帝陛下奮力掙扎著喊道。

  但方孝孺從背后猛然抱住他,用身上鐵鏈的重量墜著他沉沒。

  橋上橋下一片混亂,那些侍衛們驚恐的跳下,試圖去救他們的皇帝,但他們身上都是重甲,下水之后也就能勉強自保,其中一個的確抓住皇帝,然后向上拖出一點,但后者背上的方孝孺卻死死抱住皇帝。另一名侍衛拔出匕首扎在他胳膊上,但這時候方大儒其實已經意識模糊,只剩下弄死皇帝的執念,匕首的疼痛對他毫無影響。

  他依然墜著皇帝再次沉沒。

  這時候皇帝同樣已經無力掙扎,他在沉沒的瞬間,用最后的意識看了一眼他哥哥。

  后者站在一丈外的船頭,居高臨下得意地看著他。

  那些侍衛依然在努力,試圖把皇帝救出,但水下泥沙攪動,已經很難看到皇帝。

  畢竟皇帝同樣身穿重甲,實際上他里面是幾十斤重胸甲,就是神機銃都打不穿。

  他的胸甲,方孝孺的鐐銬,這些加起來七八十斤了,人體那點浮力加上這些后就毫無意義了,直接被抱著沉到水底,那些侍衛一邊自保,一邊不斷在水下摸索著,但這里水深近一丈,很難找到沉底的皇帝,就在他們搜尋皇帝時候,朱允炆卻在看著吳壽安等人,后者也在看著他……

  “諸位,我是不是廣澤王?”

  他說道。

  “錦衣衛,快將他拿下!”

  張顯宗喝道。

  “張學士,方孝孺弒君,與廣澤王何干?此逆早已背叛廣澤王,如今弒君乃其個人所為,張學士想要構陷廣澤王?”

  黃觀喝道。

  張顯宗愕然看著他,忽然他清醒過來,毫不猶豫地向后跑。

  “張顯宗與方孝孺合謀弒君,立刻將其拿下!”

  吳壽安突然喝道。

  那些錦衣衛面面相覷,但沒有人動手。

  大家又不是傻子,這他瑪擺明了是個局,方孝孺是廣澤王的死士,以詐降配合廣澤王弒君。

  雖然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大家的確有點懵逼,但抓張學士明顯是不對的,誰都明白張學士對皇帝是忠心的,現在就算暫時不知道該怎樣,但不能為虎作倀害忠臣。

  張顯宗迅速上馬……

  “諸位,你們可想過如何面對燕王,如何面對楊豐?”

  他看著吳壽安等人冷笑道。

  緊接著他掉轉馬頭迅速離開。

  吳壽安等人面面相覷,但緊接著紛紛轉身……

  “大王,陛下駕崩,國家無主,大王乃其親兄,此時還請大王登岸暫時主持大局。”

  黃觀壓抑著激動的心情說道。

  他們這些儒生們,終于等到自己的圣主明君了。

  “既然如此,本王就勉為其難了。”

  朱允炆同樣壓抑著激動的心情,然后讓船工靠岸,在吳壽安等人迎接下登岸。

  而此時那些侍衛們,依然在打撈著皇帝陛下,他們在五分鐘后,終于把皇帝陛下從水下撈出,但后者已經咽氣了,而且方孝孺的死尸依然盤著他,那些侍衛硬生生把胳膊和腿掰開,才把皇帝陛下遺體弄出來。而此時蘇州城門已打開,齊泰等吳王屬臣帶著團練出城,現在他們偽造的遺詔書當然就是真的了,所以他們只是一群忠心大行皇帝的忠臣而已。

  同時蘇州士紳大量出錢犒賞各軍,安撫住還在不知所措的士兵們,不過這錢肯定是借的,所以吳王立刻宣布蘇州府免稅十年。

  這樣蘇州百姓也無不歡呼了。

  然后文臣武將率領蘇州百姓及各軍正式恭請吳王暫時監國。

  隨后吳王以監國敕昭告天下,大學士張顯宗與罪臣方孝孺合謀弒君,陛下不幸遇難,隨駕群臣以吳王為長兄,故請吳王監國并護送陛下遺體還京。

  緊接著在南邊的安陸侯吳杰奉監國敕。

  浙江及蘇松常官員皆奉監國敕。

  說到底這時候就算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沒有必要糾纏了,人家那是親兄弟,雖然不是一個媽,但都是興宗皇帝之子,而且大行皇帝最初也的確是想以吳王為皇太孫,人家本來就有資格當這個皇帝。皇帝也沒兒子,倒是皇后現在已經懷孕了,至于是男是女不好說,但就算是男孩,也總不能讓個還沒出生的小孩來當皇帝吧?

  剩下還有兩個弟弟,都是庶出,和吳王情況一樣,也就是說以繼承權排序來說吳王是當之無愧的排第一。

  盡管大家都明白皇帝陛下很可能是他謀害的。

  但是……

  現在終究還是他最有權繼承皇位啊!

  說到底這都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事,皇室內部斗爭,跟大臣們真沒什么關系,他成功了,那就由他當皇帝,關鍵是他繼位符合大臣們的利益,別的不說首先科舉改革肯定停了,光這一條就足夠大臣們支持他了。

  至于皇帝之死的真相,至少可以給他解釋,首先方孝孺是投降的,所以說他已經背叛吳王,既然已經背叛吳王當然不可能是吳王指使,而皇帝被害時候吳王也沒參與,他只是去見他弟弟而已,當時方孝孺可是喊著要錦衣衛殺他,大家都聽到了,真與吳王沒什么關系啊!

  說不定方孝孺是楊豐指使的呢!

  對,一定是的。

  是他,是他,就是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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