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我與暴君相伴的日子 > 第十章 洪武二十五年目睹之怪現狀
  中山王府后宅。

  長得很喜慶的朱高熾看了一眼楊豐,緊接著將目光轉向他姑姑。

  “十四姑為高熾長輩,擅自離宮雖說不對,終非我等小輩能多嘴,但此事高熾也必然上奏。

  請十四姑暫留此處。”

  他擺出一副少年老成模樣說道。

  “你……”

  他姑姑臉色一變,立刻揪住了他。

  “皇十四女,此乃皇孫職責,您暫且在此等候陛下旨意。”

  張顯宗趕緊攔住她,同時向楊豐使眼色。

  楊豐仿佛沒看見一樣在那里欣賞著徐達家的花園。

  不過這時候徐達已經死了多年,真正住這里的是他兒子魏國公徐輝祖,這座王府規模很大,但要說多么奢華就不至于了,至少和保留到現代的那些王府相比明顯簡陋了許多,主要是雕梁畫棟的程度差的多……

  “楊壯士?”

  張顯宗趕緊說道。

  “啊,在這里等著吧!”

  楊豐很敷衍的勸說,然后成功吸引火力。

  朱高熾趁著他姑姑發飆的目標轉向楊豐,趕緊掙脫然后向外走去,緊接著那些侍衛們也都離開。

  轉眼間這里就剩下他們三人。

  “走吧!”

  楊豐背起大包,在小公主懵逼的目光中向外走去。

  “皇十四女,皇孫已然安排好,咱們走后門出去,外面有人等著,出城之后會護送咱們北上,皇孫對皇十四女也是一番孝心,畢竟若再回宮,您也免不了要受責罰,但皇孫也不敢欺瞞陛下,故此只能這般安排。咱們先北上,到遼王那里躲避些日子,等陛下火氣消了,終究是寵愛皇十四女,那時候您自然也就可以奉詔回宮。”

  張顯宗趕緊給小公主解釋。

  “哼!”

  小公主心滿意足的哼了一聲。

  然后她跟著楊豐走出去,張顯宗明顯來過這里,在后面給他們指示方向,三人就這樣走進花園深處。

  “這里怎么沒幾個人啊,好歹也是王府,難道不是應該奴婢成群?”

  楊豐看著連個人影都沒有的花園說道。

  “楊壯士說笑了,以陛下制度,三公家奴不得過二十,除非額外有御賜,否則皆不得逾制,魏國公為一品都督,家奴只有十二人而已,縱然府中尚有些雇傭之仆婢,也不至于成群,另有御賜之親兵一百二十人,乃所屬之軍戶,如今都隨魏國公在陜西練兵。”

  張顯宗說道。

  “所以堂堂國公就十二個家奴?”

  楊豐愕然道。

  張顯宗點了點頭。

  “不對,他是第二代,他爹沒留下些?”

  楊豐問道。

  “中山武寧王家奴乃其本人家奴,非魏國公家奴,中山武寧王薨了之后則需上交名籍,由朝廷還籍為民。”

  張顯宗說道。

  “所以這家奴還不能繼承?”

  楊豐意外的說道。

  說話同時他揣在懷里的手指扣動扳機……

  “砰!”

  槍聲驟然響起。

  子彈正中張顯宗腳下石板,碎石飛濺中張翰林驚叫一聲,下一刻周圍隱藏的人全部躥出,有拿弩的,有拿鉤鐮槍的,還有拿著漁網的,一個個保持著突襲姿態頗有些尷尬的看著他們,在這些人后面,是拎著根大棒的朱高熙,還有一個二十左右穿著鎧甲,手中拎著刀的男子。

  “我就說嘛,堂堂王府不能就這么冷清。”

  楊豐笑著說道。

  “拿下這妖人!”

  朱高熙大棒一揮喊道。

  “徐膺緒,你敢無禮!”

  小公主怒道。

  那穿鎧甲的愣了一下,疑惑地看著她……

  “皇,皇十四女?”

  他嘴唇哆嗦著說道。

  “二舅,這妖人挾持十四姑,咱們拿下他就行!”

  朱高熙喊道。

  “徐,徐公子,你難道不覺得好奇,昨天晚上宮里發生了什么,皇十四女又為何突然出現在這里,還有皇帝陛下為何封鎖消息?你也是個成年人了,這種小孩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事?皇帝陛下封鎖消息的事情,卻被你知道了,我覺得如果我有這樣的外甥,現在真恨不能回頭給他一耳光,見過坑爹的兒子,今天我又見著坑舅舅的外甥了。”

  楊豐在那里笑得很開心的說道。

  徐膺緒臉上冷汗都出來了,站在那里拎著刀,仿佛傻了一樣。

  原本一臉欲哭無淚的張顯宗,這時候突然冷靜下來,然后向小公主示意了一下。

  緊接著他一臉決然的走向那些刀槍。

  楊豐坦然的跟著,小公主雖然比較茫然,但還是趕緊拽著他衣服,他們就這樣徑直走進包圍圈,那些徐家的家奴看著徐膺緒,后者卻木然的站在那里,哆哆嗦嗦地手里刀都抖動了。朱高熙還在催促,但這里是徐家,徐膺緒不下令,那些家奴是不會動的,楊豐三人就這樣走到徐膺緒面前,楊豐突然停下了,然后他伸手戳了戳徐膺緒的胳膊……

  后者的刀瞬間落地。

  “哈哈……”

  楊豐笑了。

  然后他就那么笑著走了。

  “他為何不回頭給朱高熙一耳光?”

  在后門處,楊豐問張顯宗。

  “這個,徐指揮雖是中山武寧王次子,但卻是庶出。”

  張顯宗趕緊回答。

  “啊,在徐家沒什么地位就是了,難怪這么容易被朱高熙哄。”

  楊豐說道。

  然后他們這才出了徐家。

  外面是張顯宗的老仆和毛驢,但另外還有六名之前跟著朱高熾的侍衛,只不過都換了衣服,而且也都沒騎馬,所以伏擊楊豐并非朱高熾的命令,而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朱高熙干的。至于徐膺緒則純粹就是被朱高熙坑了,他并不知道實情,只是作為庶子,需要在朱高熙這種嫡出的外甥面前表現一下熱心,卻沒想到卷入宮闈秘辛,一下子傻眼了。

  張顯宗隨即上了一匹馬,小公主卻上了他的小毛驢……

  她還是書童呢!

  主人騎驢她騎馬明顯是不對的,但主人騎馬書童騎驢就很合理了。

  一個翰林帶著書童,帶著老仆,帶著六個護衛,一個背夫,這個很合理的組合直奔聚寶門。

  中山王府旁邊就是直通這座城門的大街。

  轉到大街之后,楊豐立刻就看到了盡頭處那座巍峨的城堡……

  “之前我開了槍,怎么好像沒人在意?”

  楊豐看看遠處聚寶門城樓,再看看周圍一片祥和的氣氛,多少有些奇怪的問道。

  下一刻……

  “轟!”

  他后面遠遠傳來爆炸聲。

  街道上行人見慣不驚的轉頭向東北方向,看著那里正在升起的黑煙,然后繼續該干啥干啥。

  “火藥局在淮清橋北,日常試制火藥意外爆炸也屬尋常,城內更是軍營遍布,訓練施放火器幾乎每日都有。”

  張顯宗微笑著說道。

  所以楊豐開那幾槍,在這座城市真沒什么人在意。

  然后騎著驢的小公主從后面的徐府街出來,緊接著發出快樂的喊聲,就像準備拆家的二哈般從他倆中間跑過去,沖向前面一片花團錦簇,這條大街很明顯是花市,不僅僅兩旁店鋪全是制作各種假花的,而且還有專門挑著擔子,在街邊售賣鮮花的,一些店鋪還擺在盆栽的鮮花……

  整條街都是。

  楊豐沒興趣管她,反正她也沒錢。

  他好奇的看著街邊,那里一個奇怪的組合正在走過,兩個年輕的頭上戴著綠頭巾,腰上扎著綠腰帶,腳上穿著皮靴……

  帶毛的皮靴。

  而且很明顯還是某種最常見家畜皮的。

  所以看著就像長了兩個蹄子。

  而他們的肩膀上卻抬著一根扁木板,上面趴著個病懨懨的老者,旁邊還跟著兩個同樣打扮的扶著,免得他從上面掉下來,畢竟就一根比扁擔寬點有限的木頭而已,話說坐在這上面明顯需要一點技術。不過可以看出這五個人都不是漢人,應該算是色目人,這時候是明初,元朝時候的色目人應該還有大量殘留,實際上兩旁商鋪就有不少。

  “你不是說庶民不準穿靴子,就算冬天也只能在腳脖子上圍皮扎嗎?這很明顯不是做官的吧?”

  楊豐說道。

  “色目之賤籍,只準穿這種帶毛的皮靴。”

  張顯宗說道。

  “那這木頭呢?”

  “扁杖,他們老病不能走路,出門也只能騎扁杖,不得騎馬騎驢,也不得坐車。”

  “太嚴苛了,不能這樣對人家。”

  楊豐感慨著。

  就在他們說話時候,一群明顯很無聊的人走向那些色目。

  他們一個個笑容歡樂的故意走靠墻一側,那些色目趕緊停下,站在那里用討好的笑容看著他們,卑躬屈膝的行禮,這些人昂然的走過,但就在過去的瞬間其中一個突然推了同伴一下,后者很夸張的撞向扁杖。抬著扁杖的色目嚇得趕緊躲避,但卻本能的走向路中間,上面老者嚇得立刻精神起來,大聲喊著讓他們別走中間,但最終還是被逼到了路中間。

  那群閑人立刻不走了,一個個擼起袖子沖過去。

  “這,這是欺負人吧?”

  楊豐說道。

  可憐的色目倒在路上,然后和抬他的一起被毆打。

  “的確是欺負人,但陛下制度,色目賤籍不得走路中,敢走路中者,旁人打死勿論,故此欺負也是合乎律法。

  但我大明禮儀之邦,如此……”

  張顯宗感慨著,然后看了看楊豐期待的目光。

  “當然,陛下也是為明華夷之分,貴賤之別,我大明禮儀之邦,正當以禮教化天下,華夷之分,貴賤之別,皆禮也!”

  他肅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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