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懷秀一早就忐忑不安地等在客廳里了,我猜她應該是一晚上沒睡,否則臉色也不會比韓千洛還差。
她大概是沒想到我們兩個真的會上門,都已經做好了賣身的準備了。唉,可憐天下父母心。
我自己也是要當媽媽的了,總覺得蔣懷秀就算是以前對我再不好,如今被折磨成這樣也是夠了。
當初‘姚瑤’死了的時候她都沒有現在傷心,我猜她可能是做母親的,沒見到女兒的尸首,只怕是心里一直存著一絲不愿對任何人講出來的希望。
但得而復失遠比失去更難接受,所以這一次蔣懷秀是真急了吧。
“姚夕,韓先生,你們……你們有什么要求,我都答應,只求你們救救姚瑤啊!”
其實要救人還不容易么?就是一個錢字嘛。
我看看韓千洛,說實話,我一點不相信他會拿錢出來救那個女人。
就算要救,最多也只救半條命出來。
于是韓大賤人明顯擺出了一張黃世仁臉,對蔣懷秀說:“姚夫人,你可以把你手上名揚的股份轉給我,接盤的多頭價,我給您四十塊。
你看如何?”
四十塊!!
我覺得蔣懷秀臉上的表情明擺著貼了個條幅‘您這是明搶啊!’
我臉都有點不忍心了,小聲對韓千洛說:“喂,你這樣要她虧到死,名揚也會翻天的。就是沈良修也不可能同意……”
“我只是給她四十塊,并沒說真要用四十塊在二級市場抄底。”韓千洛幽幽地跟我解釋一番:“放心,我有方法維持市場價。”
“所以韓先生的意思,是讓我將股權贈與?再給我一點補償去救姚瑤。”蔣懷秀聽到了韓千洛對我的解釋,聲音有點顫抖:“這……這實在是,韓先生,如果按這個價,我最多就只能拿到四千萬。這還不算稅?也不夠救姚瑤啊,這多等一天就是利滾利——”
“稅由我來出,你只要幫我這份協議上簽個字就行。”說著,韓千洛就丟給她一份白花花的東西。我心說:果然這死男人都是早有準備的啊。
“至于剩下的錢,姚夫人,我覺得姚老先生留給您的這套祖宅不錯……”韓千洛壓著我的肩膀站起身來,用虛偽而欣賞的眼光打量了四周:“姚夕從小在這兒長大,總有些情結在,不如——”
“韓先生!我先生的遺囑里有要求,這房子,我不能賣!”
“是啊,賣了房子蔣姨也沒地方住了。”我憋笑憋的有點內傷。
“不是不是,我不在乎這個,”蔣懷秀趕緊搖頭:“只是這房子的商品權都在公證處備案——”
“這個很好解決。”韓千洛走了一圈有點累了,扶著我又坐回到沙發上:“你只要去找朱律師,聲明自己愿意放棄這份遺產,公證處會將這棟房產拍賣。姚夕作為直系親屬,有優先認購權。等我們把這房子買下來以后,再給你一部分補償。這樣連贈予稅都不用交了,來——把這個也簽了吧。”
我當時就在想:韓千洛,你不去開詐騙公司都虧了你這一身本事!
蔣懷秀也不是傻子,被韓千洛牽著鼻子牽了一早上了,她也藏了個心眼:“韓先生,只要能救姚瑤,我不心疼這些錢。但是我怎么才能保證你真的會去就姚瑤?”
“我也不能保證,我真的會有這個好心腸。”韓千洛微微一笑,靠在后面閉了閉眼。
然而就在這時候,姚家的女傭匆匆進來:“夫人夫人,我們收到個快遞!”
收到快遞有什么稀奇的,我在心里剛想吐槽——結果一看到蔣懷秀獨眼盯著那女傭手里的紙盒子,臉色白的跟鬼似的。
好吧,我也沒少看過電視劇。家里有人被綁架的時候,收什么也不想收紙盒子!
我已經見慣不慣了,從我在自己的箱子里發現姚瑤給我塞的那只死兔子以后——我就在想,如果真有現世報,如今這紙箱子里躺著她的一只胳膊也不算虧!
“啊!!!!!”蔣懷秀當場就失控尖叫起來。
而韓千洛,用兩只手默默地幫我捂上了耳朵……
我說我不怕,只是沒想到他們來真的。
韓千洛告訴我:“高利貸都是玩刀尖上討生活的,做的絕也是行規所迫。起不到震懾的本事,誰還給你還錢?”
“跟周老先生有關系么?”我弱弱地貼著他的耳朵問,
“沒什么直接關系,以前跟周老吃同一口飯的小弟而已。周老洗手以后,他自己打了塊地。道兒上稱他‘龍豹’,長得十分和善但做事心狠手辣。一般都是偽裝成善意的信貸機構,不知道卸了人家多少條胳膊。”韓千洛幽幽地說:“擺在家里供著估計都能做成一尊千手觀音了。”
我覺得我和韓千洛就這么有一搭無一搭地聊天也實在太沒人性了,蔣懷秀那邊還捧著那只斷手嚎啕大哭呢!
我屏住呼吸,往那條手臂上瞄了一眼。從臂彎處齊根斷下來的,傷口處已經氧化發黑。
我 我猜應該不是剛卸下來的,說不定姚瑤這會兒……已經失血過多死了?
心里莫名地一陣陣發緊,我有點呼吸不暢。
不管是出于好意還是假惺惺的惡意,這只手,畢竟也曾為我梳過馬尾,系好緞帶……
我與姚瑤之間,本沒有什么不共戴天的大仇,卻在不知不覺中走進了你死我活的角斗場。
我也不知道這到底算是誰的錯,也許從她心里萌生一絲對我的防備和敵意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一步走的比一步邪。
我有點后悔了,如果當初……我能不愛沈欽君就好了。
大概正是因為我愛上了沈欽君,才成就了姚瑤對我不死不休的警惕……
“算了……”我別過臉去,推了推韓千洛:“讓她受夠教訓就行了。”
“姚夫人,”韓千洛往那斷手上瞄了一眼:“看這個情形,對方已經開了下馬威。您再不做決定,只怕令嬡的另一只手也要保不住了。”
“我答應你!我什么都答應你——”蔣懷秀哭著撲到韓千洛的腳下,像一條無助的落水狗。
“好吧,我還有最后一個條件。”韓千洛抬起腿,搭在另一條腿上,避開那鼻涕眼淚橫飛的老女人。
“你快說啊!”
“下周五,肖正揚的案子公開庭審。”韓千洛看著她的眼神很嚴肅:“姚夫人,我需要你出庭,做個證。”
我誒了一聲,瞅瞅韓千洛:“作證?”
他不理我,也沒解釋。只是一動不動地盯著蔣懷秀——
“作證?”蔣懷秀啞了啞聲音:“我……可我不清楚正揚這次的事,他……他盜了設計圖賣給下家,我不知情啊。你要我做什么證?”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韓千洛站起身來:“等到庭審結束,你女兒自然會放回來。
至于身上還缺什么零件沒有,我就不能保證了。這要看她這幾天,在人家手里……乖不乖了。
姚夕,走吧。”
“啊?哦!”我一臉癡呆地跟上韓千洛的腳步,身后留下的——是一夜之間傾家蕩產的蔣懷秀。
回到車上后,韓千洛問我:“怕了?”
我搖頭:“還好。”
我承認自己在看到那條手臂的時候的確是呼吸一窒,這也是正常人的反應吧。
一般人一輩子哪有機會見過斷肢啊!
“姚瑤是自作自受,”我嘆了口氣:“就算是兔子媽媽的冤魂向她尋仇吧。”
“這么理解也不錯。”韓千洛靠在車座上閉著眼,臉色始終不太好。
“現在……你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吧。”我湊過去,蹭蹭他的臉頰。也不管還在前面開車的安森有沒有看見——我親我男人,管你p事~
“哪有那么輕松,我還有事沒做完。”韓千洛臉上沒帶多余的表情,話說的卻有點無奈。
“還要干什么啊?”我皺了下眉:“你這傷再不好就要惡化了,說不定腎都要爛掉了。”
“滾……”
韓千洛白了我一眼,然后往我肩膀上靠了靠:“沈欽君還沒撈出來呢。安森,先把姚夕送回公司,然后帶我去找風雨。”
聽到他提起沈欽君,我的心一下子像被凍住了一樣難受。捧著他的臉,我低聲喃語:“你別……別管他了,身體要緊。我真的不在乎的,他又不是我男人,隨便他在監獄里怎么樣!最好也像肖正揚一樣被人強暴……一頓……”
“你看,剛才等等又踢你了。”韓千洛伸手在我的腹部摩挲一下:“不許在孩子面前說這種話。”
“我……”我心里更過意不去了,一垂頭就啪嗒啪嗒掉眼淚。
“我答應過你不會讓他有事,就一定為你做到。何況冤有頭債有主……”韓千洛閉上眼睛,靠著我睡了。
那一刻,我的心真的像是炸開了一樣地泛濫著——我想,這輩子我一定要為你生一個屬于你的孩子。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還有什么能為你做……
到了公司以后,我親了親韓千洛便下車去了。他說他不會很晚的,讓我下班后可以去程風雨那找他。
我哦了一聲,徑自進了辦公樓。
工作還在過渡期,這兩天一直有各種會。
當行政部的高管把我們召集起來開會的時候,我看到一顆安眠藥從大門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湯緣推推我:“精神點好不好?聽說一會兒皇翼的董事長也要來。”
“帥么?”我隨口問了一句。說實話,我也挺好奇的。都給人家當干兒子當這么久了,完全不知道這控股母公司什么來路。只聽說是在歐洲市場產業有些地位……而我姑且當它與必然與韓千洛有關。
“白癡啊你,”湯緣敲了我一下:“人家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