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我咬了咬唇,看著他的眼神,就像個小姑娘在怯生生地看班主任。
韓千洛沒有理我,只是死死盯著程風雨說:“另一邊的肋骨,你是不是也想斷幾根?”
“韓千洛你講點道理行不行,”程風雨撐著身子皺了下眉:“她自己猜出來的,跟我有什么關系?
你的妹妹算我女人,你的女人你自己看牢!”
“你們別吵了。”我摒了摒眼淚,深吸幾口氣:“既然事情就是這樣子的,你們……干脆報警吧。”
我心疼林萍,說實話。
不管她曾經做錯過什么事,她總歸是真心救了我的。
可是她犯了法就應該伏法,藏著掖著的結果只能讓姚瑤那種賤人有了可乘之機,進而再去傷害更多的人。
“你不覺得這樣太便宜姚瑤了?”韓千洛看了看我:“她最多是個知情不報的包庇罪,關不了多久的。”
聽他這么一說,貌似我也覺得這罪太輕了點,比起我之前想把她大卸八塊的沖動,實在是太不解恨了。
“那她……就沒有別的把柄了?”我看看韓千洛,又看看程風雨:“難道名揚的賬目,就真的沒有問題?
如果我是姚瑤,說不定趁著張曼迪的死,會在賬務上動些手腳。反正也查不到她頭上——”
但見程風雨和韓千洛同時的沉默,讓我更加堅定自己的推測了。
“你們都不說話,那我……就是猜對了?”
“姚夕,”韓千洛坐到我身邊來:“之前我對你說過的話,你忘了么?
做你該做的事,剩下的,交給我。”
“可是——”
“你不相信我么?”
我該說什么呢?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要么我選擇報警揭發,要么就只能相信韓千洛會用他的方式來對付傷害過他妹妹的人。
我不是不相信他,只是覺得心里不安。
望了望眼前那神色慵懶的程風雨:“程先生,你以前是警察。這種事……你怎么看呢?”
然后程風雨的話讓我更吐血——
“你也說了,我‘以前’是警察。”
我:“……”
果然一丘之貉啊。
后來我被韓千洛領回家了,這一路上我都臉朝窗外不肯跟他說話。
其實我沒有責怪他隱瞞我的意思,就只是覺得心里懶懶的,不想想事情也不想說話。
“晚上吃什么?”
“隨便。”
“聽說重陽節你要去看你媽媽,我那天的航班送阿蕊走。大概一個月后會回來,你——”
“哦。”
“姚夕。”刷得一聲,韓千洛把車停在了路邊。我被晃了一下,愕然轉過臉來看他:“怎……怎么了?”
“沒什么。”他重重吐了一口氣,然后猛地一腳油門又蹬了出去。
我就跟被拽出去的麻袋一樣,莫名其妙地晃了兩個來回。
后面的時間里,韓千洛再也沒有跟我說過話。而且破天荒地的,沒有在車里放音樂。
我覺得,他可能是生氣了。
回到家以后,我上床去躺著休息了一會。韓千洛在樓下做飯,叮叮當當的挺響的,跟拆房子似的。
我確定,他是真的生氣了。
于是我換了身居家服,躡手躡腳地下樓來。像只貓一樣趴在門口試探地看著他——
然后我看到他舉起手里的不銹鋼鍋鏟,把夏日的夕陽反射過來,差點亮瞎我的雙眼。
我嘶了一聲,過去掐了下他的后腰。
我發現他的腰特別敏感,跟貓尾巴尖似的,一動就渾身顫抖。
“別鬧。”韓千洛用筷子挑了一塊鍋里的食物,送到我嘴邊。
我猜是意大利紅腸,于是抿著嘴咬了一口。
剛想說謝謝,就看到他突然俯下頭來笑瞇瞇地看著我說:“熟沒?”
我:“……”
韓賤人,你大爺的!
我心里默默揮了他兩個耳光,但是雙手卻不由自主地環住了他的腰。
我踮著腳,把臉貼了上去。
以為他好歹應該有點氣氛地對我說幾句寵溺的話吧,鬼能想到他居然說:“熱,走開!”
氣得我真想把他直接按到炒鍋里!
“韓千洛,你……不生氣了么?”
“恩。”他哼了一聲。
“這么說你承認你剛才生氣了?”我跳開一步,湊到他面前揚起了向日葵一樣的腦袋。
“姚夕,我們的對話還能再沒意義一點么?”韓千洛放下鍋鏟,開始去弄草莓做甜點。
草莓是個好東西啊,用在布丁啊蛋糕啊酸奶里都是很好的漿果輔料。但最可怕的是,會在洗草莓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就給吃完了!
特別是,他不僅自己吃還時不時塞給我吃!
等到烤箱里發出叮的一聲響,燃氣灶上的羅宋湯也撲出了香氣,冷藏里的草莓牛奶布丁也結了一層薄薄的瓊脂。
太陽還沒有落山的傍晚,陽光灑在我客廳旁邊的玻璃餐桌上,把整個房間都反射的十分柔美。
我擺好了餐具,雙手拄著下巴等飯,眼神挺虔誠的。
韓千洛走出來,把三菜一湯一一送過來。
&n nbsp; 我的味蕾開始跳動。
我看到他不急著動筷子,竟然開始禱告。
除了那天在他家里跟娜伊莎夫人一塊吃飯的時候見過他禱告,平時的他別說餐前的禮節了,吃起東西來都是潤物細無聲的風卷殘云。
經常是我還沒反應過來,就剩個底了!
“為什么你今天要禱告?”我咬著筷子尖,弱弱地問。
“因為你有孩子啊。”他若無其事地為我盛湯:“我這種人,喜歡一邊做壞事一邊積德。”
“哦。”我埋下頭。恩,他做的香腸燴意面很好吃,羅宋湯里的胡蘿卜也很酥很爛很入味。
我剛才去院子里的時候,看到韓千洛把剩下的半根胡蘿卜埋在兔子媽媽的墳前了。當時心里一暖,想不到這家伙的心真有這么軟呢。
吃到一半的時候,韓千洛突然對我說:“姚夕,你想問就問吧,雖然我不一定都會回答。”
我的心像是被猛然扯了一下,摒了三秒鐘才把那塊雞腿肉咽下去。
“你不想說的就別說了,我信你就是。”我埋下頭,小口唆著湯。
挺酸的,連我們兩人之間的氣氛都顯得挺酸的。
“沈欽君的確是受了姚瑤的脅迫才決定跟你離婚的。”我沒想到韓千洛突然會這么說,仰起頭來,我側著臉看他:“這么說,他給了你什么好處,讓你替他保護我和孩子么?
難怪你說他護著他媽,你來護我?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姚夕!”韓千洛啪得一聲放下餐具,眼里的神色挺駭然的:“你當我是什么?
這世上還有什么東西是值得我來用感情騙到手的么?”
“對不起。”我承認是我失態在前,也承認——這一整個下午,我的確都在想沈欽君的事。
“他在你和他媽媽之間,還是選擇了親情。”
“是么……”我苦笑一聲,說實話,我不覺得沈欽君在面對這樣的狀況下——有做錯選擇啊!
“韓千洛,如果是你呢?在我和你的親人之間,你會選什么?”
他稍微怔了一下,說:“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我比他強大的多,我……能保護我想要的人。”
然后他用餐布擦了下嘴,徑自起身離開,跑到沙發那去坐下。
我獨自面對著眼前的殘羹剩飯,想了一小會。然后也湊過去,坐到他身邊。
我剝了一顆荔枝給他,白白的圓圓的,汁水流在我的指尖:
“沒關系的韓千洛,如果有一天我讓你兩難了,我自行了斷就是了。”
“你說什么呢!”韓千洛臉色一變,一巴掌拍掉了我手中的荔枝。
然后我怔住了,他也怔住了。
下一秒,他驟然伸臂摟住了我。
好緊的力度,勒得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對不起,我開玩笑的。”我發現他在顫抖,像是很緊張很驚恐的小動物一樣。
“別開這種玩笑。”他說。
我想伸手去撫摸他的背,但手指上都是荔枝的汁水。
然后他輕輕推開我,將我的手指舔吻在唇邊:“這么甜?”
我的臉紅了半邊,試著抽回手:“別弄了,臟不臟啊……我剝新的給你。”
我爬過茶幾前面,想要去拿顆新的。卻被韓千洛突然拽回了懷里,他看著我說:
“姚夕,你已經愛上我了,是不是?”
“我……”我好像,還真的沒有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我自詡堅強獨立,從不愿承認在離開沈欽君以后,自己也能很快地找到一段新的感情。
尤其是在面對周北棋得表白時,我反反復復地拿這個當借口——其實,我只是不愛周北棋而已。
我心里,已經有人了?
可我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韓千洛的呢?
有些人喜歡驚天動地,有些人喜歡愛如空氣。
我覺得韓千洛的每一個行為都夠驚天動地,但所有的事都開始被我漸漸接受和習慣的時候……就真的如同空氣一樣讓我依賴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對他動心的,可能就是某一次在辦公室里發呆,在衛生間的馬桶上發呆,在家里的沙發上發呆——
只要一發呆,我就會想念他。想他在干什么,想他會怎么處理某件事,想他……是不是什么時候就會突然出現在我眼前。
“好像是呢。”我深吸一口氣,然后略略點了下頭。我不太敢抬眼看他。
然后他突然過來吻我,唇齒間都是荔枝的甜膩味道。
我的意識有點不太清晰了,印象里這是他最溫柔的一次吻。小心翼翼的,并不那么霸道。
我心跳狂亂了起來,不太敢點火,只能若履薄冰般地回應著。
接著他抱我上樓,水到渠成地滾在一起。
但是我有壓力,他也有。所以什么也不可能發生……
夕陽開始抽走天際的最后一絲余熱,夜幕漸漸醞釀起月色星辰。
我躺在床中央,單臂壓在他的胸脯上。
他側了下身,環抱住我,鼻翼在我耳畔呼吸。
我癢癢的,打了個冷顫。也不知道腦子是怎么短路了,竟然會在旖旎過后問出‘你打算怎么對付姚瑤’這種話!
我覺得韓千洛的表情真是比吃了蒼蠅都難看。
“肯定比讓她坐牢更舒爽。”他的回答有點邪惡,但我真心是滿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