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代維的樣子貌似并不是很想跟我多說什么,于是識趣地走開。
又想起來剛才吩咐助手去設計室把那件出樣品帶過來,這等了老半天也沒動靜,于是我自己出去找——
這一眼就看到門口邊,陰陽怪氣的肖正揚‘壁咚’著我們部門的眼鏡妹。
那小姑娘半年前才來公司,長得挺標致的。但平時不修邊幅,性格也內向得很。這會兒紅著臉,手里抱著那身禮服,有點手足無措地說:“肖……肖總監您有什么事……”
肖正揚伸手摸了摸她懷里那件禮服,口吻又輕挑又詭異:“沒什么事就不能跟你們二部的同事說說話了?
看看你們的樣品,當什么寶貝呢讓你們總監整天藏得跟什么似的。”
那身禮服是用德國進口的羊絨材料,純色無漂白的質地又輕又軟。看著肖正揚那猥瑣的爪子在上面摸,我真是又心疼又惱火。
“肖總監見笑了,不過是粗制濫造的市場樣品,比不了肖總監的經典款。”我把禮服奪過來抱在,揮揮手給那眼鏡妹解了圍。
我知道肖正揚這兩天為了什么又囂張起來——
之前也跟代維談過,董事會既然已經在著手設立男裝品牌的分公司,那么一部二部合并起來也是勢在必行的。
我畢竟太年輕資歷淺,而且懷孕的消息貌似也不脛而走。
那么這個總負責人的人選,必然在代維和肖正揚之間產生。
論才華,代維絕對要比這家伙強出幾個檔次。但是這么多年來,我始終覺得代維的心性過于淡漠,很少致力于爭名逐利,只享受自己的藝術世界。
而公司畢竟有公司的立場,一切運作模式都為了市場盈利——所以一個會管理的人,不一定是能把衣服做的最漂亮的。
雖然肖正揚的人緣并不算好,但至少有過硬的市場把控經驗和偽君子般的相爭之心。這些下作的‘優勢’貌似讓董事會更加看好他一些。
我跟代維湯緣商量過,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要是實在混得難受,要么就宰了他要么我們跳槽出去不伺候了——恩,兩條路都挺爽的。
這時我們兩人之間的話題已經再一次變成毫無意義的劍拔弩張了,還好代維從里面走出來:“怎么了夕夕?”
“沒事,肖總監想來觀摩一下。”我抱著禮服輕輕抖開,故意放慢動作,跟撩幕布一樣:“怎么?有何見教?”
肖正揚篤悠悠轉了下眼睛,嗤之以鼻:“還用雙排斜肩扣啊?我當你們把我之前奪冠時那套路子都看做老掉牙的呢?”
“肖總監,看看清楚,這是意式雙排單襟反扣的設計。”代維冷冷地說:“跟你那一套可完全不一樣。
難不成,你連自己當初親手設計的作品……都記不清么?”
我看到肖正揚的臉色微微變了下,不屑地游了下眼睛。又用假裝壓低但明顯是給代維聽到的聲音說了句‘死基佬’,估計他也不會罵別的了。
只可惜這一回運氣不好,轉頭就撞韓千洛身上了——
“肖總監,你在說我么?”韓千洛笑容可掬的瞇了瞇眼睛,而我則與代維面面相覷地石化著。
好吧,對外的傳言里,韓千洛的取向還是彎的,我也尚且沒空幫他洗白。
這會兒肖正揚口沒遮攔地撞槍口上了,估計是找個角落抱抱自己的窘心思都有了:“韓總,不……不是,我還有事,你們聊。”
一溜煙逃得比兔子都快,就好像前后兩個男人能把他按到墻上辦了似的!
話說今天我還沒見過韓千洛呢,本來想問問他感冒好些了沒,一忙活起來給就沒倒出功夫。
但值得點贊的是,每次他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幫我虐渣,簡直自帶背景煙花燃放效果。
“你沒事了?”我看他狀態還算正常,鼻音也少了些,否則也不至于一句話的氣場就能把肖正揚嚇出十里八里。
“恩,無妨。”韓千洛把目光落在那件禮服上,然后幽幽抬起眼睛。他沒看我,而是徑自對代維說:“代總監,晚上有空么?”
約么?????
我擦,什么情況?我大眼瞪小眼地看看代維。
他只是怔了一下,然后點頭:“韓總有事?”
“恩,下班到我辦公室來一下。”說完這句話,韓千洛就走了。
這時湯緣和兩個小姑娘從里面探出頭來:“天哪!沒想到我們韓總真有眼光——”
我覺得這玩笑再開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于是無奈地把他們都攆走了:“別再胡說八道了,韓千洛不是那個,都是傳言的誤會。”
“我知道他不是。”代維看了我一眼:“我們這個圈子混久了,看一眼就知道……”
“你早知道?”我倒吸一口冷氣,然后氣不打一處來:“那你臉紅個屁啊!”
“有么?”代維囧囧地伸手碰了下臉頰,嘆了口氣轉身進去。我抱著衣服,跟著他一塊走。
結果他突然停下,我砰一聲撞了上去。
“干嘛呀?”
“夕夕,”代維怨念地轉過身來看看我:“如果我說,我覺得韓總跟我那朋友……在眉眼和氣質上都有點像,你……會不會覺得我魔障了呀?”
我想了想,認真地點頭:“會。”
韓千洛就算是那個也是個鬼一樣的強攻好不好?怎么會跟你那細皮嫩肉的小朋友有點像!
我無力吐槽,默默地忙了一下午,心里還惦記著林萍呢。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我打了輛車去醫院,在門口買了些水果和營養品,就上樓去看我婆婆林萍。
沈欽君下午的飛機出國了,主要是見他媽媽已經沒有什么大礙了,于是留李嬸在這里照顧著。
他臨走前給我打了個電話,我沒接到,也沒回。越發覺得他在我生活中可有可無的感 無的感覺,有點小輕松。
“媽,感覺怎么樣了?”這時我來到林萍床前,把她最喜歡的鳶尾花放在花瓶里。
我知道林萍是個非常講究生活品質的人,單調的病房一定很讓她壓抑而難受。
“夕夕,你工作忙,又懷著身子,就不要來看我了…”林萍的臉色很差,但精神還算好。
我坐過來,從李嬸手里接過粥碗,親自喂她:“沒關系的,我一個人……現在很輕松很自在。沒事的時候,就過來陪陪您好了。”
“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林萍的聲音稍微哽了哽:“昨天的事,你也別過意不去,媽是保護孫子呢——”
她伸手輕輕碰了碰我的小腹,肩膀上的傷不輕,動作有點僵。
聽她這么說,我心里更難受了。這邊陪著她,那邊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媽媽——
“你媽媽,差不多快要出獄了吧?”林萍突然提到這個,我也終于意識到——在我那看似陰霾不定的混亂生活里,貌似總要發生一件好事了。
我媽王倩將在今年八月左右出獄,雖然她為我熬去了青春自由與健康,但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們終于可以相依為命了。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如果我媽知道她要做外婆了,一定也會非常欣慰吧——不過諷刺的事,沈欽君跟我從結婚到離婚都沒露過面……在我媽的印象中,我的丈夫居然是韓千洛。
“等你媽媽出來了,我幫你們找個好點的療養院,我有個朋友——”我知道林萍是醫生,在這個圈子里總有些人脈。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只能用很溫柔的方式委婉拒絕。我很感謝林萍在那么危機的時候救了我,但這并不表示我會因為老人的心意而放棄好不容易下定的原則。
也就是說,我并不打算因為這次的意外而妥協于沈欽君的婚姻,更不想再承他們的恩情。
“放心吧,媽,我會照顧好我母親的。”我笑了笑,問她還要不要吃了。
林萍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說什么。直到身后的門被輕敲了兩下,我回過頭來一眼看到姚瑤,呼吸又緊張了兩下。
“我來看看伯母。”姚瑤笑得很甜,甜的卻讓人有些悚然。
我以為她想要以何韻的身份上位,重要先想辦法搞定這個眼里心里只有我肚子的未來婆婆吧。嘖嘖,她可真是夠拼的了,如果告訴林萍她是姚瑤,估計老人家當場就要熱淚盈眶了吧,真搞不懂她到底要出什么幺蛾子。
“何秘書你來了啊?”我站起身,保持著不輸于她的優雅。
“夕夕,我覺得有點累了。”很明顯的,林萍并不想理她。這在一定程度上讓我心里很爽。
“不好意思,我媽身體還虛弱,差不多也快過了探病的時間。”我冷冷地下了逐客令——雖然我跟沈欽君的婚姻關系已經名存實亡,但只要一天沒領證,我就還能叫林萍一聲媽。
‘媽’這個字,在我的詞典里是很神圣的。誰敢惹我媽,我絕對揍到連你媽都不認識你。
姚瑤明顯有些尷尬。不過她這個人,臉皮都是假的,哪里還會有真性情。
隨便說了幾句寒暄話后,就找個借口把我叫出去了。
我有點忐忑。
說真的,昨晚的那個小意外——我始終對她懷有疑慮。
“你又要找我說什么?”我有點不耐煩地跟她站出去:“我們之間,差不多也沒什么話題了吧。”
“夕夕,”姚瑤笑著看看我:“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傻,一樣容易受騙呢。
林萍救你一命,你就把她當媽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當她為什么對你這么好?”
“就算知人只知面我也愿意。”我冷笑:“總比你這連‘面’都不敢給人知道的強。
我婆婆有什么目的?一為孫子二為財,本來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想挑撥離間的,還是省省吧。
我不要沈欽君是因為他不值得我跟你爭,但咱們之間的事,沒必要扯上老人。”
我扭頭回病房,跟林萍打了聲招呼:“媽,您先歇著,我有空就來看你。”
然后錯身經過姚瑤,頓了頓說:“哦,既然現在話都說開了,你一個財管碩士留在沈欽君身邊當秘書也太大材小用了吧?不如回到名揚的財務部繼續做你年薪六七十萬的cfo——”
“我要做什么不用你操心。”姚瑤哼了一聲:“秘書也好,財務總監也罷,就是辭了職叫欽君養著我又有何不可?”
我心里真是將她這幅無賴的嘴臉唾棄到了極點,實在忍不住諷刺了幾句:“想不到我眼中的天之驕女,雷厲風行的姚經理,居然有一天也會讓自己淪落到這個地步——誒?我還真就不明白了。你現在這樣‘死了’,那爸以后的遺產,你是不打算要了?”
“都留給你一個女兒,不好么?”姚瑤輕輕挑了下唇,甩了頭發。正要走時突然又回過身來:“對了,那個叫花函蕊的小丫頭,好像跟你是一條船上的?”
聽到她提起韓千蕊,我的心猛然一緊:“這跟你有什么關系,我警告你——”
“是我警告你才對!”姚瑤的臉上閃過一絲惡毒的寒意:“我聽說,她被調到財務檔案室了?呵呵,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還想在名揚玩什么花樣?
奉勸一句,你這回也是給人家當‘姐姐’的。好好看著點她,免得什么時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姚瑤,你要是敢動阿蕊,我保證死的會是你。”我倒吸一口冷氣,提高了聲音。
其實我倒也沒把姚瑤的話放在心上,韓千蕊畢竟是韓千洛的妹妹,我可不覺得這個死鬼女人斗得過那個千年狐貍。
只不過明騷易躲暗賤難防,我還是得提醒著韓千蕊一點。畢竟這女孩年紀輕經驗淺,做事又一貫高調,萬一真著了道——
走出醫院的大門,我想了很久。捏著微微發燙的手機,我撥通了一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