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封信是卡特琳娜寄來的。
【親愛的宋河:】
【你無法想象我的飛躍,這段時間我對數學的理解突飛猛進,我經常在夢中看到歷代數學家的鬼魂,每個鬼魂都性格鮮明,對著我評頭論足,并教給我一些新東西】
【這么說你可能不相信,覺得我是在打比喻,但并不是,我的夢居然可以一晚一晚地連續起來,這種感覺無比奇異,就好像真的有什么存在借助夢境和我的靈魂對話】
【前天半夜,我躺在床上,學火箭故障改回的軌跡運算,四下寂靜,學著學著我困了,意識模糊,忽然聽到“噓噓”的聲響,接著后背上冰涼,一開始像一顆小冰塊粘在后背上,后來寒氣在后背擴散,變成盤子大小,最后我半邊身體都凍住了】
【我探頭往床下看,一顆戴眼鏡的骷髏在床底下,正噓噓地朝我身上吹冷氣,我嚇了一跳滾到床下,骷髏頭咯咯笑,說他是格羅滕迪克,聽說此地出現了一個年輕的數學家,特地來看看,但他有些失望,因為我的水平還不足以成為他的學生,將來再見】
【然后,格羅騰迪克的骷髏頭在地上滑動,擦掉灰塵出了一道題,問我看清了嗎?我說看清了,突然一下子我就醒了】
【醒來之后,我發現自己真的從床上滾下來了,就趴在地板上,我怕忘掉,馬上爬起來把那道題記在紙上】
【說來很奇怪,格羅騰迪克并沒有教我什么,但我拿起睡前看的書本,發現原先不懂的題目一下子貫通了,簡直就像一元二次方程那么簡單!第二天考試我就拿了第一名,擊敗了我們部門的一群老數學家,而在一周之前我的分數還夠不到他們的腳背!】
【但格羅騰迪克留給我的那道題,我遲遲沒有解出來,我把它寫在信紙背面了,或許你能試試解開它?】
【很久沒和你聊過數學,說真的我不相信你能解出來,因為我的數學水平肯定已經遠遠超過你,我有這個自信!】
【如果你能幫忙解出來,我必有重謝!】
宋河難繃,心說卡特琳娜真的難為你了,問道題而已,還辛辛苦苦編個鬼故事出來,這要不是編的,我當場把信紙吃掉!
他翻到信紙背面,果然有一道題干漫長的數學題。
長時間的數學工作,已經培養出宋河強烈的數學直覺,看到題干的第一眼,一種不適感立即打過全身,仿佛探險家遇到一條陌生的斑斕野蛇,一打眼就知道毒性極強!
他坐到桌前,打開電腦計算器,嚴陣以待!
待了半天……沒待出來。
題目里加了一堆限定條件,每當他找到一條切入題目的思路,馬上會發現被一條限定條件擋住了,像一堆黝黑的圍棋子團團堵住所有去路!
“不愧是格羅騰迪克給的題,還真挺難。”宋河苦笑。
“什么題?”對面的謝元勛猛抬頭。
“有個年輕數學家寫信來問我一道題,編了個鬼故事,說題目是格羅騰迪克夜半顯靈扔下的,我看了半天沒找到切入點。”宋河把信紙拍在桌上推過去。
謝元勛馬上扔下一堆情書,迫不及待坐到桌前,顯然他依舊沒死心,一直等待能戰勝舍友一雪前恥的機會!
“這多簡單啊!”謝元勛掃了一眼,抬筆就寫!
宋河驚了,這廝怎么突然如此神勇?難道考點他恰好學過?
湊過去看,他頓時無語了,“你看看第三個限定條件。”
謝元勛正在打草紙上寫的飛起,聞言一看題干,臉色尷尬,把筆停下來。
“嗨,有限定也能解!”謝元勛突然又說,另起一行嗖嗖書寫。
“你看看第五個限定條件。”宋河嘆氣。
謝元勛停筆,沉默片刻又動筆寫。
“我說謝兄啊,你是不是有點太急躁了,你看看倒數第三個條件。”宋河無奈扶額,“咱把題干讀完了再寫不行嗎?”
“我這不是著急嗎。”謝元勛撓撓頭,“不慌,限定條件就像跨欄跑,總有辦法能跨過去!區區小題手到擒來!”
“跨一個我看看。”宋河抱起胳膊站在一旁。
謝元勛滿面斗志,深呼吸沉下心,細細打量題目。
漫長的沉默。
謝元勛臉上的斗志一寸寸消減,變成困惑和難受。
“這題……還真他媽挺難?”謝元勛撓頭。
宋河伸手去拿信紙,謝元勛連忙按住,把奇長無比的題干抄在打草紙上,顯然是跟這道題卯上了,準備死磕一波。
“來戰來戰!”謝元勛像只斗雞。
宋河點頭坐下,繼續趴在桌上死盯著信紙背面,冥思苦想。
宿舍內一片寂靜,只有筆尖沙沙,兩人不時在紙上寫寫畫畫,但最終又全部劃去,紙上的幾行黑字猶如一座牢籠,兩頭困獸反復撞擊籠壁卻無法掙脫。
一晃,整整三小時過去!
謝元勛率先崩潰了,“媽的沒法做!切入點都找不到,進都進不去!我碩士期末考的題目在這道題面前就是小學口算題!”
“話說不會是惡作劇吧?無解難題拿出來刁難你?”謝元勛好奇詢問,“這數學家什么身份啊?”
“一個年輕的毛妹數學家,我和她一起證過沙遜猜想。”宋河說,“惡作劇應該不至于,大家都成年人了,不會玩這種無聊的把戲,哦……我還不是成年人。”
“毛妹數學家?不會是卡特琳娜吧?”謝元勛突然說。
宋河震驚,“你怎么知道的?”
“真是她啊!”謝元勛臉色變了,目光佩服又八卦,“可以啊宋兄!她還寫信問你題,你們倆啥關系啊?”
“別胡思亂想啊,數學家和數學家寫信,問個題很正常。”宋河疑惑,又問了一遍,“你怎么知道她的?”
“這怎么能不知道呢?數學女神啊!”謝元勛興致勃勃。
“前段時間不是有個日內瓦數學論壇嗎?頒獎典禮上卡特琳娜領獎的片段瘋傳,幾乎全世界高校數學系的群里都在傳!確實太漂亮了,油畫一樣的仙女!”
“她領獎的時候感謝了一堆數學家,提了你一嘴,剛剛你說是毛妹,我馬上就想到她了。”
宋河愣了愣,他知道頒獎的時候卡特琳娜亮相很驚艷,但沒料到火到這種程度。
全世界高校的數學系都認識?所有數學系的群聊都在傳?這幫數學家平時都在干啥啊!
想想倒也能理解,本來數學家就以糟老頭子居多,還有各路怪胎,智商的大門敞開后大概率會關上顏值的門,整個圈子都長得沒啥美感,出現一個美女無疑格外引人注目。
“牛啊宋兄,牛!”謝元勛一臉羨慕,心悅誠服比了個大拇指,“深藏不露,扮豬吃虎是吧?還說羨慕我收情書多,結果你一出手就是數學圈的圈花?”
“想多了想多了,單純的學術交流。”宋河搖搖頭。
“恐怕不那么單純吧?有難題她干嘛不問別人?難道她不認識更牛逼的數學泰斗嗎?難道她周圍沒有導師教授嗎?偏偏要寫封信飄洋過海來問你?”謝元勛咂咂嘴,“太年輕啦宋兄!”
“真想多了,她有個青梅竹馬,是她同學,我跟她就是學術討論。”宋河托腮沉思片刻,拿起信紙端詳,“不過你提醒我了,這道題恐怕得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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