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相曉桐的聲音從手機傳出，語氣一派老板的威嚴清冷。
“今天班級排名沒變動，奚雁凡第一，宋河第二，這兩個人成果顯著，明早大概能把腦細胞重量減掉15%左右。”廖興學恭敬道，“其他同學都很勤奮，但效果較差。”
“好，第一名減到20%就停，一個點給一分。”
“明白！”廖興學頓了頓，“今天還有一個特殊情況，宋河搞出來很多變異腦細胞。”
“嗯？”手機里的語氣明顯上揚。
“他一下午一晚上都在趴顯微鏡，剛剛我過去看了一下，全是各種奇形怪狀的變異細胞，挺壯觀的，但估計沒什么學術價值。我勸他別浪費太多時間。”廖興學笑道。
“不用管，他愿意做點什么就讓他做。”相曉桐語氣忽然耐心起來，“說不定會出一些意外成果。”
廖興學微微錯愕，但還是連聲答應，“明白明白，我就是建議了一下，也沒制止他。”
“不要給他建議，讓他自己學吧。”
電話掛斷。
廖興學望著手機，思慮幾秒，笑著搖搖頭。
聽得出來，老大對這學生相當袒護，大概是因為宋河比較天才，年紀輕輕出了不少成果，所謂因材施教，不能以常人標準去管束。
不過廖興學還是堅持自己的判斷，宋河搞出的那些變異細胞純屬瞎胡鬧，創新不是亂創，老大沒親眼見過，所以才會相信那孩子的瞎鼓搗能出成果。
廖興學忽然表情一苦，臉色蒼白地躺在椅子上。
不行，思慮過多太耗體力了！
不想那么多了，無腦聽老大命令即可，年輕人愿意折騰就折騰，誰沒年輕過呢？
……
實驗室。
宋河轉了轉腦袋，頸椎發出啪啪響聲。
累！
身子骨虛了，本應天天在學校操場打球的年齡，卻整夜整夜泡在實驗室里，身體不虛才怪！
他繼續趴顯微鏡，觀察剛取的樣本。
目鏡里的畫面依舊妖氣森森，五花八門的變異細胞散亂交織，沒有最丑只有更丑，造型一個比一個放飛自我！
每當視線聚焦到一個細胞上，眼前便會冒出數據或提示。
宋河感覺自己像個巡邏的警察，正在查可疑分子的身份證，每只腦細胞都丑得可疑，所以必須挨個驗看數據。
忽然，視野上方出現了一堆緊密連接的細胞。
出乎意料，這一堆細胞的外形沒啥變化，老老實實，貌似沒被變異噴劑影響到。
它們還維持著最開始的姿勢，彼此緊密相連，形成腦組織。
宋河下意識想要移動玻片，把這群沒變化的細胞略過去。
但忽然，一條提示跳入眼中！
【神經肽分泌率上升1000%！】
宋河臉色大變，視野集中在那群外形沒變化的細胞上，很快，相似的提示不斷冒出。
【神經肽分泌率上升879%！】
【神經肽接受率上升600%！】
……
神經肽的相關論文，宋河曾讀過那么十幾篇，總的來說這一領域相當冷門，發現時間晚，研究困難大，因此人類目前對神經肽所知甚少。
但，這東西在腦研究領域，很可能極為關鍵！
之前宋河用人造腦蟲研究猴子大腦時，遇到了大量難以辨別的雜波。
有些雜波是人造腦蟲本身的噪音，被他施展恐怖的數學造詣剔除了出來。
但去除噪音后，來源不明的雜波依舊存在，像幽靈一般游蕩在測出的數據中！
現在想想，那些幽靈雜波很可能就是……神經肽！
學術界已有一些論文做出猜測，神經肽和神經遞質很可能是功能沖突的，工作過程有點像兩種相反的激素，譬如胰高血糖素和胰島素，一個負責升血糖，一個負責降血糖，兩者互相博弈，維持身體狀態的平衡。
但，這種彼此博弈的負反饋調節環路，具體的工作模式都相當復雜！
還是拿胰高血糖素和胰島素舉例，胰島α細胞噴吐胰高血糖素，同時通過旁分泌來直接促進β細胞分泌胰島素，同時，分泌胰島素的β細胞又會通過旁分泌來抑制胰高血糖素。
這就完了嗎？遠遠不止。
血糖升降還會刺激胰島細胞作出反應，還有促胃液素、促胰液素和縮膽囊素三個幫兇不斷影響整個過程！
各大激素勾心斗角，一片亂哄哄，比密室殺人案還燒腦，每年活活難死無數學生！
同樣，神經遞質和神經肽，具體的工作關系很可能一樣復雜，足以令眾多科學家欲仙欲死。
宋河遲疑片刻，無奈苦笑。
說實話，他真不想碰神經肽這么高難度的麻煩課題。
但，眼下有了神經肽分泌上升數倍的變異細胞，簡直天賜良機，此時不上，實在可惜！
“罷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少年發出老氣橫秋的嘆息。
他動手操作，先將神經肽變異細胞移出，放入單獨的培養瓶，關單間培養。
樣本太少，宋河地毯式搜尋，把實驗臺右側的培養瓶全看了一遍，一滴滴尋找相似的變異細胞。
似乎神經肽變異還挺常見的，而且這一變異種喜歡扎堆，有目標了很好找，短短一小時又找出幾大群，全部挑出，關單間培養！
他摸出標簽，在10只新培養瓶上貼好，每個標簽用中性筆寫一個“肽”字。
順手摸過旁邊的實驗日志本，翻到新一頁，草草寫下幾行字。
“捕捉到一種神經肽分泌異常的變異腦神經細胞，關新瓶養殖。”
“新的實驗細胞暫定名為：肽細胞！”
“實驗目標：探尋神經肽的工作模式，將科學界對于神經肽的認識向前推進一步！”
放下筆，扣上實驗日志本，宋河打了個哈欠。
先留點時間，讓肽細胞生長一波！
他走到一旁的實驗臺，把奚雁凡的椅子拉了過來，和自己的椅子拼在一起，湊成一張簡易硬板床。
往椅子床上一躺，腿垂在地上，睡覺！
一小時后，醒來。
睡椅子果然難受，宋河一坐起來，脊柱啪啪作響。
他拿過貼著“肽”字的培養瓶，取樣，先用顯微鏡看一眼，確定肽細胞們活得白白胖胖，隨后轉身走到實驗室角落，上儀器！
眼下要用的技術，是神經肽熒光探針。
這一技術由北大的李毓龍團隊最早開發的，此人被譽為“探針王子”或“探針狂魔”，他陸續開發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探針，什么乙酰膽堿熒光探針、多巴胺熒光探針、去甲腎上腺素熒光探針……
宋河帶隊在若羌基地搞短眠片時，紀天和團隊申請過好幾套探針設備，天天用，不得不說這些玩意個個好用，李毓龍仿佛傳說中造神兵的匠人，手搓各種刀槍劍戟，出手均是業界爆款。
很快，探針設備接好，連入一旁的電腦，準備就緒。
但，宋河沒有開工，僅有探針還不夠。
他走到實驗室角落的黑色儲藏柜，輸入密碼。
滴一聲柜門彈開，他彎腰從柜子底部取出一只大玻璃罐子，里面盛滿灰撲撲的液體。
人造腦蟲！
將幾滴人造腦蟲注入樣本，數據合并到電腦上，開始測試！
實驗室電腦的散熱風扇沙沙轉動，屏幕上數據瘋狂冒出！
左側是神經肽探針的數據，右側是人造腦蟲的數據。
兩邊的數據都嘈雜不堪，雜亂的像素點跳來跳去，折線圖發癲般狂抖，數字井噴！
“我去，搞什么？”宋河傻眼。
片刻后他反應過來，自己放入儀器測試的樣本，既不是標準的大腦，甚至也不是大腦切片，而是一堆變異的散亂腦細胞，數據能漂亮就見鬼了。
深吸一口氣，宋河打開數據處理軟件，將實時數據導入。
眼下的關鍵工作只有一個，降噪！
搜集到的數據里面噪音太多，得剔除噪音，才能得到有用的腦細胞數據！
一把心算膠囊下肚，宋河雙手如飛敲打鍵盤，兢兢業業開工。
不知不覺，鍵盤便敲到了天亮。
數據降噪剛完成了一半，還有另一半。
宋河累的腦仁疼，放在別的團隊，這種數據降噪工作是一大幫人做，尚且要做好幾天，此刻他孤軍奮戰，腦力壓榨到極限！
“副社長來這么早？”詫異的聲音從門口響起，“你不會一夜沒走吧？”
宋河點點頭，趴在屏幕上盯數據，手上敲個不停。
“居然通宵？你在忙什么？”奚雁凡眼神震驚，無比好奇。
“做數據。”
“我能看看嗎？純好奇，不剽竊你成果。”
“你看不懂。”
“副社長你少瞧不起人，我數學很好！”
“那來看看吧，保你一看一個不吱聲。”宋河笑了。
奚雁凡得到允許，連忙跑來，把腦袋湊到屏幕旁，她上一秒還逞強的臉色突然嚴肅，抿緊嘴唇盯了半天。
“能看懂嗎？”宋河歪頭瞅她。
奚雁凡不吭聲了，臉色通紅，若無其事地扭頭離開。
宋河趁機發出嘲笑聲，果然收了幾百怨念。
“副社長你不要得意，過半小時要驗收作業了，我養的腦細胞已瘦成閃電，今天我會終結比賽！”奚雁凡哼哼。
宋河一聽，忽然想起什么。
他連忙跑回自己的實驗臺，拿出一只培養瓶，取樣放顯微鏡。
這只培養瓶里的細胞，是昨天順手從變異細胞里篩出來的瘦細胞，肉眼可見的消瘦，脂質膽固醇積累絕對極低！
此刻在目鏡下，能看到這些瘦巴巴的細胞還活著，活得孱弱又倔強。
“社長，要不要賭？”宋河忽然開口。
“賭？”奚雁凡從隔壁實驗臺后抬起腦袋，“賭什么？魔方嗎？”
“你是魔方修煉成精嗎？”宋河無語，“賭今天的作業驗收，我成績可以反超你！”
“必不可能！”奚雁凡強烈自信，“賭什么吧？”
“如果你輸了，回頭再讓我盤一次，沾沾好運。”宋河說，“我輸了怎樣，你來定。”
“只能盤胳膊，不能盤其他位置！”奚雁凡臉色微紅。
“我正人君子，你把我想成什么！”宋河吃驚。
奚雁凡狐疑地瞅瞅他，點點頭，“好，你要是輸了，得幫我往魔方社里拉20個人！”
宋河抬起手比了個ok的手勢，又回到角落的儀器前，繼續做數據。
（今天章節長，兩章相當于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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