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角瞥了眼虞太傾，見他并不理睬店小二，負手在店里轉了一會兒，忽然指著首飾架說道：“把你店里鑲有紅色珠玉的項圈和耳墜取來我瞧瞧。”
店小二應道：“好嘞，客官您先坐，我這就去取。”
虞太傾在畫角一側的桌案前坐下，很快,店小二捧著兩個雕花木匣走了過來。
畫角挑了支梅花簪，戴在發髻上，手執菱花鏡照來照去，自鏡中暗暗留意著虞太傾那邊的動靜。
只見虞太傾挑了一個項圈，指著項圈上鑲嵌的珠玉問道：“這個樣式的項圈，這里鑲嵌的皆是紅色玉石嗎？可有鑲嵌紅色珠子的？”
店小二聞言,搖頭道：“倘若鑲嵌紅色珠子，必是玉石打磨成的圓珠，瞧上去與紅玉石也無甚分別,只是更費工藝，卻更昂貴，我們店中卻是沒有。”
畫角認出這個項圈與孔玉戴的相像，回想了一下孔玉的項圈，記得她當時乍看以為是玉石，細看后方知是珠子。
畫角放下菱花鏡，問道：“噯，前幾日在牡丹宴上，我見吏部侍郎家的孔娘子頸上戴著一個項圈，甚是好看，和這個項圈有些像，怎地她那個上面鑲嵌的卻是紅色珠子？”
店小二聽她提起孔玉，似乎生怕提起孔玉影響了他的買賣，擺手道：“哎呦，小娘子，這我如何曉得，孔娘子也許是從別處購置的。她那日來我們店，只是挑了一支發釵。”
虞太傾聞言,面色微變，似乎有些意外。
畫角思忖，虞太傾今日來吉祥閣，必不是隨意來的。
她想了想說道：“可是，孔娘子說起過，她的項圈的確是你們店里的。”
虞太傾抬起眼皮撩了店小二一眼，說道：“你們吉祥閣的首飾都有刻字，那位孔娘子想必不會騙這位娘子。”
虞太傾是看了孔玉項圈上的刻字，才尋到吉祥閣的。
店小二愁眉苦臉說道：“小店真沒有鑲有珠子的項圈。”
虞太傾蹙眉，打開另一個木匣，挑揀了一會兒，取出一對耳墜出來。
“這么說，你們店里也沒有鑲嵌著紅珠子的耳墜了？”虞太傾問道。
這款耳墜與王氏所畫的耳墜一模一樣，只是上面鑲嵌的是一塊圓形紅寶石。王氏說過，棋官茵娘耳墜上鑲嵌的是紅色的珠子。
店小二搖了搖頭。
畫角淡淡哼了一聲：“小二，你可莫要渾說，這位郎君有的是銀兩，你快些把與孔玉一模一樣鑲有珠子的項圈取來。”
店小二枯著眉頭：“真沒有。”
虞太傾和畫角對視了一眼。
店小二察言觀色，總算看出來了,敢情這倆人是一道的,方才可能是拌嘴賭氣呢。
他指著耳墜說道：“小郎君您眼光忒好，這耳墜子小娘子戴上定是非常好看。小娘子，您戴上試試。還有這鑲有寶石的項圈，也是很襯您。您就莫要再尋鑲珠子的項圈了，何苦要與死人戴一模一樣的，多不吉啊。”
畫角接過耳墜戴上，輕輕晃了晃，耳墜上的紅色寶石隨著她的輕擺而搖曳生輝。
虞太傾瞥了畫角一眼，愣了一瞬，說道：“我不是要買給她的。”
店小二笑了：“小郎君，您莫要臉皮薄。”
虞太傾蹙了眉頭，問店小二：“你可記的，買過這對耳墜和這款項圈的人是何人？”
店小二笑了笑，說道：“小的哪有那般好的記性，不過，這對耳墜著實是不記得了，這項圈……且讓我想一想……”
店小二試探著問道：“客官，這墜子和項圈您可是要買？”
虞太傾唇角微捺，瞇眼冷笑：“不要，不吉！”
說著，抬手一指著畫角方才簪在發髻上的梅花簪，說道：“這個發簪我要了。”
店小二眉開眼笑地說道：“這款項圈，近日只賣出一個，是以我記的。大約是在牡丹宴前兩日吧，有一個小娘子過來買走的，她是戴著冪籬的，模樣我并未看到，不過看她衣衫華貴，非富即貴。”
******
畫角和虞太傾自吉祥閣中步出，外面的細雨還在下，整條街都籠在漫天雨霧里。
畫角手中捧著雕花木匣，若有所思。
兩人在吉祥閣盤桓了半日，最后似乎什么也沒查到。
畫角問虞太傾：“那個買項圈的小娘子，到底會是誰呢？”
虞太傾唇角浮起一抹冷笑：“當然是牡丹花宴上和孔玉接近過的人，不過，買項圈的是小娘子，送給孔玉的人不見得是她。”
王氏說起過，茵娘死前說過有了意中人，這個意中人，自然是男子。因此，這回害人的妖物背后，也許還有人，且不止一個。
“你是說，項圈是由人事先買下后，將上面的玉石換作珠子，在花宴上給了孔玉？”
“是在五絕選出后。”虞太傾淡淡說道。
這么說，她在花宴上和孔玉、鄭敏不期而遇時，也許那項圈她才戴上不久。
或許鄭敏會知道？
畫角隱隱約約察覺，孔玉的死，或者說，死的為何是孔玉，似乎就是在五絕選出后兇犯才決定的。
虞太傾負手向馬車行去，畫角追過去，指著手中的雕花木匣問：“這個梅花簪真的送給我？”
虞太傾這才想起方才為了讓店小二說出買項圈的人，特意將這支梅花簪買了下來。梅花簪是她挑的，出銀兩的卻是他。
他目光微閃，說道：“既是你挑的，你便拿去吧。”
畫角抱緊了木匣，嫣然笑道：“不過，首飾之物，向來是男女定情的信物，你確定要送給我？”
虞太傾面色一僵。
她說的甚對。
虞太傾朝畫角伸出手，說道：“既如此，那這梅花簪我便不能送給姜娘子了。你若當真喜歡，便請付銀兩吧。”
細雨蒙蒙，長街上皆是霧氣。
虞太傾撐著傘，迷蒙的天色，昏暗的光線里，他的目光平靜地凝視著她。
迎面而來的風里，帶著涼涼的水氣，她吸了口，涼得透心兒。
畫角抬手，將捧著的木匣交到他手上，笑著說道：“我身上這會兒沒有銀兩，那這簪子我還是不要了，虞都監拿去送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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