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輝恭恭敬敬的朝著九個墓碑彎腰致敬。
隨后挺起胸膛，目光從他們老照片上一一掃過。
他鄭重的說：“各位叔叔，請你們放心，我爸對你們許下的諾言，絕對不會食言，我們林家人，一定會為你們守護好祖國的萬家燈火！”
“再多的苦，我們吃，再多的累，我們受，流血犧牲，我們林家兒郎先上！”
“只要有我們在，你們的子孫后代，就能好好享受平凡人的生活！”
說完，他用力的朝著他們敬禮。
林光耀身體瞬間顫抖了一下。
再次看著那幾塊碑，心中滿是欣慰的笑容。
老伙計們，瞧見了吧，我這小兒子出息了，懂事了！
你們沒有白白犧牲，一切的付出，都值得了。
咱們的后輩，已經可以扛起大旗，替咱們守衛祖國和人民了！
林輝放下手，轉過身。
此時，林光耀也在深深地看著他，臉上充滿驕傲。
林輝走到父親面前，深深吸口氣說：“爸，對不起。”
林光耀眼角動了動。
林輝接著說：“過去，我也有太多對不起你的事，凡事總和你對著干，你說往東，我偏要往西，你讓我當兵，可我總想著趕緊退伍。”
“今天你把這些告訴我，我也想通了，也成長了，誤會也都解除了。”
“所以，現在我想鄭重的對你說一聲，對不起！”
林光耀眼眶微熱，鼻頭突然酸酸的，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臭小子，你道什么歉，明明不對的是我，要不是我從小對你那么嚴，你也不會有反叛心理。”
“當初我要是和你好好講，給你自由選擇的權利，你也不會那么恨我。”
他揉了揉眼睛：“好了好了，咱父子倆說這么多干什么，過去的就過去了，以后咱都好好的就行！”
林輝用力點頭：“好好地，一定好好地！”
林光耀看著他，認真的說：“還有，我剛剛說的那些不是在開玩笑，不論你想做什么事，爸都不攔著，千萬別委屈了自己……”
林輝對他笑笑：“爸，你不用講了，其實我心里非常清楚我是想當兵的，我是一個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有膽大包天的時候，也有害怕怯懦的時候。”
“之前我想逃避，是因為我不想背負太多，所以眼不見為凈。”
“只要我不帶著他們去執行任務，即便出了問題，我也只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僅僅只需要惋惜，不用害怕，不用難過，更不用愧疚自責。”
他掃了一眼九塊墓碑，又看向林光耀：“但是我從你們身上學到了什么叫責任，什么叫軍人的使命，也從他們身上學到了軍人的勇氣。”
“這些勇氣和責任，都是我目前所欠缺的。”
林輝緊緊地盯著父親：“如果今天我從這走了，我永遠不會明白這些，永遠只會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所以我要回去，回去填滿我心中的空缺。”
“想要這樣的事不再發生，想要身邊的人，在乎的人不再犧牲，那我就必須得做一個不平凡的軍人！”
林光耀聽完這番話，心中生出一股無法形容的驕傲和自豪。
看著林輝，他就像是看到多年之前，那個從鮮血里爬出來。
拖著九個同伴遺體，向前走的自己。
整個人都浴血蛻變，再也不是那個曾經的懵懂少年。
林光耀一巴掌用力拍在肩膀上，豪情萬丈：“我記住你小子今天的話，我也相信，你絕對會成為一個不平凡的軍人，好好干！”
“那當然！”林輝露出笑容：“我聽說過陣子就要開始演習了，爸，讓你的部隊小心點，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林光耀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臭小子，我等著你！”
……
陵園外，林光耀回頭看了一眼：“剛剛我說，之前沒有和你說他們，是因為你沒資格知道，但現在，你已經是個真正的軍人了，比你大哥二哥都有資格來這。”
“以后，沒事的話記得幫我來看看他們。”
他落寞的嘆口氣：“時間長了，年紀大了，有的人和事在腦子里越累越模糊了。有時候就算是想起他們，也記不清他們的樣子了。”
“你要是有空，來幫我擦擦他們的墓碑，送上一束花。”
“對了，他們喜歡喝酒，最好再帶點二鍋頭來。”
他臉上露出驕傲的笑容：“一邊看著大好河山，一邊喝著小酒，嘖嘖，別提多美了！”
林輝用力點頭：“放心爸，我一定來！”
林光耀欣慰地拍拍他肩膀，轉頭朝著車子走去。
這一刻，林輝突然覺得自己的父親老了許多。
他再也不是那個隨便抽出皮帶就會胡亂打人的暴躁漢子，現在更像是一個老態龍鐘，即將落下帷幕的夕陽。
看著老爹搖晃著身影坐上車，林輝涌出了兩行淚。
從這一刻開始，他徹底和父親和解了。
以前所有一切全部煙消云散。
目送車子遠去，直到看不見了林輝這才轉身上車。
車門關上，司機問：“回團里嗎？”
林輝看向前方的路，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去司令部報到！”
司機點點頭，一腳油門開車就走了。
……
月明星稀。
一陣寒風吹過，幾只小鳥發出慘淡的叫聲，慢慢飛遠。
一輪上弦月掛在空中，幾朵淡淡的云彩掠過，月亮在云層中若隱若現。
周忠義站在窗前，雙眼緊緊地看著月亮發呆。
突然間，他手一抖。
香煙燒到煙屁股，燙得他哎呦一聲直接跳起來。
“干嘛呢？”
周忠義轉過頭，老婆褚紅梅推著輪椅，來到身后。
他沖著老婆嘿嘿一笑：“沒什么沒什么，看月亮呢，你等著，我去給你打洗臉水去。”
褚紅梅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外面慘淡的月色，今天可不是賞月的好時候。
她回頭看著周忠義忙碌的背影，若有所思，眼里慢慢閃過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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