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挽明從薩爾滸開始 > 第587章 戰死
  第一次夜襲傷亡流民一百多人,剩余的人,還沒登上城墻,就被守軍用火銃弓箭趕走。

  十八日,齊軍炮兵對南門發起更猛烈炮擊,神火飛鴉也加入作戰,南門城墻甚為堅固,明軍龜縮不出,炮擊效果寥寥。

  蒲剛大怒,叫來工坊一名匠頭,詢問他們是否可以實用熱氣球作戰。

  那匠頭支支吾吾,一會兒說風力過大,一會兒這兩日可能有雨,最后又說,工部沒給第六兵團配發最新式熱氣球。

  想到第六兵團是后娘養的,蒲剛和邢忠義都有些生氣。

  “死馬當活馬醫,先把觀測氣球升上去,扔幾顆手雷,嚇死左良玉!”

  “可是,沒有投彈器,根本打不著·····”

  正午時分,在所有人充滿懷期望的注視下,一頂金黃色的熱氣球從齊軍大營緩緩升空。

  這種用來觀測偵查的氣球,各個兵團都有,平日只是當做吉祥物一樣,因為可靠的投彈裝置一直在研制之中。

  一名身材瘦小的觀測兵帶著兩捆火藥包,十幾枚手雷,還有一大疊傳單,在敵我雙方數萬人的注視下,如同蝸牛爬梯似得,緩緩上了天。

  賓陽門上的明軍目睹這個冉冉升起的怪物,經歷一陣短暫惶恐之后,立即開始朝上空射箭放銃,雙方隔著好幾里地,無論重箭輕箭還是火銃,射程太短,根本挨不到吊籃。

  南門城頭上的紅衣炮弗朗機炮射擊仰角不夠,再說明軍炮兵完全被齊軍壓制,早在昨日的炮擊中就被清理干凈。

  半個時辰后,伴隨幾聲噼里啪啦的爆響,江夏城內兩起幾點火光,好似油鍋里濺起兩點火星,旋即歸于平靜,接著從天而降,飄下來幾千份太上皇南征檄文。

  這時,傳令兵上前說,由于風向突變,避免熱氣球被刮走,工坊申請讓氣球先降落地面。

  “就這?”蒲剛邢忠義面面相覷。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熱氣球緩緩降落回齊軍大營空地,瘦子瞭望兵凍得全身發抖,一跳下來就不停跺腳打噴嚏,兩個負責警戒的騎兵哈哈大笑。

  轟炸的效果很不理想,由于高度太高,沒有投彈器,投擲精度感人,大部分手雷和火藥,都落到了賓陽們后面的民房上,估計今天炸死炸傷的百姓要比明軍多得多。

  “萬幸,他沒把手雷扔到咱們頭上,要不明日再炸一次?”蒲剛和訓導官商議道。

  “不能炸了,你記得太上皇在沈陽是怎么說的?”

  大軍南征之前,太上皇便曾三令五申,第六兵團要盡可能“完整”的接受漢口江夏和武昌。

  此地商鋪繁密,為楚中第一繁盛處,又是水陸交通樞紐,完整接收,對以后維持大齊在湖廣的統治極為重要。

  “那就繼續夜襲吧,等到明軍疲憊,再讓戰兵突襲,這樣便可一舉拿下!”

  盡管空中打擊效果平平,不過卻讓城中明軍驚駭不已,城中騷亂一直到傍晚才平息。

  蒲剛舍不得拿手下戰兵去填,齊軍主力還未進入湖廣,何時抵達戰場尚且未知,前鋒傷亡過大,后繼無力,乃是兵家大忌。

  中軍大帳決定繼續組織流民夜襲,規模要比先前更大,由八百增至兩千人。

  鑒于黃陂周邊的百姓梯子已被征收殆盡,附近又山林上的樹木早被明軍砍伐一空,無法打造更多攻城器械,于是,輔兵們早早趕去云夢縣征發梯子。

  二十日清晨,陸續有長梯從云夢運送過來,堆積在齊軍大帳前,工兵和流民忙著將梯子捆綁扎緊,炮兵持續轟擊南門,城頭明軍已無立錐之地。

  流民們和前幾日一樣,于后半夜開始登城,選的仍舊是南城。

  炮兵繼續負責掩護,這次炮聲徹夜不絕,至天明時才漸漸停息。

  黎明時分,邢忠義從半睡半醒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傳令兵急匆匆進來說,齊軍已攻進江夏,正在巷戰。

  “從哪里攻入的?”

  “好像是從賓陽門攻入,有的說是通湘門,有的又說是武勝門。”

  “誰攻去的?”

  傳令兵猶豫不決,因為外面現在已經傳的沸沸揚揚,有說是流民,有的說是第一營,又有的說是第二營。

  “身為傳令兵,軍務大事,必須要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不得隨意妄傳,你一人口誤是小,擾亂軍心事大!務必探聽清楚再報!”

  訓導官對傳令兵告誡一番,讓他繼續再去詢問。

  衛兵拿出昨晚吃剩的半個饅頭,遞給上官,邢忠義就著茶水啃了起來。

  吃過早飯,他帶著衛兵走出大營,外面傳得沸沸揚揚,說得有板有眼,什么第六兵團昨夜便已攻下江夏,正在打武昌。

  邢忠義不去理會這些人,騎著他的一匹矮小的青馬走在前頭,衛兵拿來望遠鏡,遞給訓導官。

  天氣晴朗,四面城墻下的道路上煙塵滾滾,江夏遠遠地在陽炎中橫陳著,白蒙蒙地像是座蜃氣樓。

  邢忠義朝著海市蜃樓又走了百十步,衛兵勸他退后,因為這里已經進入明軍火炮射程,不等總訓導官開口,跟上來的兩個實習訓導官搶先道:

  “不去前線,不和戰士們在一起,如何能做好大齊訓導官!”

  邢忠義看了看兩張略顯稚嫩的臉,沒有說話,扭頭對衛兵道:

  “夜襲的人退回來多少?”

  “還沒退下來,困在城下壕溝,第一營呂把總帶著戰兵過去支援了,正在和明軍激戰。”

  邢忠義和呂把總很熟悉,兩人經常一起喝酒。

  當年臨清之戰時,呂楊還是個火銃兵,如今已是第六兵團冉冉升起的將星。

  “再往前走走。”

  話未落音,嘭聲響,一顆鐵球重重砸在距離青馬五六步的位置,好在落彈點是塊沙地,沒有形成彈射,地上起了陣土煙,明軍用的是實心彈,炮彈沒有爆裂。

  然而訓導官周圍的衛兵卻是爆裂了,大家立即大喊著,不由分說牽著青馬,往后退走。

  剛走了幾步,又是一顆炮彈落在身后,那兩個新手訓導官聽見大炮聲,嚇得得雞飛狗跳,一個直接把手里拿著的標語和傳單扔了,另一個已經動憚不得,蹲在土坑里哭。

  邢忠義揮了揮手,對衛兵道:“把他倆抬回去!”

  接著又飛來兩枚炮彈,打得更準,好在都是有驚無險。

  邢忠義一行走到離洪山不遠的地方,從對面有一架擔架抬來,后面有一位背著燧發短銃的護兵跟隨著。

  邢忠義心里咯噔一下,齊軍之中,只有把總以上的軍官才有衛兵。

  架上的人被一面遍布彈孔的黑羚羊軍旗遮蓋,只有穿著軍靴的小腿露在外面,身子一動不動。

  那擔架從邢忠義身旁擦身而過的時候,那后面跟隨著的一名護兵突然叫道:

  訓導官!訓導官!……”

  那人便是呂楊的衛兵劉異。

  “呂把總怎樣?”

  “木事,木事……”

  河南兵劉異急忙否認。

  邢忠義翻身下馬,猛地揭開那面軍旗,呂楊的面孔現了出來。

  兩只眼睛睜著,定著,失掉了光彩。黃色的臉色變成蒼白色。嘴巴微張,他死了。

  “這是俺把總留的遺書。”

  劉異伸手從懷中取出張臟兮兮的紙。

  信是齊軍常見的羊皮紙,上面用鉛筆歪歪曲曲寫著幾個大字,斷斷續續力透紙背。

  二次夜襲仍舊不成,流民傷亡巨大,明軍戰力強盛,且有弗朗機教官,請告蒲大人,登城作戰須慎重,我兒今年四歲,懇求朝廷將他撫養成人……

  廣德元年二月二十日,辰時初刻于長春觀

  周圍寂靜無聲,邢忠義站了一會兒,輕輕合上死者眼睛,揮手讓擔架過去。

  他翻身上馬,不顧眾人落在后面,策馬向蒲剛中軍大帳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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