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挽明從薩爾滸開始 > 第279章 鬧文登
  王屠戶殺了半輩子豬,今天頭一回殺人。

  他望著眼前身材魁梧的開原兵,精神崩潰,忽然扔下刀子,癱坐在地,嚎啕大哭。

  目睹這幕的宋應昇揮了揮手,咬牙切齒說:

  “縱容叛逆者,與叛逆同罪!殺!”

  宋大人的親兵立即舉起腰刀,對著半跪著的王二,腰刀猛地刺向王二小腹。

  另外兩個親兵上前拖著屠戶朝河邊拖去。

  親兵拎著滴血的人頭,用同樣沾滿人血的腰刀指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屠戶:

  “你,快割!”

  那屠戶捏著刀子,哆哆嗦嗦走到張把總面前。

  “軍爺……軍爺……你忍著點吧……”

  張把總一口血痰吐到屠戶臉上。

  “快動手!草·你祖宗!”

  屠戶操著刀,從開原衛兵頭頂上外翻著的傷口開始割起,像剝橘子似得一刀刀往下割。

  他剝得非常仔細,順著頭頂天靈蓋割到犯人的臉頰割開。露出青白色的牙槽,脖頸下面是一棱棱的肉……

  四周發出呀呀驚叫聲。

  半個時辰后,張把總只剩腸子還在蠕動。

  圍觀百姓被眼前血腥場面嚇住,文登民風淳樸,又是小地方,三五年也不會有犯人被凌遲處死。

  人群里的女人們全都跪倒在地上,哭聲震野。

  有些膽大的男人,張大嘴巴,呆呆望著高臺上的骨頭架子。

  宋應昇接過茶杯,認真的喝了一口茶。

  宋大人掃視全場,百姓見到他,像是見了鬼似得,所有人都惶恐的后退了兩步。

  宋應昇滿意的點點頭,招呼親兵上前,開始對金虞姬行刑。

  ~~~~~

  他弓著背,高大魁梧的身軀蜷縮在一群看熱鬧的漁民中間,努力讓自己不那么引人注目。

  百姓對著宋應昇高呼青天大老爺時,他跟著舉了舉手,百姓后退時,他也跟著后退。

  他告訴自己,他不存在,他是影子。

  他不存在,可是那個衛兵一直存在,在中軍衛隊事,他記得此人模樣,卻忘記了此人名字。

  現在,衛兵變成骨架。

  他也變了模樣。

  他戴著斗笠,裹了件破蓑衣,骨頭縫里都是魚腥味。

  無論從視覺還是嗅覺上,他都和眼前這些文登漁民沒什么兩樣。

  三天前,他在海邊被人救上來后,就穿上了這身行頭。

  借著人群的掩護,他小心翼翼往前挪動,直到距離傘蓋下那個叛徒只剩五十步。

  這個距離,他有把握用弓箭射中對方,可惜短弩火銃現在都不在身邊。

  或許,它們已經跟著他兄弟的尸體,隨波逐流,漂回了遼東。

  “再近些,十步之內,可以用刀把他殺死。”

  戚家軍兄弟死在了渾河,平遼侯把活著的人召進中軍衛隊。

  他全神貫注盯著傘蓋下那個熟悉的監斬官,像狩獵的猛虎,弓身縮背,等待全力一擊。

  他忽然想起,高臺上被凌遲的張把總,正是那批幸存的浙兵中的一員,是他的袍澤兄弟。

  沒有援兵,沒有同伴,這是一次沒有任何勝算的刺殺行動。

  雖千萬人吾往矣。

  他攥緊腰刀。

  三聲號炮響過,一名文登小吏上前,指著等待行刑的金虞姬高聲叫道:

  “犯人一名金虞姬,行刺朝廷命官,勾結開原叛逆,通同造反,律凌遲,監斬官遼東安樂州宋知州。”

  校場東邊,五六個灰頭土臉的乞丐,嚷嚷著要靠近法場觀刑,備倭軍揮舞木棒,驅趕不退。

  “大膽!宋知州誅殺叛逆,敢喧嘩擾亂者,與叛逆同罪!”

  眾丐卻是不依不饒,非要上前。

  “割下的人肉給我等一些,好幾天沒討到飯,被殺也比餓死強!”

  正相持不下,法場西邊一伙使槍棒賣藥的,也大叫著要進來。

  楊起隆朝家丁揮了揮手,家丁立即上前喝道:

  “哪里來的賤胚,好不曉事!想找死不成?!”

  那伙賣藥郎中出來個樣貌俊秀的,大聲叫道:

  “你這官府狗腿子,土包子!水井里的蛤蟆!我們兄弟幾個走南闖北,便是北京城殺人,官府也讓人看。小小文登縣城,殺個弱女子,比京城排面都大!趕緊散開,挖開了人心肝肺,我們出大價錢買來做藥引子!”

  楊起隆的家丁大怒,掄起刀鞘就朝那人打去,不料還沒出手,只得咔嚓聲響,握刀的胳膊不知怎得就被人折斷,痛得他倒在地上亂滾。

  宋應昇見狀不妙,在親兵簇擁下,大聲喝道:“是開原情報局的人進來了,小心提防!”

  話剛落音,只見法場南邊走來幾個道士,也鬧著要進來。

  為首一位道長揮舞拂塵,面目祥和:

  “吾乃嶗山道士張四峰,率眾徒云游登州,出家人管不了人間雜務,今日路過此處,見你們這樣殺個弱女子,又殺要她孩子,這母女死后七七四十九日必作厲鬼,危害人間。貧道慈悲為懷,特來超度亡靈,如何敢阻當我等?閃開!”

  家丁怒道:“滾開!再不走,老子先把你們幾個超度了!”

  這時,法場北邊過來一伙客商,推著三輛獨輪小車,車上裹著黑布,看不清是什么貨物。

  家丁喝道:“不準近前,退后!”

  為首一個陜西口音的客商,上前兩步作勢從懷中掏出銀子,當著幾千人的面,公然要給這家丁行賄:

  “軍爺,額們客商要趕路程,你們堵在這里,過不去,晚了,額們今晚就要露宿野外,這位軍爺行行好,一點心意,可放我等過去。”

  家丁望著客商手中一大錠銀子,咽了咽口水,果斷拒絕:

  “滾遠點!老子像是會收銀子的人嗎?!今日處決開原叛賊,如何肯放你過?要趕路程,從別路過去。”

  那陜西客人笑著收起銀子:

  “軍爺說的是。額們便是三原來的人,不認得你這里鳥路,該哪里過去?我們只是從這大路走。”

  家丁哪里肯放。

  宋應昇怒喝一聲,指著家丁和親兵罵道:

  “都愣著作甚,全部趕走,不走的,就地格殺!誤了誅殺叛逆,朝廷治你們的罪!”

  宋應昇等人在法場早布置下天羅地網,埋伏下人手,就等逃走的開原兵回來自投羅網。

  當下黑壓壓一群備倭軍圍在法場四周,都把腰刀指向外面百姓。

  宋應昇指著前面還在磨刀的屠戶,大聲喝道:

  “立即行刑,直接砍了她腦袋!”

  說時遲那時快,校場四面一起動手。

  只見嶗山道士忽從懷中取出面超度死人的鈸鑼,跳上架馬車,當當地敲了起來。

  三原來的那伙客商取出海螺號,仰著脖子吹了起來。

  低沉的號聲瞬間響徹大校場上空。

  “開原軍的鈸鑼號!”

  宋應昇和曾其孝同時驚呼。

  周圍百姓中有很多人都見過開原軍平定聞香教作戰,立即想起這就是開原的進攻號令。

  三輛小車被火點燃,發出噼里啪啦的爆炸聲,接著十幾根火焰騰空而起,朝傘蓋下面的監斬官飛去。

  人群頓時亂成一團,百姓大叫著,推搡周圍維持秩序的備倭軍,千百號人爭先逃命。

  家丁和親兵平拼命彈壓,哪里攔得住。

  一個虎形大漢,長得像黑塔似得,將頭頂斗笠扔到半空,從懷中掏出兩個腦瓜似得大鐵錘,舞得虎虎生風。

  他大吼一聲,卻似半天起個霹靂,從一群漁民中沖了出來,直接向監斬官殺去。

  “我乃平遼侯麾下勇士林宇,開原十萬大軍在此,你等文登軍民,想活命的,都給老子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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