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挽明從薩爾滸開始 > 第006章 阿敏來了
  萬歷二十三年,剛剛從抗倭援朝戰場上凱旋回國的戚家軍,在薊州演武場被北兵屠戮殆盡,史稱薊州兵變。

  此事發生后,南兵對朝廷失去信任,對北廠兵更有提防,原來就存有矛盾的南兵北兵更是水火不容。

  按照原本歷史位面,在后來的薩爾滸、渾河之戰中,南兵遼兵相互掣肘,最終被后金軍各個擊破。

  劉招孫從監軍康應乾那里得知,此次東路軍中五千浙兵,皆來自義烏。

  從嘉靖中期開始,朝廷便在義烏招募南兵,用以絞殺倭寇,抵御韃靼。

  巔峰時期,駐守薊鎮的南兵達到三萬人。

  經過連續幾十年征調,義烏兵源瀕臨枯竭,在御史的苦苦哀求下,朝廷才停止征召。

  怪就怪龍虎將軍努爾哈赤前期猥瑣發育,也不招惹大明,直到去年突然發力,一下就把朝廷打懵了。

  遼東局勢大壞,萬歷皇帝一臉懵逼,沒有任何準備,倉促之下,朝堂大佬們這才想起了當年屢戰屢勝的戚家軍,于是各派勢力達成一致:

  強令從義烏招募南兵。

  康應乾帶來的這五千浙兵,戰力當然不復當年之勇,不過好歹也算戚家軍余脈。更重要的是,這些南蠻子敢打敢拼,當然要比李成梁那幾個不中用的兒子靠譜一些。

  這支南兵的訓練操典,完全是按照戚少保的《練兵實紀》進行。其將領,則是戚少保的養子,在渾河血戰中力戰殉國的戚金。

  此次援遼,戚金奏稱年老多病,未能隨軍趕來,只派了鄧起龍、袁見龍等將領兵。

  酉時初刻,天色漸淡,明軍沙尖子大營。

  游擊將軍鄧起龍、哨官袁見龍按照戚少保操典扎營巡夜,看得旁邊匆匆趕來的五千朝鮮兵前鋒瞠目結舌。

  浙兵壘鳴金吹角,輜重兵登臺擂鼓,雄厚的鼓聲在營地上空回蕩不絕。

  三通鼓聲過后,營中斷滅煙火,鄧起龍登上高臺,對底下軍陣喝道:

  “官兵聽著!”

  高臺之下,五千浙兵不動如山,齊聲回應。

  “有!”

  “夜巡謹慎!”

  五千將士齊聲大喝:

  “諾!”

  鄧起龍爆喝:

  “不得懈惰!”

  “諾!”

  “誤了事軍法不饒!”

  “虎!虎!虎!”

  聲勢震天,不止是朝鮮兵,湖廣、貴州重步兵也紛紛抬頭望向這邊,望著這支熟悉而陌生的大明軍隊。

  待浙兵散去,便開始各自忙碌起來。隨著時間推移,輜重兵每隔一個時辰便放定更炮一個,吹喇叭一聲,打鼓一下。

  各車營用車梁代替鼓槌,營兵輪番值夜,每隔一個時辰,敲打九次。

  各馬兵用鎧甲代替鼓槌,馬兵輪番值夜,每隔一個時辰,敲打九下。

  入夜后,浙兵開始發放夜巡,車營、馬營各懸掛一盞燈籠,為信號之用。

  火兵在大營五百步外,每隔三十步點燃一堆篝火,熊熊燃燒的篝火照亮周圍江岸,這樣明軍可以看見建奴來,建奴卻摸不清大營位置。

  劉招孫知道,杜松全軍覆滅,其中一個原因便是遼兵在營中點燃篝火,成了建奴的活靶子。

  當夜,沙尖子大營西北三十里外,山巒靜謐,明軍夜不收與后金前鋒白甲兵展開小規模斥候戰,這些夜不收都是劉綎麾下精銳家丁,裝備精良,悍不畏死。他們與建奴白甲兵的戰斗激烈而短暫,雙方都是精銳強兵,在茫茫叢林中不死不休交換著生命。

  夜幕之下的總兵大人中軍大帳,卻是歌舞升平模樣,宛如在另外一個世界。

  大帳之中,亮若白晝,觥籌交錯,案幾堆滿醇香的美酒和烤熟的野豬肉。

  明朝將領分席而坐,分別坐在總兵大人劉綎左右。

  “君信!想死老哥了!粟林(朝鮮地名)一別,有二十年了吧,老哥去了播州,和楊應龍干了幾仗,殺了好多個苗子,前幾年朝廷用兵不斷,兄弟我想著和蘇東坡一樣,回老家采菊東籬下,那啥,悠然鐘南山,奈何幾位閣老不放咱走!常想著咱在平壤殺倭寇的日子,罷了罷了,不提往事,傷心啊,這荒郊野嶺,苦寒之地,也沒啥好酒好肉·····”

  帳中首位之上,皮膚黝黑的劉總兵舉起酒碗,對左邊姜弘立大喊大叫。

  劉招孫望著義父,感覺劉綎此時古惑仔附體,正在和一位兩肋插刀的好兄弟打招呼。

  當年在朝鮮戰場上,劉綎和姜弘立只是見過一面而已。

  劉招孫暗暗嘆服義父純熟的演技,端起酒杯,喝了口清水,立即咧嘴咬牙,假裝有點上頭。

  文官出身的姜弘立當然有表字,在這種場合下,明國總兵直呼表字,算是給足了這位朝鮮文官面子。

  赴宴之前,這些朝鮮將領便被告知,奴賊已被杜總兵殺退,東路軍可高枕無憂,今日只管一醉方休,不得提及戰事。劉綎幾位義子部將們一杯接一杯的給朝鮮人灌酒,酒過三巡,眾將喝得東倒西歪,不成樣子,唯獨一個高大魁梧,劍眉星目的朝鮮將領,一直不怎么喝酒,只是大口大口吃野豬肉,連野豬皮都給吃了。

  劉招孫不時打量著金應河,在東路軍最后一戰中,這員朝鮮猛將殺賊甚多,而且看樣子和姜弘立等人也不對付,這樣的人物無論如何是要爭取到己方陣營的。

  此時姜弘立喝的面紅耳赤,大約是被劉綎感動,竟然從席上站起,上前抱住劉綎,使勁兒撞向總兵肩膀,像建州女真那樣行抱禮,引得周圍南兵將領一陣騷動。

  “游騎不聽能漢語,將軍遂縛作藩生,配向東南濕卑地,定無存恤空防備,哈哈哈哈,”

  姜弘立踏著節拍,吟唱起詩人白居易的《縛戎生》,聽得一眾武人云里霧里。

  監軍康應乾輕捋美髯,附和笑道:

  “姜大人莫不是在嘲諷遼兵?本官所知,李如柏、李如梅那群遼鎮丘八,咳咳,”

  康應乾說了一半,抬頭望向帳中各人,見武將們沒有表現出反感,這才繼續。

  “遼鎮那幫人,常年和奴賊交往,本官看來,早已失去華夷之辨,坊間謠傳,努爾哈赤曾是李成梁養子,不知真假,遼鎮不可靠,李如柏作壁上觀,幸而杜總兵已破奴賊·····”

  帳中眾武將一臉懵逼,各人雖聽不懂縛戎生的言外之意,也不懂什么華夷之辨,不過聽到最后是罵遼兵,這些南邊將領無不點頭稱是。

  坐在旁邊的劉天星輕蔑的望向對面朝鮮將領,一言不發,一杯接著一杯喝著悶酒。

  監軍康應乾不時低語對他說些什么,劉天星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得意忘形的姜弘立。

  “省吾,當年在平壤,你我并肩作戰,殺得倭寇片甲不留,倭酋豐成秀吉亦不是對手!我等為萬歷皇帝除此大患,本官生平最是敬重張載、王陽明,省吾治國齊家,麾下人才濟濟,皆是良將。有省吾在,真乃大明之幸,蒼生之幸啊!”

  劉綎,字省吾,晚明武將都喜附庸風雅,喜歡給自己起一個莫名其妙的表字,劉綎也不例外。

  很難想象,這位手持一百二十斤大砍刀在敵陣中猛砍猛殺的猛將,和孔圣人徒弟的三省吾身有什么聯系。

  兩人商業互吹了幾句,劉綎向姜弘立介紹幾位義子,當介紹到劉招孫時,總兵大人放慢語速,舉起酒杯,一字一句道:

  “小十三今日擒獲了奴賊細作,好像是奴賊阿敏的白甲兵。”

  劉綎表面云淡風輕,說到建奴細作時,注意到姜弘立臉上表情發生輕微變化。

  姜弘立朝劉招孫拱手,眼中神色轉動,不知在想些什么。

  “劉把總年少有為,不愧是將門之后,將來必成大器!本將敬你一杯,”

  劉招孫舉起酒杯,目光炯炯,逼視醉意闌珊的姜主帥,臉上表情變化:

  “姜大人不想知道,我等在建奴細作身上搜到了什么?”

  劉招孫話未落音,大帳之中,氣氛驟變,連一直沉默不語,臉色愁苦的朝鮮副將金應河也抬頭望向這邊,意識到將有大事發生。

  大帳之外,劉綎精銳家丁只等號令,便要沖進來殺人,忽聽外面有哨馬來報。

  “總兵爺,奴賊二貝勒阿敏,率兵已逼近大營,現在西北三十里外扎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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