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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67:PeachtreeCotners(桃樹角)

  每逢我憶起這些往事,都會走去窗臺背面眺望景致,磅礴蒼茫的天空,也會隨著心境而變化。倘若是些美好的記憶,那么大多陽光耀眼奪目;倘若心頭聚滿孤鴉,那么午后就會下起毛毛細雨。此刻的我也是同樣,疲倦的倚著車窗,漫無目的地注視著石嶺盡頭的地平線,聽著身邊之人口若懸河,唾沫四濺,卻絲毫提不起任何精神來。

  背著Krys走出黑楓隧道后不久,我迎面撞上風風火火正在趕來的幾人,他們在手打石膏的范胖指引下,沿著山脊疾行,幾乎與我倆擦身而過。林銳正在埋怨女兵口不擇言,將我活活逼上絕路,而查理也不甘示弱,說怎知我那么脆弱。

  我尾隨他們走出數百米,沿途竊聽在說些什么。一行四人已做好了替我收尸的準備,而且開始分工,打算不管不顧地去闖石峽。直到這時,我才從長草叢中躍出,高聲喝住他們。

  闊別一個月的我們終于團聚在這綠水青山之間,彼此涕淚橫流自不必說。皆大歡喜之余,馬洛當即宣布了一個重大消息,那就是女兵已脫離了自由憲兵,轉頭成了第六名蘭開斯特。

  回去旅社的我一直睡到傍晚,醒來便見到了范胖的小女友—惹事精沙利文。這就是個滿臉稚氣的普通女孩,身子肉肉的,臉上有些雀斑,仍是少不更事的年紀。他們幾人于昨晚半夜啟程,偷將人帶出來后就直奔黑楓鎮,事后與對方親人通電話說明緣由。

  沙利文也是個殘破家庭出身,父母離異多年,老爸又結過幾輪婚,家里孩子一大堆,根本就顧不到,她也因這個原因,始終在外鬼混。那個老爸聽她說在亞特蘭大周遭,有人好吃好喝供著,先故作威嚴地喝斥幾句,然后說了句玩夠了就回家,竟不再過問了。

  “這可真絕,別人還裝裝樣子,這家人倒好,連門面也懶得修了。”我掃了沙利文一眼,不由聯想到自己,那種處境深有體會,她的生活狀況可想而知。正因遭人嫌棄長期廝混在外,竭力找尋各種樂子,接觸不三不四的人。否則,又怎會去收聽范胖眼鏡的破電臺呢?

  被我扛回來的Krys狀態很不好,沙利文和女兵替她扒去那身晦氣行頭,好好洗了個澡。她躺倒后就蒙頭大睡,直到下午才醒。問她石峽內的事,竟什么都不記得,只說自己始終站在冥鈴花樹下。不僅如此,她對所有人都很排斥,將我們轟趕出門后,獨自躲里頭開足電視音量,拆開煙吞云吐霧。我與范胖面面相覷,這等光景,怎么看都很異樣,莫不是因小蒼蘭的緣故,那顆炫彩被她吞了?隨后不久,有幾名鐵布利希公羊回店結賬,并說全部人都在費爾芒特,跟著將轉道前往桃樹角,世界之子的小老漢已在那里了。就這樣眾人退了房告別黑楓鎮,我先去戈登縣見博爾頓,他們則去格威內特縣與老戴、國民偵探等人會合。

  魂鐮離開渦地后性情大變,在襲擊中傷了許多人,最終被拳王打暈制服,正在回避場里療養。人據說已經醒了,目前情緒穩定,胃口也還好,整體而言就像突發性精神失常。不過這些表像不足以迷惑當事人,尤比西奧與博爾頓都預感到很不妙,當聽聞我清晨以一人之力將科西塔小姐背出石峽,不僅深感困惑,由此緊急召見我過去。

  沾滿泥濘的小車開了一小時二十分鐘,駛入了費爾芒特小鎮。所謂的回避場就是矗立在西端的車庫,拉下卷簾門我跟著公羊往地下室去,當推開厚實的雙層鐵門后,一股撲鼻煙草味透了出來。烏煙瘴氣的環境下,站著五十余人,幾乎都是肌肉發達頭腦短板的世界之子。傷號被安置在此,喪婦也靜靜地躺在屋尾。我將從Krys身上搜出的夜風提還給她,女招待則欠了欠身,表示自己一切安好。

  “你別急,博爾頓吃飯去了,很快就過來。”裘薩克朝遠處一扇漆黑鐵門指了指,道:“這樣,你先去見見魂鐮好了,適才他正在問你到沒到,我給你搬張椅子,你倆談談。”

  我心想我急什么?是你們找我不是我自己想來。拳王說無人能保證尤比西奧不會再失控,為安全起見所以只能倒鎖起來,好在沒有限制其行動,他在密室內依舊可以自由散步。安置我在廊前坐下后,他轉身就走。我朝黑乎乎的窗口望進去,見他已早早等在了那頭。

  “這是我自己要求的,沒事。聽說你將小妞帶了出來,這件事必然不是你親力親為,對不對?”魂鐮雖板著張臭臉,但口吻中掩飾不了驚喜,問:“你后來又找了誰?”

  “我來就是為了說清此事的。”點起支煙,我將聯系漂泊者,找尋客戶兩人的經過說與他聽,嘆道:“進洞后不久,老婆子已預料到你們對此有心無力,正好成全她們。并且說三天后惡鬼將抬頭,十天內你會被它徹底控制,三個月仍找不出對策,你只能安靜等死。”

  “這一點不必你提醒,連我自己都感覺到了。換句話說,過去潛伏在老錢身上的東西,現在轉嫁到我身上了,那么我也必將重歷一遍所有磨難。”聽后他神情閑然,探出手拍拍我肩頭,說:“好在那是個漫長的過程,時間仍很寬裕。真該我倒霉,死也就死好了。”

  “我不希望等到那一天,畢竟你是我在暗世界里最熟悉的那個人,所以會全力以赴。”

  “嘿嘿,我好像也沒太把你當回事,你當真是那么想的么?”魂鐮聞聽后不住大笑。

  約莫過了十分鐘,博爾頓剔著牙打著飽嗝下來了,這個年逾七十面容如十一歲兒童的老漢見鐵門倒鎖,我正隔窗與尤比西奧對話,不由嚷嚷起來。說這是什么待客之道,哪怕魂鐮真的瘋了,在場那么多人也鎮得住。拳王只得卸去銅鎖,然后搬來一張大桌,邀我們坐著談。

  “這一老一少究竟什么來路?她與你聊得那么詳細,顯然不在乎別人有本事查她。”博爾頓著人在旁記錄,要我將整場經過一字不拉交待給他知道,喃喃自語道:“已經很明顯了,剩余的那顆炫彩,早就給別人奪了!不過不礙事,勝利仍屬于咱們,根據露娜的描述,理應仍剩下一顆,就在小妞神清里,她遲早得吐出來!咱們須立即找到方式,合理地將它提煉。事關重大,你們這群小子關門歇業,暫時歸入咱們世界之子,由我來統轄用度!”

  “這,你是說咱們不能再回夏洛特酒店了?那小孩怎么辦?我樂意他們也不會同意。”

  “對,至少在此事結束前,你們這幫小流氓哪都不能去,必須跟從咱們行動。獍行姐姐許久不見,我也甚為想念,就這樣決定了!”博爾頓一把擰住我衣領,指著魂鐮叫道:“這是在救你們的命好不好?那妞實際情況就跟尤比西奧一樣,你想看著她死么?”

  “你其實巴不得她早死早著。”自打遭遇上博爾頓,只要他說話就會引我發笑。這么一張稚氣十足的臉,口吻卻老氣橫秋,令人感覺很滑稽,在修羅之松前我就愛開他玩笑,現在也不免惡意。于是我湊上前去,揶揄道:“你一直就覬覦著呂庫古小姐曼妙的肉體,這事咱們都知道。如果原配女友Krys掛了,你就可以施展妖法將他化為女人徹底占有,對不對?”

  “笑話,我是個老朽,怎會同你那樣滿腦子色欲橫流?咱們世界之子也是美女如織,哪天給你見識見識,再來說大話。我惦記是因為她既是半妖又是馬特提利,滿世界都有人要拿她,不想她慘遭不測,僅此而已啊。”此人雖是個老漢,但酷愛與人爭口頭之快,見我點穿其險惡用心,忙跳將起來,叫罵道:“好了好了,我與你再無話可說,一邊涼快去。”

  “這件事,我覺得有必要通報給白狼仲裁院知道,沒準他們會有答案。”魂鐮走去小老漢身邊耳語,說:“我聽聞庫里亞人已回去了埃武拉,他們在經過圣王盤查后,居然全員得到赦免,現在暗世界內部不讓舊事重提了,總覺得很不可思議。要不咱們這般那般。。。”

  “不,輪到他們下場,哪還有咱們的紅利可言?你切記別報上去,全權交由我來處理,咱們先從鴿童那里打開突破口,必要時處決幾個殺雞儆猴,見了血看他們還敢不敢隱瞞。倘若到時還找不到答案,再來談這些也為時不晚。”博爾頓眼里掠過一絲兇獰,轉過臉來望著我竊竊陰笑,道:“你嘛,現在魂鐮也見到了,繼續留在這也沒多大意義。不如去桃樹角跟蹤那群偵探,他們不是在等歐石竹街那家伙嗎?他急著趕來,肯定有內幕想說,去吧。”

  送我去桃樹角的這群世界之子,基本都住在佐治亞境內,所以沒任何交情,一爬入車就開始來回遞藥葉子,時不多久搞得廂內白煙一片。這群人里我只有一個見過,那就是渦地最初幻視中的光頭,他見我連連咳嗽,便搖下窗,問我之前在洞里為何盯著他看個沒完沒了。當我將事情原委說清,他也略感困惑,說自己是最后一個被拖入惡魘的,許是因這個緣故。然而出來后見我異樣的目光正圍著他打轉,還以為有特殊癖好,故而才對我兇聲惡氣。

  “看來是場誤會,我總會想得很多。”光頭湊前替我點起一支煙,說:“我叫謝潑。”

  “沒事,都過去了,究竟為何會這樣,往后總會找到答案的。”聽著他自稱鋼鐵直男,我差點沒一口可樂噴在車窗上,心想就你這渾身腱子肉,須眉倒豎環眼銅頭的長相,站邊上我更象是個女流,怎敢打你主意。這人哪,什么奇思妙想都有,我算是頭一回遇見這么不要臉的家伙。與他推心置腹了一番,彼此交換了手機號碼,我斜靠玻璃打起盹來。

  晚間八點整,車駛入桃樹角市內,這座格威內特縣最大城市。它位于亞特蘭大近郊,被包容進都會區,人口稠密多達四萬,在98年時就已經相當繁華了。

  桃樹角是亞特蘭大北部唯一一個發展為規劃性社區城市,因教育質量優異,低犯罪率,交通便利被佐治亞評為最佳郊縣居住地。1818年之前,此地是切洛基人和克里克人的印第安領地,白人私自定居屬于非法。在遷移印第安政治事件爆發后,定居合法化,這里才開始經營起來。由布福德,經桃樹角至亞特蘭大,一個被稱為平尼克維爾的農業社區蓬勃發展。

  根據地址我找到了沿河的旅社,此地距離老錢下榻的酒店僅相隔兩條街。蘭開斯特們連夜逃竄都很疲倦,或因受傷不愿輕動。林銳陪著Krys獨處一屋,范胖則負責建設網站,女兵因被眾人喝斥獨自出門散心,只有眼鏡無事可做。九點整老戴打來電話,說全部國民偵探都已去到了老錢客房,問我要不要過去?對此我饒有興趣,便拖著馬洛出了大門。

  “女兵怎么回事?她在自由憲兵干得好好的,為何要投到我們這種無門無派的落魄群體之中?”我扶著他的肩,不住嘆道:“前陣子我很煩心,主要是因這種男男女女之間的事,因此態度差了點,你也別太見怪。查理與林銳,沒偷著做下什么齷齪勾當吧?”

  “怎么會呢?你一說我就完全懂了,他們什么事都沒發生,并且大家全住在一起。而且前些天深更半夜,女兵獨自坐在我家房頂上黯然掉淚,我問她她說自己很對不起你,那畢竟是你女友,霍利斯曼自是懂得分寸!”眼鏡吸了吸鼻涕,開始跟我描述起他們遭遇的激戰,說:“沒想到啊,那群賊婆娘人數那么多,咱們是全無提防。但她們也沒撈到什么好,據說也傷了好幾個,那都是被女兵從機車上開槍擊落的,理應是邪教儀式搞不起來了。”

  “正因壞了別人的好事,所以她們才要追殺你等,你大概會很享受,被女人們處死的快感吧?哈哈。”我嬉笑著推了他一把,問:“范胖說要建網站,那是什么主頁?”

  “月谷電臺的網站啊,還能是什么?咱們不可能每時每刻坐在播音間里接電話,總會漏聽幾則,現在好了,老巢被人刨了,正常業務更沒法接洽,所以才要搭建線上平臺。”馬洛推了推鏡架,氣惱道:“真是豈有此理,被人打個半死還會快樂?我生平最怕遭人折磨,那種福份還是留給你獨享好了。你當她們個個都有呂庫古小姐的姿容么?那是群兇神惡煞,高矮胖瘦什么人都有,沙利文算是其中的大美女了,好不好?所以才會輪到她去當月夜女王!”

  說話間,我們已經抵近老錢下榻的酒店,這條街就在曾經的唐頓書局背面不遠,盡管翻修改動了格局,但大體樣貌還是被保留了下來,起碼我能望見遠遠教堂黑色尖頂和海棠樹。軍醫和教練正等在樓下,見面后我向倆人介紹完瘦子,便跟著他們爬上三樓。

  然而來到客房前,我不由大吃一驚,所有人竟然都擠在廊道內,這是因為老錢怕生,一下子全涌進去消受不了。而且他這次過來,是有要事商談,更不愿廣而告之。故而大部分人都只得回底廳的酒吧里待著,只有過去到過他家的我們幾個,才被邀請進屋。

  時隔一周,他的氣色明顯恢復正常,雖仍骨瘦如柴,但比起過去已是云泥之別。我讓眼鏡隨眾而退,緊跟著老戴進屋,帕科轉身鎖上門,來到老錢床前打起招呼來。

  “我也知道這樣很失禮,但不得不為之,希望你們能見諒。”他起身來到窗前,東張西望一番后拉上了簾子,從包里掏出個紙袋,愁眉苦臉地說:“其實這次我來,是希望你們別再繼續查下去了,就讓我安靜地等死吧。至于談好的費用,一分都不會少,我都帶來了。”

  “老錢,何出此言哪?難道咱們的調查給你造成了麻煩么?”老戴大吃一驚,伸手推開錢鈔,道:“這樁懸案之復雜叵測,吊足了眾人的胃口,本該是咱們付你錢才是。”

  “我所擔憂的,正是這個!繼續下去不僅將毀了我,也將拆散我的家庭,所以住手吧。”

  見他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架勢,老戴的臉色不由凝重起來。

  我從褲兜掏出那枚尖刺戒指物歸原主,老錢接過后注視良久,說:“我最早對你們概述的,幾乎都是謊話,當然這不是存心所為,而是惡鬼附體將之抹除了。隨著調養我逐漸恢復了記憶,不由倒抽一口寒氣。故而借著抽煙,將家里留存的所有物件全數銷毀,以防同感會時常跑來,再找到什么蛛絲馬跡。”

  “嗯,這件事你的夜班看護對我說過,起初我也有些忐忑,擔心你身上余孽沒驅干凈,原來是這么回事。”老戴好奇地打量他,問:“那么老錢,你想談談整件事的經過么?”

  “可以,這件事除你們幾個之外,我不希望被傳播出去。”他從包里取出事先打印好的一疊破紙提來,說:“這是保密文件,你們簽署完我會將整件事無一遺漏地告知你們答案。這份協議里寫著不得泄露,不得以第三方名義杜撰成讀本小說買賣版權,更不接受媒體采訪,以及私自錄音。如果做不到,那就請當即離開,這是我的首要條件,望你們能夠尊重。”

  老戴知他疑心病重,使了個眼色要我們脫去外衣,只穿著褲衩汗衫給他過遍眼,當確認沒有藏匿錄音器材后,這才依次坐下。我本不愿在人前光著,但強烈的好奇心蓋過了全部。

  “當聽同感會每日匯報說你們已經摸出進入那個鬼洞的消息,我知道自己必須得啟程了,因為繼續查下去,我將身敗名裂,這就是過來的原因。”他捏著那枚戒指,湊在燈下顛來倒去地看,苦笑道:“先說說你們的最新發現,我也能找準自己該從哪開始講述。”

  于是,說明由我這個最重要的當事人整理,逐一報給他。老錢感到很吃驚,他沒料到我等行進的程度遠超他預想,臉色瞬間灰暗下來。隔了半支煙功夫,他這才昂起腦袋。

  “我們所有人,都莫不在說,要講究獨特個性。其實人活于世,真正那么灑脫的沒幾個,雖為自己活著,但更多時是為親友家庭而活,所以無法拋開一切,不得不保留態度與隱私。你們可以說那叫怯弱,或者性格缺失,我都無所謂。既然你提起指環,就從它開始說起好了。”他將戒指在桌頭擱下,道:“整件事的起因,發生在兩年前,也是我首次見到它的時候。”

  1996年仲夏,北卡羅利市杜克大學中心醫院,臨終病房內有一名白發蒼蒼的老婦,即將走向生命的終點線。她將所有財產,除了捐贈部分外,分給了膝下五名子女。老錢是這個婦人的長子,因事業有成生活優渥,外加成家得早女兒已出社會,所以只獲取一輛古董車。

  他本就是豁達之人,自不計較,并覺得這是理所當然,更該照顧自己幾個弟妹才是。而他的態度卻讓老婦很慚愧,在臨出門前,又將他喚回,隨后取出個木匣交給他。

  “里頭有枚戒指,或者指環,或者其他什么,總之我素來沒搞明白它的用途。”她顫顫巍巍打開匣子,絨布裹著一枚造型獨特的物件。老婦凝視著它許久,道:“在這最后時光,我應該告訴你一個珍藏多年的秘密,事實上,你的親生父親另有他人,而這東西就是他的。”

  “這!”老錢不僅愣在當場,問:“怎么這件事,你從未向我提起?那他又究竟是誰?”

  “在請律師分割遺產時,我方才想起這件事,畢竟你的弟妹都是哈里斯的親生血脈,而屋企公司又全是他的產業。但要如何向你解釋呢?我想了很久,你現在知道也為時不晚。”

  原來,這個老婦在年輕時,曾是個小鎮姑娘,人人都夸她像畫報上的明星,她在這種氛圍中變得心高氣傲,打算出外闖蕩社會去實現理想。然而幻想很美好,現實挺骨感,在真正去到大城市后,她被一輪輪刷了下來,最終耗光積蓄,卻什么都沒撈著。人窮志短要吃飯,她只得接受酒吧里認識的一個家伙,去拍小電影維生,蝸居在桃樹角的某幢破樓里。

  這整座樓的住客都是文化程度不高,低收入的寒酸人士,她一個女人家獨居很是不便,時常遭人調戲,或住所進了小偷。有時被拖欠工錢,就得忍饑挨餓,過得那叫一個凄慘。在這堆破落戶里,有名居住在閣樓的大漢待她最好,時常見她窘迫會主動接濟,久而久之女子對他漸生好感,許多晚燈下夜談喝醉了酒,就宿在他屋里。兩人上了幾次床。

  也不知大漢是存心耍她還是確有其事,有一晚雙雙躺在床頭,男人說自己知道一個藏寶洞,人只消進去隨便掏點鉆石用度,則終生無憂。女子只道他開玩笑,并不當真,可過了幾周,這個大漢無聲無息地走了,而將指環留在了房里。當時謠言四起,有人說走夜路遇見過他,大漢曾扛著只鼓鼓囊囊的包走進書局附近一個地下室內,就再沒出來過,許是被住里頭的鞋匠謀財害命殺了。女子為此去報了案,但條子草草問詢了幾次,也不再過問。

  有一天下午,她在窗前瞧見鞋匠推著大漢的自行車,行跡猥瑣地出門,打算下樓找他吵個你死我活,非要問明大漢是死是活,哪怕不濟,也要令他當眾丟臉。結果在跑下樓時,正巧沖撞了住戶在五樓吊鋼琴,工人手一滑這東西高空墜落,好巧不巧砸中底下路過的鞋匠,花白頭發老漢當場一命嗚呼。女子嚇得面如土色,連夜逃回北卡,從此再也沒回過桃樹角。

  女子流連在德罕當酒吧招待,時隔不久鴻運當頭,邂逅了一個玻璃廠闊少,倆人一見鐘情,遂很快同居在一起,隔了十個月,即誕下一名男嬰,那就是老錢本人。隨后十來年里,她又為丈夫生了四個兒女,每個嬰孩肩頭都有一個三角形淺色胎記,只有長子沒有。

  女子不由去想,莫非小孩不是闊少的?掐指算來,大漢失蹤到她遇見現在的丈夫,這之間只差了一個多月,老錢沒準是自己帶來的。有了這份心,她背著家人偷偷去做了親子鑒定,化驗結論果然如此。打那以后,她時刻擔憂自己那段不光彩的歷史被人知道,便不再善待長子了,老錢畢業后就自力更生,母子間時常是一年見一回。直到自己年邁將終,出錢出力最多的是老錢,所以婦人不住慨嘆,心生愧疚,在臨終前將這個秘密告知了長子。

  “我也不知那人是不是在開玩笑,但他幾乎足不出戶,卻又吃喝無憂。所以也別去理會是真是假,這只指環留給你,倘若你感興趣可以去繼續查查線索,他的名字叫英格拉姆。”

  將母親下葬后,這枚戒指始終安安靜靜擱在家里書桌內,老錢對尋找血親并不感興趣,就這樣又過了一年。1997年年中,他的裝修公司財務上遇上一些小危機,多名客戶宣布破產沒能及時收上款子,導致流動資金不足無法承接外州一個較大的項目,他這才想起指環的事,抱著試試無妨的心態,跑來佐治亞尋根,順帶看看這究竟是所謂何物。

  “那么,你當初說,有個相好的住在桃樹角,這是杜撰出來,不存在的么?”

  “卻也不是,正是在調查過程中,我才有幸結識她,故而每個月都會來此一游。”他擺擺手,讓老戴別多過問,朝大窗東面遙指一下,說:“她住得不遠,在最初尋根時,她幫了很大的忙,所以才會日久生情。你也說過人有七情六欲,道德是枷鎖,這種事無關緊要。”

  不論此女是誰?我們都沒興趣,只消知道她是個本地人,并幫著老錢將最初信息收集妥當便了。不久之后,他們尋到了破樓,并在塵封的地下室內,翻到幾只屬于英格拉姆的箱子,通過內里日記對照,方才明瞭鞋匠其實是一個出貨人,大漢將自己刨來的生鉆通過他流入黑市,老漢委實是被謠言誣陷,與他失蹤半毛錢關系都沒有。真要是遭人謀害,估計也是因寶石惹來橫禍。所以,老錢將箱子寄存在桃樹角一個儲物倉里,每次往家帶些回去細細研究。

  然而幾個月下來,他吃驚的發現,自己親生父親沒準是個連環殺人犯,他至少謀害過四個人,并有過入獄的記錄。曾因口角將人推下樓,英格拉姆獲刑五年多。這個家伙不止一次提到自己進過藏寶洞,他十分癡迷一名女性,曾打算帶她去走山洞,甚至愿意將指環送她供其支配,但那個女的不領情,與別人熱戀,過沒多久發生礦難就失蹤了。

  有了這些重大發現,老錢逐步摸出這個藏寶洞的位置,也許就在距桃樹角不遠的黑楓鎮上,那頭就是地鳴車站大型礦難發生地,自家老頭又曾在桃樹角段鐵路線工作過,兩者對得上。所以備好工具和手電,尋了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興沖沖轉去黑楓隧道尋寶。

  很快他找到了古怪裝置,按照本子摘要打開科西塔石盤,徑直闖了進去。可這家伙終究不是吃這碗飯的,明明有地圖照樣在石峽迷了路,期間看到土里有成排成排的木乃伊尸骨,嚇得魂飛魄散,方才意識到這哪是什么藏寶洞,分明就是個積尸洞,當即嚇得屁滾尿流,手腳翻飛逃出孔地亞。回到隧道后他還余驚未定,急忙鎖上石盤驅車離去。結果黑燈瞎火間還將方向搞反了,出了黑楓口開至油氣站附近撞上樹墩,人昏厥在車里,天麻麻亮后他才逐漸有了意識,最終將車送去前面幾里外的小修站,從此熄了全部念想。

  驚魂夜之后不久,他晚上發夢總會瞧見自己被戴上鐐銬,坐在漆黑的沙礫地間。有一對面容猙獰的男女飄在半空,厲聲數落著英格拉姆所犯下的種種罪惡,他倆異口同聲說自己是被害死的,大漢不僅不懺悔自己的暴行,還將它們強行拆散,讓它們投生無門入死無處,而老錢正是這個惡賊的后代,所以要將所有受過的痛苦加諸到他身上!并讓他斷子絕孫!

  “原來這就是牙輪咒的由來,是的,是的。麗姬婭和格蘭特是被活活困在地底,最終死于挨餓啊。所以老錢才會像恐怖電影里的餓死鬼,瘦得皮包骨。”老戴一拍腦門子,聯想起所有,嘆道:“我一開始還以為是誤中了印第安人的詛咒,這么一來就解釋得通了。”

  跟著,他與帕科琢磨并還原出另一件不為人知的秘密來,那就是指環為何會在男尸手中。魔魘所見與英格拉姆文字里都記錄了這么件事,那就是麗姬婭曾隨著平頭男到過孔迪亞石峽,當時他正在低聲下氣哀求財務女再給自己一個機會,但遭到了拒絕。那么在那一天,英格拉姆也許是打算帶她去見識藏寶洞的,甚至將指環都送給了她。而事后,財務女不知因何緣故沒將東西還他,而是轉交給了格蘭特,因此在倆人被困后,平頭男即便有心也救不回他倆。

  可這把至關重要的鑰匙,又在幾年后麗恩潛入礦難現場時被帶了出來,英格拉姆隨后不久再度下洞無意間瞧見,這才急著打開密道想撞撞運氣,結果卻瞧見這對男女即便成了干尸仍深擁摟在一起,于是怒由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它們尸骨拆散后故意封存在兩口淺山洞里,并炸塌了土方。待到反悔再想去刨時,就正巧遇見了山狩作亂。

  “1956年8月,是英格拉姆人間蒸發的日子,當時本地報紙上登過這條新聞。唐頓書局就是負責印刷報刊雜志的。”帕科翻著老錢帶來的資料夾,一拍腦門叫道:“嘿,兔子當時不是問,他為啥不用報紙雜志裁剪字條么?而非要找陳年老書,那是因為,這個桃樹角的印刷品都是唐頓獨家壟斷,他這是擔心會被女鬼猜出自己是誰呢!”

  “這些都不重要,總之英格拉姆的事件差不多全釐清了,不過,”偵探面色凝重地點起支煙,直視著老錢,問:“如果你擔心這件事會曝光出自己母親年輕時的不堪,這點我可以理解。不過現在早已不是當年那種閉塞社會氛圍,沒準還是挺勵志的題材。你為什么說,繼續深挖,最終會導致自己家庭破裂呢?這點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你愿意說的話。”

  “這是因為兩只厲鬼的詛咒,它們是要害我斷子絕孫的,那么自然小杰也難逃厄運。可問題是,他始終沒被波及,完全置身事外。在我意識清醒時,就去做了親子鑒定,結果他與我命運一樣,也不是親生骨肉。這件事引起了家妻的注意,她似乎已知道自己出軌的事被我探知了!所以,我不愿這個家因你們深挖調查而四分五裂,就讓我安靜地死去吧。”

  “老錢,恐怕你現在想死也死不成了。剛才見你起身喝水時,背上的劓殄全掉光了。鎮壓你的惡鬼,現在附足在前次來你家的衛道士身上。”我擎著煙來到窗前,挑開簾子眺望璀璨夜景,道:“我們因這件事遭受的磨難,是你無法想象的。而且現在已瞞不下去了。英格拉姆殺人的事,已被有線臺的人獲悉,他們怎肯錯過熱點?正想借著地鳴車站二度開掘而登上頭條,所以明天必然會聯系Brooks地方警署,上黃楊林掘尸,那是多起懸而未決的命案。英格拉姆不必再找,他早已身亡,而我或許知道他的最終歸宿。”

  “這!”老錢不由捶胸頓足,在偵探的安慰開導下,問:“那么他的葬地在哪?”

  我微微一笑,手指盥洗室窗口方向,將手中煙卷點燃。

  16:42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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