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反應過來,他們已經在快速下落了,和水潭中的積水一起。
在下落的瞬間,嬴政抓住他的手,將他抱到了懷中,張麒麟也緊緊抱住嬴政,生怕和他分開。
下落的速度很快,耳邊都是呼嘯的風聲。
懸浮探照燈十分強悍,居然從蟲海中殺了出來,緊跟著他們下落。
也因為探照燈的存在,張麒麟看到了下方的情形。
底下的空間巨大,似乎是一個巨大的朝拜圣地,四面都擺著金光閃閃的巨大佛像。
但是中間十分空曠,剛剛掉落除了碎石,再沒有其他物件。
一個人從百米高的大樓墜落只需要四五秒,他們已經下落了差不多十秒,這個高度,在下面的人必死無疑。
張麒麟意識到這個,心中慌張異常,同時又有些慶幸,現在,他背部朝下,就算要死,死的也不會是嬴政。
他閉上眼睛,做好了心理準備。
然而,伴隨著碰撞引起的五臟六腑位移的不適感傳來,他想象中的劇痛并沒有傳來,他也并沒有因為巨大的沖擊力而失去知覺。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身上的劇痛,更能聽到耳邊嬴政難以抑制的痛哼。
張麒麟大驚,連忙睜開眼,果不其然,入目是嬴政的胸膛。
而他身下,嬴政已經不受控制口吐鮮血。
“麟、麟兒……”嬴政抬起手,似乎想摸一摸他的臉,還沒觸碰到,嬴政的手已經重重砸落下去。
瞬間,張麒麟悲痛欲絕、淚如雨下。
混合著鐵銹的血腥味讓張麒麟幾近昏厥,入目除了生機全無的嬴政,就只有嬴政身下暗紅的一片鮮血。
“阿政,”
他整個人都在顫抖,強撐著,想抬起上身,從嬴政身上下來,然后搖醒嬴政。
但是他五臟六腑傳來的劇痛讓他無法做到這些,他甚至沒辦法抬起手去摸一摸嬴政的臉。
“阿政……”
他壓在嬴政身上,毫無形象,淚流不止。
“麟兒。”突然,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
不等他轉過頭看清,他先被人溫柔地抱了起來。
是嬴政的神魂。
嬴政將他抱在懷中,溫柔擦去他嘴角的血液和臉頰的淚痕,溫聲安撫,“別哭,我沒事。”
嬴政看都沒看他自己躺在血泊中的身體一眼,抱著他徑直朝狗系統走去。
狗系統雖然沒摔得血肉橫飛,但也沒好到哪去,摔得和二維圖片差不多。
嬴政抱著他走到狗系統面前才停下,嬴政調整了一下姿勢,單手抱他,另一只手使用神力,將狗系統吸到手里。
他抓著狗系統的腿快速抖動,語速又快又急,厲聲說:“醒來,麟兒需要藥物。”
足足抖了十多下,狗系統才終于有了動靜。
狗系統猛地抬起腦袋,心有余悸想向嬴政訴說剛剛的恐懼,但是才喊出一聲“宿主”,嬴政就打斷了它。
“藥。”
嬴政只說了一個字,聲音冰冷至極,狗系統渾身一顫,瞬間沒了聲。
嬴政的聲音異常冰冷,整個人都散發著濃烈的威壓,但是被他抱著,張麒麟心中卻十分寧靜,甚至足夠他忽略身體上的劇痛。
很快,嬴政從狗系統那兒得到兩顆藥丸。
拿到藥丸后,嬴政毫不猶豫將狗系統扔到地上。
嬴政沒有說話,只溫柔將其中一顆藥丸塞到他的嘴里,而后一言不發,抱著他朝陳景云所在的方向走去。
雖然有蒙恬在,但是陳景云的情況還是不容樂觀。
陳景云已經昏厥,胸膛幾乎沒有了起伏,蒙恬倉皇無措跪在他身邊,聲音顫抖喊著‘公子’,想伸手掐他的人中,卻不敢靠近,怕感受不到陳景云的鼻息。
嬴政抱著他大步走過去,將手中的藥丸遞給蒙恬,示意蒙恬喂陳景云吃下,而后便抱著他朝靠得較近的左邊的佛像走去。
嬴政靠著佛像的大腳坐了下來,他則被嬴政放在腿上、抱在懷中。
“睡一覺吧,麟兒,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嬴政一遍又一遍呢喃重復著,再一次握著他的手往他的身體里傳送神力。
他能感受到暖洋洋的感覺,那股暖洋洋的感覺從嬴政握著他的手傳向他身體的各處。
張麒麟想起后來從陳景云口中得知的,上一次嬴政在給他傳送大量的神力后,神魂不穩,傷上加傷,休養了七天不過只好了十分之一的事。
他當即就想制止嬴政,但是卻沒力氣去扯開嬴政的手。
“麟兒別鬧,安心休息。”嬴政說罷,便又繼續。
張麒麟還想掙扎,狗系統卻先急促叫出聲。
“宿主,大事不妙,真正的大boss被張麒麟的血腥味喚醒了!”
話音未落,張麒麟看到一團黑霧在中央的空地上緩緩成形。
看不清狗系統口中的大boss真實的模樣,張麒麟只依稀在黑霧中看到很多條張牙舞爪的、甲蟲的大鉗子一樣的觸角。
張麒麟大驚,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嬴政已經將他放到地上,讓他靠坐著。
嬴政在他額間留下溫柔的一吻,“睡一覺吧,我的麟兒。”
他莫名心慌,用盡全部的力氣,死死抓住嬴政的衣服,不想讓嬴政獨自去面對這不明底細、前所未見的怪物。
“麟兒乖,睡一覺,等你醒來,一切都會好起來。”嬴政眷戀看著他,溫柔撫摸著他的臉頰。
雖然嬴政對他所說過的話從來沒有失信過,但是發自內心的,張麒麟心中就是慌亂,就是不愿放開嬴政,更不愿睡去。
哪怕困意莫名席卷,讓他的眼皮子不受控制地靠攏。
不,他不能放開嬴政,他不能睡。
張麒麟用盡全身力氣,強撐著,緊緊抓著嬴政。
但是,嬴政卻一點點扳開了他的手。
嬴政將衣物從他手里扯出來后,站起身來,微笑著摸了摸他的臉頰,擦去他臉上的淚水,用寵溺至極的語氣哄著他,說著‘麟兒乖’。
嬴政看著他,微微傾身,似乎還想吻一吻他,但是身后的大boss卻不給他們機會了。
黑霧席卷強風,朝他們的方向呼嘯而來。
嬴政也不再猶豫,快速擦去他臉上重新流下來的淚水后,果決轉身,迎著黑霧而上。
張麒麟的眼皮子越來越重,嬴政的身影越來越遠,原來越模糊,直至他完全被黑暗籠罩,失去了意識。
—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聽著耳邊吵鬧混雜的呼喊和哭聲,張麒麟緩緩恢復了意識。
“啞巴,啞巴,醒醒!”
“嗚嗚嗚,張麒麟,你快醒醒,嗚嗚……”
睜開眼,入目便是黑瞎子滿是焦急神色的臉。
張麒麟一愣,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不清楚現在是什么狀況。
“嗚嗚嗚,張麒麟,宿主,嗚嗚,宿主他……”
聽著狗系統斷斷續續的抽噎,張麒麟猛地清醒過來,想起了一切。
他推開擋住視線的黑瞎子,強撐著,著急站了起來,四處尋找嬴政的身影。
他還在失去意識前的地方,地上坑坑洼洼的,掉落著不少碎石,四面的大佛被毀得沒有一個完整的。
這里爆發了多大的斗爭,不難想象。
環顧四周,蒙恬不知所蹤,陳景云躺在他左邊不遠處、臉色蒼白,黑瞎子和狗系統一左一右,護在他身邊。
除了這些,再沒有其他人或者物。
他循著記憶中、嬴政身體所在的方向看去,那里只剩一個大坑和一塊三米多高的巨石佛頭,大坑邊緣有一些微不可見的血漬,佛頭上也有。
佛頭巨大,讓張麒麟看不清佛頭背后的情形。
他甩開黑瞎子的攙扶,大步朝佛頭走去。
他越走越快,越走步伐越凌亂。
等他跑到佛頭背后,看到佛頭背后細碎的、分不清原本模樣的血肉殘渣后,他終于支撐不住,跌跪其中。
跟過來的黑瞎子將他扶了起來。
“啞巴,陛下他,陛下他,”
黑瞎子鼻音極重,重復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下文。
“張麒麟,宿主,嗚嗚嗚,我沒有宿主了,嗚嗚嗚……”
狗系統哭訴著說出了黑瞎子沒能說出口的話。
張麒麟渾身一震,這一刻,他的世界全面坍塌。
他失去了他最愛的人,他失去了他的阿政。
他突然覺得很累,不想再站立著,不想再呼吸,不想心臟再跳動。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嬴政,嬴政對他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一幕幕在他眼前閃現。
‘麟兒,你真的好可愛,我真的好喜歡你!’
‘麟兒,我想要你。’
‘麟兒,有心儀的城市嗎?’
‘麟兒乖,睡一覺,等你醒來,一切都會好起來。’
不,嬴政那么強的,嬴政說過的,就算身體毀了,也不會消亡。
頃刻間,張麒麟又不覺得累了,他大口喘氣,讓心臟再次跳動。
他要出去,他要去西安,他要進地宮,嬴政一定在地宮中等著他。
就像昨天那樣。
他推開黑瞎子,四處掃視,恨不得離開找到出口出去。
這里十分空闊,四面的巨大佛像之后,是筆直陡峭的崖壁,崖壁一眼望不到盡頭,黑壓壓的,像無底洞一般。
他不可能徒手攀爬兩三百米高的峭壁,只能另尋他路。
地面上到處都是佛像碎塊,殘破的佛像擋住他的視線,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撞,挨個探查佛像后的石壁,企圖找到一條能出去的裂縫。
他找了一圈,找到了他的黑金古刀,也找到了嬴政使用過的、被壓彎的砍刀,就是沒能找到能出去的通道。
在他快要絕望之際,一直跟在他身后想勸說他的黑瞎子給了他希望。
“你是怎么進來的?”
他死死盯著黑瞎子,生怕錯過黑瞎子細微的面部表情,手也握緊了手里的黑金古刀。
若不是他和史逍林掉下來,他和嬴政不會下來,更不會遭遇后來的一切。
“那里。”
黑瞎子只沉默片刻,而后指向了他之前靠躺的佛像。
“那座佛像中間有條通道,我跟在史逍林身后爬進來的。”
黑瞎子又說:“我很抱歉,我以為史逍林和我一樣,都是想要大理歷代皇帝的舍利子,沒想到,他想要的……”
他聲音一頓,清了清嗓子,才又說,“是陛下的命。”
“他的實力比陛下還強,我也無能為力。”
狗系統也哭咽著說:“它是總部派來的,從哀牢山開始,一切都是總部算計好的,它們自始至終就沒有放棄過宿主本體中的神珠……”
張麒麟沒有再繼續聽下去,嬴政不會有事,嬴政一定在地宮中等他。
他轉身就走,十分輕易爬上了佛像,中間,果然有一個不小的通道。
他本想直接跳進去,但是在跳下去的瞬間,他看到了陳景云。
陳景云是嬴政的兒子,也是他的兒子,他不能放任陳景云不管。
他又跳下佛像,將陳景云背了起來,這才背著他重新朝佛像走去。
他徑直從狗系統和黑瞎子身前走過,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在他要爬上佛像時,狗系統叫住他,“張麒麟,我知道出去的路,宿主已經不要我了,你別不要我。”
張麒麟停下腳步,他還是心軟了,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狗系統一眼。
只一眼,狗系統如釋重負,連忙跟在他身后。
黑瞎子站在原地沒有動作,低著頭不敢看他。張麒麟也沒再管他。
這個大佛是打坐的姿態,它被削去了三分之二的體型,剩下的只有兩米高,踩著它的腳和手臂,爬上去并沒有那么難。
在狗系統的指路下,歷經五個小時后,他終于從彎彎繞繞的地宮中繞了出去。
直播還在繼續,所以在他從一處裂縫中爬出來時,屠圖已經帶著人在裂縫外等候他多時了。
已經是深夜,蒼山卻燈火通明。
屠圖滿臉愧疚之色,聲音也帶著重重的鼻音,“小哥,陛下……”
第一次,張麒麟發了火,吼了人。
“阿政很好,你閉嘴!”
屠圖被他吼得呆愣在原地不敢動彈,反應過來,張麒麟也有些懊悔,他不該吼屠圖,屠圖也是受害者。
但是,他沒心情更屠圖道歉。
他將背上的陳景云交給和屠圖一起來的醫護人員,拎著狗系統的脖子,一邊往不遠處的飛機大步走去,一邊厲聲說:“飛行員和我走,其余人留下保護好陳景云。”
眾人都是一驚,反應過來,手忙腳亂行動。
飛機很快起飛,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對張麒麟來說度秒如年。
凌晨,飛機終于到達目的地。
飛機還沒完全降落,張麒麟先看到了陵墓外的巨大變化。
方圓五十公里的植被保護圈全部枯萎,它們好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
在高空中,張麒麟還能看到皇陵中心,皇陵外的那道無形的屏障也消失得無影無終。
這一刻,張麒麟的心中越發慌亂。
但是還是強忍著,讓飛行員將飛機直接飛到了皇陵中。
他和狗系統一起,輕車熟路進入了地宮。
地宮中一切如常,又好像一切都變了。
越靠近中心地宮,張麒麟越不敢繼續前進,在看到中央地宮大開的石門時,張麒麟的世界天翻地覆。
他不顧地宮中的水銀,更不顧棺槨外的毒藥,直接跑了進去,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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