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不是考慮這個時候。
白蓁蓁上前查看紀王的眼睛，將他的上下眼皮掰開，他的眼中一片血紅，卻又沒有真正出血，眼珠子有些混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般。
確實像太醫說的那樣，需要開刀，將包裹著眼球的東西放出來。
只有緩解了眼球的壓力，他的眼睛說不定才能再看見。
而如果失敗的話，大量渾濁物沖破眼底，恐怕就救不回來了。
“殿下的眼睛，需要用匕首劃開治療。”白蓁蓁給出了和太醫院一樣的治療方案。
紀王爺一下子就炸毛了，要不是顧著有這么多人在，他能當場暴起。
“不行不行，”紀王爺堅定的擺手，“本王絕對不能讓你剜掉本王的另一只眼睛。”
白蓁蓁想了想，她現在的手還算穩，認真一些，紀王治好的概率能有七成。
如果實在治不好，丟掉一只沒什么用的眼球，其實她覺得是可以接受的。
但她不能擅自替病人做決定。
“紀王爺，您的眼睛治好的可能性很大。”白蓁蓁實話實說，“只是需要將眼球周圍的壓力解除，做的好的話，您很快可以復明。”
“失敗了呢？”紀王頓時叫起來。
白蓁蓁道：“眼球摘除。”
紀王頓時冷嗤一聲，道：“好了，本王也看過了，本王不治了。上天讓本王眼瞎，二十幾年前逃過一劫，這次也逃不掉。”
他就知道，沒有人能明白，他為什么想要一只眼球。
即便看起來沒用，他也不能忍受，自己的兩只眼眶都空洞洞的。
他覺得……冷。
一種很刺骨的冷。
更何況，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讓他寧愿真的瞎了。
“父王！”沈純熙很不理解。
“娘，你快勸勸爹呀。”沈純熙著急起來，連稱呼都沒有那么官方。
紀王妃輕嘆一聲，道：“這些年，我已經習慣了，你不必顧念我。”
她冷不丁冒出這么一句話，讓在場人都有些不解。
但紀王沒有。
紀王猛地一震，好半天才道：“跟你沒關系。”
紀王妃輕笑一聲：“就當是為了湘王當年護你的恩情，你那只眼睛，當初是他救下來的，現在好不好，也不應該由你說了算。”
紀王再次猛地一震。
連燕王妃都詫異的張大嘴。
“不是說……”燕王妃張嘴說了三個字，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是說，湘王通敵，才導致紀王瞎了一只眼睛嗎？
為什么紀王妃會說，她的另一只眼睛，是湘王救的？
紀王妃看向燕王妃，并不擔心她會把這些秘密泄露出去，柔聲道：“這些事情，只要有心，你也可以回去問問皇弟，他也知道。當年在場的人都知道，只不過這些年沒人提了而已。”
“湘王替你擋下那支箭，否則，你兩只眼睛都保不住。”紀王妃道，“如果你現在這么輕易的放棄了他保住的那只眼睛，將來九泉之下，你又有何面目去見湘王？”
紀王乍然無語的朝紀王妃的方向扭過頭。
他看不見，只能用耳朵去聽紀王妃說話。
白蓁蓁趁機道：“治好的概率還是很大的，只要殿下配合，很快就能重現光明。”
紀王又沉默一會兒，才終于點頭：“……好，本王就治一治。如果不行，還請江大夫盡快停手，本王不想失去這只眼球。”
白蓁蓁點頭。
只要紀王愿意治，一切都有轉圜的機會。
匕首和火焰很快準備好，沈純熙下意識有些害怕，將其余人都趕了出去。
她自己知道，這個過程還是盡量不要讓紀王妃看到。
否則，她不保證紀王妃會不會像她當初一樣，誤以為白蓁蓁在殺人。
白蓁蓁消毒完了匕首，重新去看紀王爺的眼睛，又讓人去準備藥液。
她離得那么近，紀王有些敏銳的抬起頭：“你身上的味道，我似乎在哪里聞到過。”
白蓁蓁一怔。
她只來得及換了衣衫，給自己重新化了妝容，至于身上的香粉，沒有沐浴，當然味道還在。
紀王只那么不遠不近的跟她待了一會兒，就記住了嗎？
“或許是這香粉許多人都用過的緣故吧。”白蓁蓁鎮定的解釋。
紀王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他府上侍妾太多了，他今天聞一個，明天聞一個，記不住也是很有可能的。
他不做他想，白蓁蓁這邊終于準備好了麻沸散：“紀王爺把這個喝下吧。”
喝下去再開刀，就不疼了。
紀王卻拒絕：“不必，不過是刀割，本王有什么受不住的。”
上過戰場的人，不在意這些痛處。
白蓁蓁十分無語，他就算受得住疼，但萬一動一下，這么一點偏差，也可能導致她下刀失敗。
“本王絕不會動，你放心下手就是。”似乎是察覺到白蓁蓁在想什么，紀王補充了一句。
白蓁蓁只好應一聲，掀開他的眼皮，在眼角右側底部下了到了。
將皮肉割開，從另一個地方減少眼球受到的壓力，將里面的濃液引流出來。
紀王果然紋絲未動，只是手上死死的抓著凳子的木頭腿，從凸起的青筋可見他用了多大的力氣。
白蓁蓁一刀下去，見紀王還算堅強，就換了個方向，多角度的將膿血逼出。
沈純熙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即便她告訴自己這是在救人，也難免害怕。
好半天，白蓁蓁下刀完畢，在他的傷口上撒上藥液，輕輕用紗布將他的眼睛包起來。
劇痛還在腐蝕著紀王的神經，他卻渾然不覺，只道：“這就好了嗎？”
這么快，他倒是有點意外。
白蓁蓁道：“好了，成不成功，要等明日摘了紗布才知道。到時我會再來一次，如果沒有治好王爺的眼睛，我也會盡量保住您的眼球。”
紀王輕輕松了一口氣，剛送完，又想起了什么，重重嘆了一口氣。
沈純熙有些感動，拉著白蓁蓁的手：“謝謝你救我父王。”
白蓁蓁笑：“應該的。”
紀王乍然聽到沈純熙這么嫻熟的語氣，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了。
一個從來沒見過面的大夫，沈純熙怎么會跟她這么熟？
給他治病的大夫究竟是誰，顯然已經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