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離咳得肺都要出來了，喉嚨中涌出一股腥甜，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方七看不下去，狠狠推了白蓁蓁一把：“殿下不過是想要與你緩和關系，才借此希望你給他治療，你怎么能這么說他？殿下要是真想害你，還會事先告訴你嗎？”
白蓁蓁冷笑一聲，沒有跟他動手，目光中滿是洞察：“什么話都讓你們說了，那好，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就要給他治嗎？我不是太醫，沒有領你們皇家的俸祿，我也說過了，我已經治完了，是你們自己不相信。”
“你想告就去告吧，”白蓁蓁冷眼看著沈離，“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里，以后就算要死了，也別來找我，就算找我，我也絕不會來。”
不僅不來，還要扎個小人詛咒他早點下地獄。
沈離的心都在滴血，他捂著胸口，將咳嗽強行忍下去，終于吼出來：“白蓁蓁，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害你。”
白蓁蓁緩緩回過頭，冷笑：“我相信，但你會害我身邊的人。”
沈離被她目光中的冷漠再次刺痛，手上不由自主用力，青筋都暴起來：“我從來都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只是希望她能重新回到他身邊罷了。
可是這樣的話到了喉嚨，又被沈離咽了回去。
他低下頭，苦笑出聲，何必再說，再說下去，也只能被白蓁蓁一次又一次拒絕而已。
“你最好斷了對我的所有念頭，”白蓁蓁冷冷的站在原地，“我們和離已經有一段日子了，該說的話我都說過，要是你再糾纏我，我立刻啟程跟我父兄一起去邊關，永不回京城。”
沈離聽到她如此決絕的話，終于又忍不住，心口一疼，倒了下去。
方七大驚：“殿下這些天沒有喝預防心疾的藥，這下怕是心疾犯了！”
他猛地朝白蓁蓁看過去，這下也顧不得什么之前還在吵架了，滿臉哀求的看著她。
白蓁蓁轉身就走：“記得叫太醫。”
什么叫現世報，這就是現世報。
她說不管，就真的不會管。
方七怒道：“你見死不救，就不怕我告訴陛下，讓他治你罪嗎？”
白蓁蓁聳聳肩：“我的眼睛怎么又看不清了，看來是沒法給人治病了，你還愣著干什么？再不請太醫，你家殿下要死了。”
眼瞎真是個好借口，只要她不是主觀惡意，承明帝又能說什么呢？
白蓁蓁裝著眼瞎出了門，兩只手不斷的摸索著前方，扶著墻壁出了門。
她說她現在瞎了，她就是瞎了。
但要是出了這道門就好了，也說不定。
方七急得要死，見她這么不近人情，更加怒道：“白蓁蓁，你怎么能這么狠心？當初你那么喜歡殿下，說非他不嫁，這才多久，你的真心都喂了狗了嗎？”
白蓁蓁一點都不生氣，繼續摸索著墻壁，雙眼無神的前行：“沈離自己不是也說過，永遠喜歡云出岫一個，這才過了多久，他的真心都喂了狗了嗎？”
方七被她說得血壓上頭：“自古男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殿下就不能同時喜歡你們兩個人嗎？”
白蓁蓁被他這套封建想法說得連辯駁的欲望都沒，時代不一樣，她非要說男女平等，也只會被人當做笑話。
于是她道：“啊對對對。”
方七見她這樣的態度，更加生氣了：“你不就是嫌殿下曾經對你不好嗎？多大的事，你今天居然能見死不救！”
多大點事——
原主被活活打死這么大點事。
合著這天底下只有沈離的事是大事，別人的事都不算事。
任何一個不雙標的人都該知道，如果沈離現在死了，那也是他讓人打死原主的報應。什么浪子回頭，報應報完了再說回頭的事吧。
方七見白蓁蓁還是無動于衷，終于還是不敢耽誤沈離，連忙沖出去請太醫，沖的太快，還把扶著墻走的白蓁蓁給撞了一下。
白蓁蓁裝瞎子裝得正入戲，猝不及防被這么一撞，猛地失去平衡，就要撞到一邊的柱子上。
然而下一刻，卻撞到一個溫暖的懷抱。
熟悉的氣息，讓她都忍不住要嘆息。
“你的眼睛怎么了？又看不見了嗎？”云襄抱著她，目光中滿是急切，連語氣都忘了掩飾。
白蓁蓁有點尷尬，不由自主就繼續裝了下去。
她推開他，站好，才慢慢道：“可能是一時激動，復發了吧，很快就會好的。”
云襄也反應過來自己失態，他沉聲道：“我帶你去找三公主。”
白蓁蓁呼吸一疼，晃晃腦袋，裝作無事發生：“咦？我好像能看見了。”
云襄：“……”
他拿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確定她沒事，逐漸自己也覺得尷尬。
沈離在床上躺著，迷迷糊糊的，看起來暈了，其實耳朵還能聽到聲音。
他聽到有一個男子很關心白蓁蓁，本能的覺得不對勁，想努力睜開眼睛，卻只是徒勞。
白子洛從里屋走出來，他原本早就要給白蓁蓁出氣的，但他聽白蓁蓁罵沈離罵得挺爽，也就樂得聽戲。
后來云襄進來，他也將一切盡收眼底。
“小妹，我覺得我好多了，可以去找陛下謝恩了。”白子洛的出現，打斷了白蓁蓁和云襄之間尷尬的氣氛。
白蓁蓁反應過來，拉著白子洛就走：“你在宮里呆不習慣，還是早點回去的好。”
云襄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殿門之外。
“我看你現在，倒是比以前厲害了許多。”白子洛稱贊道，聲音中卻帶著心疼。
從前那個驕縱的妹妹，現在變得這么伶牙俐齒，何嘗不是沒有人替她出頭的結果呢。
他的妹妹，在靖王府，真是受了很大的罪。
“那當然，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何況我們已經好幾個月沒見了。”白蓁蓁順口答著，腦中卻不斷回閃那雙焦急的眼睛。
白蓁蓁送白子洛到紫宸殿門口，沒有進去。
白子洛能回去，她卻是回不去的。
承明帝指望她去拿三公主的長壽丹藥，不會那么輕易放她出宮。
后來聽說太醫們對沈離的病束手無策，淑貴妃呵斥他們去請了同樣醫術高明的三公主，暫時把沈離給救了回來。
天色逐漸昏暗下來，白蓁蓁坐在御花園南角的亭子里。
出乎意料的，沒有人因為沈離的事找她麻煩，她才能安靜的在這里繼續待著。
又過了不久，月牙緩緩露出個頭，白蓁蓁身子有些麻，起來活動筋骨，這一動，卻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
那影子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動，再想躲閃時，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