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蓁蓁有些悵然，沈琢這些年一定受了很多苦，看起來什么都不在乎，其實內心悲憤，身體和心靈都備受折磨。
倒是跟她上輩子的身世有些像，只不過沈琢比她更苦，他雙腿難行，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你……”白蓁蓁還要說什么，沈琢已經閉上眼睛，沉了下去。
很不錯了，這次堅持的時間比之前都長，還能跟她說這么多的話。
許初宸將他從藥池里拉出來，也沒敢多說話，生怕白蓁蓁真的因為沈琢的話，而不給他治療。
但白蓁蓁并沒有，她依舊透支精神給沈琢扎完針，又不厭其煩的囑咐一番，這才離開。
沈琢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許初宸支著腦袋等著，見他醒來，難免高興。
“靖王妃說之后的藥池不用天天泡了，半個月一次就行。”
沈琢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想起了他在痛極了的時候跟白蓁蓁說的話。
找到證據，血債血償。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樣的心情說出這種話的。
他是故意說這種話激怒白蓁蓁的。
但激怒的前提是，白蓁蓁不會放棄對他的治療。
他雖然心中仍舊恨她，卻也同時無比篤定，白蓁蓁一定會治好他。
沈琢忍不住苦笑。
許初宸見他笑，立即道：“改成半月一次，以后殿下就可少受些苦了。”
沈琢微微點頭：“有些冷。”
許初宸把被子給他拉上去。
沈琢道：“腿冷。”
說完，連他自己都神情一怔。
他覺得腿冷，而他的腿，一向是沒有知覺的。
許初宸忙給他好好蓋住腿，還掖好了兩個被角，激動道：“殿下，你的腿有反應了？”
沈琢平靜的臉上終于有了些復雜的神情，帶點激動，帶點驚喜，也帶一點嘲笑。
白蓁蓁真的能治好她。
這個殺人兇手，在她父親害得自己家破人亡之后，卻要來治好他的腿。
“一點點。”沈琢道。
只是有了一點對外界的感知罷了，他的腿仍然是不能動的。
但僅僅是這一點點，已經足夠他內心激動。
白蓁蓁一覺睡到了第二天。
扎針果然是十分透支精力是事情，沈琢現在有了好轉，原先泡澡的方子不能用了，還得加些入口的湯藥。
她有意讓許初宸再看一看方子，許初宸這回說什么也不看了。
無論白蓁蓁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東西，他都不會再反對。但他怕嚇到自己。
“你不能這樣，”白蓁蓁道，“知道自己不足，就要學習上進，怎么能逃避呢？”
許初宸這回沒有被白蓁蓁的話氣到，他鄭重道：“世上總有些天才，是我等凡人達不到的程度。”
他現在就很好了，醫術比得上大多數人，日子過得也不錯，何必貪心。
正月初六，安樂公主穿著厚厚的斗篷，罕見的來到了靖王府。
沒有了沈離和白蓁蓁，雖然還是年節，但靖王府內已經有些蕭條了。
云出岫沒想到安樂公主回來，但見到她，還是撐著笑臉道：“公主怎么來了？”
安樂公主并不靠譜，但云出岫卻仍然只能靠著她。
立刻有婢女圍上來，給安樂沏茶倒水拿斗篷。
這種被人重視的感覺，安樂也很久沒有體驗過了，她頓時舒心很多。
“我哥哥走的急，母妃讓我收拾些東西給他快馬送過去，”安樂說的十分自然，仿佛她還是淑貴妃和靖王心尖上的人，“既然你在，那就你來收拾吧。”
其實這個機會是安樂費了好久才求來的，要是辦事能力，淑貴妃最信任的人當然是純熙郡主。要不是沈純熙已經不與她來往，她也不會讓安樂出宮。
東西收拾的很快，云出岫照顧沈離這么久，什么東西在哪里，她都知道。
“公主回去的路上也要小心，天冷路滑，我讓人多灌兩個湯婆子暖著。”云出岫柔聲道。
安樂再一次體驗到了被重視的感覺，忍不住得意洋洋多說兩句：“你不必擔心那個賤人，我母妃說了，等到正月十二冷靜期滿，一定讓她與我哥哥和離。”
云出岫眼睛亮了起來，心中歡喜：“真的嗎？”
“當然，”安樂點頭，“我母妃不喜歡的人，怎么能當我哥哥的王妃。”
云出岫微微低下頭：“多謝淑貴妃娘娘，沒了白蓁蓁，我在府中的日子也好過了。”
說不定能升級成王妃。
安樂怎么會不知道她的心思，忍不住白她一眼。
要是她只是南安王嫡次女也就罷了，勉強配得上她哥哥。但現在她只是一個側妃，還想扶正，難道大景沒有別的身份貴重的女子了嗎？
只不過，她沒有必要跟云出岫撕破臉：“當然，白蓁蓁一定不會再回王府了。”
日子匆匆而過，白蓁蓁在府中閑的沒事，跟做飯杠上了。
上回連火都生不著，她思來想去，越想越丟臉。明明她腦子里有無數種菜譜，偏偏就是腦子知道，手不知道，實在越想越氣惱。
她天生有種不服輸的性子，灶膛又鉆了兩回，終于學會了生火。
現在她看著廚房翁缸里養的魚，起了做松鼠桂魚的念頭。
陸林攔也攔不住，索性任她折騰，反正玉陵王府也勉強算有錢，真要做毀了，也不缺這點食材。
然后白蓁蓁就卡在了撈魚這一步。
廚房里有魚叉，陸林喜歡一叉子把魚叉上來，但白蓁蓁對菜品的美感和藝術有要求，堅決不用魚叉。
她自己擼起袖子下手撈了兩回，滑不溜秋的，兩三回都沒撈上來。
陸林小老頭忍不住了：“要不我去找個網來。”
“不用。”白蓁蓁看也不看她，將袖子直接擼到了上臂，更使勁的往里撈。
這翁缸有半人多高，白蓁蓁整個人貼在壁上，幾縷頭發跟著浸入水中，陸林目瞪口呆。
“這是做什么？”公子襄恰好進來，看到她半個身子都快落到翁缸里去了。
陸林結結巴巴：“撈、撈魚。”
白蓁蓁聽到他的聲音，還記得回身先跟他打個招呼：“早啊。”
公子襄看她頭發濕了幾捋，手臂也整個浸濕，忍不住皺了皺眉。
“我幫你。”他往前走兩步，聽到白蓁蓁的聲音透過翁缸傳了出來，還帶著回聲。
“不用。”
上回燒火未遂就碰到他，這次撈魚未遂又碰到他。
怎么回回丟臉都在他面前。
白蓁蓁心里憋著一口氣，半個身子往下一探，兩只手齊齊上陣，終于抓住了一條魚。
“抓到了。”白蓁蓁終于找回了面子，雙手舉著魚，魚兒在半空中搖頭擺尾的撲騰。
陸林趕緊去拿盆準備接著，還沒等公子襄應聲，只聽嘩啦水響，那魚又一次擺尾，跳回了水中。
白蓁蓁：“……”
“我來吧。”公子襄走近她。
白蓁蓁脾氣上來，道一聲“不用”，自己怒氣沖沖一咬牙，直接跳進了翁缸里，撲騰起巨大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