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神的像前一個半米直徑的銅制香爐。此刻香爐里香灰已經有一半，中間插著三支指頭粗的香，正飄著鳥鳥青煙。
香的味道在大殿里繚繞。不過這其中，他還聞到了一絲絲其他香味。
因為已經看到，所以朱羽并沒有意外。
「這就是神像了，你們是……」
王薇說了一句，看著朱羽和冉杰。
朱羽說道：
「那我先來。」
王薇的心思很簡單，你們過來是祈福的，那就開始吧。咱們還要趕時間。
「雖然我信佛，但不得不說，這個牛頭神偶爾一下還是挺靈的。」宏愿老和尚突然說道：「村里過來許愿的，一些小事還真就挺靈驗。只是大事就不好說了。」
「可能是小地方，香火不盛，所以這神也沒那么大的法力。」朱羽點完香之后，開著玩笑說了一句。
「有這種說法嗎？」沒想到朱羽的一句玩笑話，倒是讓宏愿皺起了眉頭，低頭尋思著什么。
冉杰點香默念了幾句后，也把香給插在了香爐里。
然后他接著話頭：
「當然有這個說法了。那些神佛信徒廣大的話，法力自然也廣。打個比方，觀音菩薩為什么比其他菩薩厲害，不就是因為她的信眾多、香火旺嘛！」
這樣說，其實也沒毛病。
網絡害死人，畢竟現在有些網絡最最小的土地神開始解說，一天吸收幾縷香火都給你計算上，這樣下來，那還是誤導不少人的。
「還能這樣算？」
「當然能了。這牛頭神就是再靈驗，接受的最多也就是你們村子里的香火。你們這村子里能有幾個人？」
「就是玉皇大帝再厲害，把他放到一小村里去當土地，他也只能慢慢成為真正的土地，畢竟供奉他的就那么多人，他能積攢多少神力？」
被朱羽和冉杰這么一頓亂攪和，宏愿老和尚的心亂了。
老和尚一輩子都在這家廟里呆著，心思純潔無比。根本不會去研究那么復雜的事務。
當然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腦洞來想這些事情。
但他低估了那些寫的人挖空心思尋找的腦洞，以及為了邏輯自洽所構建的龐大世界觀。
想想，某人為了自己的里能夠有一個合理的銀礦理由，竟然給***編輯了206個詞條，修改4800次，寫了上百萬字的資料，而且十年時間里，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問題！
更搞笑的是，許多人在寫論文或者編資料的時候，都引用了這些詞條！
想想吧，這個人的腦洞能有多大！
折毛真厲害！
光看他編寫的那個為了這個卡申銀礦進行了數次戰爭，就夠專業的人士研究一陣子了。
再折回來，正因為如此，所以當朱羽和冉杰拋出網絡寫手們構建的關于香火數量來論神佛能力的體系的時候，宏愿大師就懵了。
還能這么論嗎？
真要這樣的話，那牛頭神不很靈驗，還真就說得過去！
看著宏愿大師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的樣子，王薇有些擔心，她輕輕碰了碰冉杰：
「你們這樣忽悠老和尚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的？」冉杰看了她一眼，「我們說的也沒錯啊。本身這也是一種可能的存在嘛！從咱們的歷史上看，那些靈驗的神佛不也是信眾諸多嘛！」
王薇張了張嘴，想要辯解，信眾多不是因為他靈驗才多的嗎？
不過想想這就是雞和蛋的關系，沒辦法辯。
也就隨他了。
「兩位
施主的話讓我略有領悟，請到后院禪房一敘！」
老和尚這就客氣得很了，而且說話也不那么隨便了。
朱羽還沒答應，王薇就有些急了。
事情不帶這么來的啊！
她是計劃好的，今天參觀完家廟，趁天沒黑就趕回去，天黑到了熊本縣，明天她和男朋友還有活動呢！
這老和尚要把人請過去說話，誰知道聊多久？
這計劃不就被打亂了嗎？
「芽子小姐，你可以在廟里轉轉，不過你放心，我會招待好兩位先生的。」老和尚想起了王薇，又說了一句，「不過廟里不能亂走，有些地方不太安全。」
他這么一說，王薇剛想說的話就被岔到一邊去了。
朱羽和冉杰兩個倒是巴不得和老和尚多交流一下打打機鋒，耗費一下時間，等到了晚上也好行動。
老和尚的禪房也很簡單，就是一個土炕，上面有個炕桌。里間是廚房，老和尚把朱羽和冉杰請上炕桌，然后倒了茶，便開始詢問起香火的問題。
其實朱羽也看得出來，老和尚也不傻，只是把朱羽冉杰他們所說的這套理論，當成了一個可能的研究方向。
無論哪一個宗教、理論流派，其理論都是不斷完善、自我進化的，不然的話，就只能自然消亡于歷史長河中。
而許多可能會消失的理論，可能在其中產生新的分枝后，又有了蓬勃的發展。
傳播的越廣的東西，其影響也就越深遠，這就和朱羽冉杰所說的香火理論異曲同工。
想想華夏的神話體系，現在在普通老百姓中都成什么樣子了？
許多人還覺得西游記里所記載的那一套神職體系是正統的呢。
而西游記里的神職，和封神演義里的神職有些相通之處，為什么呢？因為兩者寫的有借鑒的。
而西游記本身也是從唐時的一步步收集資料，匯總了許多雜劇話本最后形成的。
這其中的神職體系本身只是作者根據以前古書的記載加上自己的想像寫出來的。
但因為其傳播的廣泛，幾乎就成了許多老百姓腦海里華夏神職的標準。
封神演義也是一樣的。
而許多現代小年輕對于華夏古代的神話傳說，更偏向于網文總結的那一套洪荒體系，甚至把這個作為華夏神系的標準。
但誰說得準呢？也許網文因為傳播的更加廣泛，幾十幾百年后，老百姓可能會以這套體系為標準了。
一些人所說的，人死了有幾種標志，肉體的死亡，精神的死亡，印記的消失，等等。
和這個也是類似。
所以古代有些人為什么說，如果不能留芳千古，那就遺臭萬年！
為什么呢？無非是想在歷史的印記里留個點罷了。
早就想明白這一點的朱羽和老和尚聊起來那就帶勁多了。
老和尚鉆研佛理，基本功那是相當的扎實。
但朱羽可是信息大爆炸時期的大學生。可能研究的不多，但要說看過聽過了解過的東西，那是真不少。
他不精，但他博啊！
這一來二去，聊著就沒邊了。
朱羽雖然搞不明白這個宏愿為什么漢語說的這么好，但他知道，這老和尚佛理是真的精通。
自己能和他說個來回，也就占了現代大學生信息接收的廣的好處。
不然的話，三兩句話就得被堵死話頭。
冉杰在邊上聽著也是很意外，沒想到自家的老板竟然如此的能忽悠，硬杠這老和尚根本不落下風！
王薇在外面呆著不時過來看一下，看著朱羽
和老和尚說話沒斷篇，也不好打擾。
這不知不覺間，天就黑了下去。
「好了，今天就先說到這里吧。」老和尚宏愿意猶未盡的收住話頭，「你們等等，我讓他們送來飯菜，想來你們也餓了。」
「那你和我們一起吃？」朱羽問道。
「不不不，我學古人，講究過午不食。」
挺好，怪不得仙風道骨呢。
讓朱羽有些意外的是，老和尚禪房里竟然有電話，他拿起來撥了一個號，說了幾句，然后就放了下來。
「村里的條件比較簡陋，不過吃的東西都是很干凈的。」
「感謝了。」朱羽點頭致謝。不過這個老和尚是干嘛的，至少這番心意應該是真的。
【鑒于大環境如此，
當然，這并不影響他取走那些東西的心。
老人家不是說過嘛：「中國人民和日本人民是一致的，只有一個敵人，就是日本帝國主義和中國的民族敗類」。
那些東西是日本帝國主義從華夏奪過去的東西，自然是要回歸祖國的。
不多一會兒，前院就傳來了腳步聲，老和尚笑著說：
「來了來了。」
果然，兩個中年農婦提著食盒匆匆走了過來。
她們和老和尚說了幾句話，然后鞠躬，轉身離開。
說是食盒，其實也就是老式的木頭提盒，挺笨重的。
「好了，你們吃吧，我去關前院的門。」
老和尚說了一句，開了燈，然后便往前院走去，路過王薇身邊的時候說道：「芽子小姐，你也過去吃吧。」
兩個食盒里盛的是炒的青菜，煎的魚，炒的雞蛋，飯團，還有納豆。
聞著還不錯，朱羽他們把飯菜擺在炕桌上，招呼著王薇一起吃了起來。
王薇雖然有些不悅，但這件事情不是她能確定的，現在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再多說也沒用了。
三個人都餓了，加上飯菜本身的香氣，食指大動，很快就風卷殘云般把這些東西消滅干凈了。
等老和尚轉回來，三個人已經把食盒收拾干凈，放在了一邊。
「年輕就是好啊！」
老和尚贊嘆了一句，然后給朱羽他們安排了住的地方。
平房果然是庫房雜貨間，好在現在有改造好的兩間客房，朱羽和冉杰住一間，王薇住一間。
「晚上這里很安靜，也很安全，你們可以放心。」老和尚叮囑了一句，便去休息了。
不一會兒，他們就聽到了老和尚誦經的聲音。
朱羽和冉杰兩個對視一眼，都開心起來。
這正是給了自己機會啊！
不過兩個人都很清醒，這種事情前半夜肯定是不能做的，只能等到后半夜。
當然，如果能多呆一晚，知道老和尚的作息時間，晚上睡多久，那就更好了。
子夜的時候，朱羽突然睜開了眼睛。
而隨后，冉杰也睜開了眼睛。
他們聽到了外面的聲音。
村里的狗叫聲，大殿那邊的聲音。
旁邊老和尚的門開了。
朱羽和冉杰兩個立刻起身開門。
「外面有人闖進來，你們注意安全，我過去看看……」
老和尚這話說的，朱羽和冉杰兩個汗顏，他們還做不出來這種事情。
老人家沖鋒在前，年輕人在后面躲著？
盡管這貨是倭國人。
畢竟那大殿里的東西朱羽已經
視為囊中之物了。
豈能讓他人隨意窺探？
然后朱羽他們就跟著老和尚匆匆來到了大殿。
大殿里，已經站著四個人了，這四個人目前兩兩一組，正在撬著偏殿的大門。
大約是不想驚動其他人，他們撬門的動作還很克制。
只是沒想到這門太結實了點兒，鎖也是老式實心大鎖，撬起來太費勁。
然后就被朱羽他們發現了。
看著四個套著頭套的人，朱羽啞然失笑。
其中一個哪怕套著頭套，也能看到其戴著眼鏡。
這不就是白天那幾個人嗎？
多了一個，朱羽猜測可能是白天的司機，沒露面。
老和尚借著大殿的火燭光芒也看出來幾個人的來路，立刻就喝斥起來。
一開始那黑衣人還在辯解著什么，只是后來大約是被老和尚給說得惱羞成怒，眼鏡男火了，一把甩掉頭套，很干脆的露了臉，指著老和尚就大罵起來。
「真沒想到……」
不知道什么時候，王薇來到了朱羽他們身邊，聽到男人的話，忍不住說了一句。
「啥情況？」朱羽問道。
「有些復雜。」王薇猶豫了一下，還是翻譯了出來：
「那個眼鏡男說他是田中家的人，這里面的東西應該歸他所有。老和尚的意思是說田中家的人早就沒有了。東西都是廟里的。
眼鏡男說他的姑姑嫁給了田中年最后一代家主，那他就有了繼承權。田中家的人死絕了，但他沒死，那這些東西理應就是他的。
老和尚說他不姓田中，不配繼承這些東西，況且也沒什么可以繼承的。
眼鏡男就說他可以改姓田中。還讓老和尚別耍花招，說他早就從姑姑那里知道，這個廟里藏著一些來自華夏的古董。
老和尚不承認，眼鏡男就說老和尚想要獨吞這些東西……」
真是一場大戲啊。
就在這個時候，那幾個人掏出了武器。
匕首，短刀。
朱羽撇了撇嘴，這些人做事風格也忒糙了點兒。
這武器也太次了點兒！
這樣玩的話，自己就沒什么興趣了啊！
老和尚見些人要動手，急忙后退，嘴里還喊著什么。
王薇一邊往冉杰身后躲一邊快速翻譯著：
「眼鏡男說再不交出鑰匙來他就動手了，老和尚的意思說我們是客人，這件事情和我們無關，讓他別傷著我們……」
「行，還挺有良心。」朱羽示意冉杰護著王薇，他要上前掂量掂量這幾個貨的成色。
冉杰顯然不同意，跨前一步就要動手，突然，外面傳來了喧鬧聲。
然后就看著十幾人拿著鋤頭棒子之類的，就從大門外面闖了進來，氣勢洶洶的朝著大殿跑來！
那幾個黑衣人就傻眼了。
等他們反應過來要跑的時候，已經被冉杰朱羽擋住了后路。
「打倒他們！」王薇還在翻譯著，顯然這是老和尚剛才說的話。
這十幾個人大都是中老年，但勝在常年干農活，都有一把子力氣。
在他們看來，老和尚的話就是命令，很干脆的就甩著棒子沒頭沒臉的朝著這幾個黑衣人砸了過去。
「不要傷了兩個年輕人和那個女孩……」王薇非常的敬業，到這個時候還在翻譯，「他們是好人……」
黑衣人的短刀在長長的棒子面前跟玩具一樣，哪怕其中有個保鏢是受過訓練的，但雙拳也是難敵四手。
他在格擋之后放倒了一個農民，然后就被三條棒子
敲中了胳膊和小腿，短刀被敲飛，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一分鐘不到，四個人全都被打倒在地，沒有一個全呼的，個個帶著傷。
朱羽看得出來，這些人下手沒個輕重，基本上不留手。
把人放倒后，老和尚大聲說了幾句，王薇這回放下心來，繼續輕聲翻譯：
「謝謝你們過來幫忙。現在把他們綁起來，堵上嘴，等明天天亮了，把他們押著帶到鎮子上交給警察就好了。」
那些農民紛紛沖老和尚鞠躬，然后從腰后抽出繩子，把四個人綁起來，拖拖拽拽的就帶走了。
「好了，現在咱們回去休息吧，讓你們見笑了。」老和尚看著農民們把人帶走，把院門關上后，對著朱羽他們說道。
「沒笑，沒想到在這里也能看到這樣精彩的節目。」朱羽笑著說，「大師在村民中威望很高嘛！」
「主要是這廟里的牛頭神還是有點靈驗的，再說了，我也懂一點點醫術……從書中學的。能給村里人治個簡單的病，所以大家信我。」
老和尚一點也不隱瞞，說道：
「我學的醫書就是從你們華夏得來的，中醫。對了，現在叫漢方醫？
其實我覺得還是叫中醫比較好。從哪里來的就是哪里來的，沒有必要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更改。況且改個名有什么用呢？大家都明白這中醫是怎么回事。」
這是個明白人啊！
朱羽笑了。
當然，老和尚是明白人，不影響自己取回應有的東西。
反倒讓他更加確定了這些東西的重要性。
老和尚都能從中學到醫術，那么這里面好東西恐怕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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