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城外的大道上，馬車徐徐駛過，留下孤單而寂寥的車轍。
廣闊平坦的荒野，道路筆直通往遠方，漫漫無際。
道路兩邊是些干枯的金黃草木，偶爾有些年久枯萎的老樹被拋到身后。
太陽已經漸升過頭頂，并不炎熱，只有種暖洋洋的感覺。
寬敞的大道上沒有別的馬車和形容，只是偶爾有些鳥雀在路邊的樹梢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龍文牧駕車，夜闌則在后面的車廂里。
“少爺，我們去哪兒？”夜闌掀開車簾問。
自從離開了白霜城，心里總覺得空蕩蕩的。那里好歹是住了三年的地方，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時候才回得來。
龍文牧從懷里掏出一張地圖，凝視了好一陣。
“白霜城附近大多都是小城，去了也沒意思。距離最近的，大點的城池是天青城。”
“天青城？那不是柳家所在的地方嗎？”夜闌若有所思。
記得當初白城主來信讓龍文牧去狩獵妖獸的時候，信里就說過天青城柳家。
在霧山發生了這么多事，這時候柳家中怕也不安穩，去天青城若是被人認出來，少不了一番麻煩。
以龍文牧這種實力，倒不至于懼怕，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必要刻意去觸霉頭。
“別的城呢？”夜闌問。
龍文牧又看了幾眼地圖：“繞過天青城，距離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座老康城。雖然繞點遠路，我們先去那個地方落腳再說。”
“少爺，我們這一次離開，以后做什么打算？”馬車悠悠行進間，夜闌柔聲問。
離開了白霜城，以后可能再不會過安穩日子了。
知道了龍文牧的來歷，既然龍文牧背負著狼山的事，肯定不會永遠這么沉寂下去。
龍文牧此番之所以離開白霜城，恐怕也是心里有所決定吧。
夜闌隱隱能猜到，從今往后，恐怕再不能像以前一樣無憂無慮了。
龍文牧直視著道路的遠方，只是深吸一口氣，卻什么也沒說。
在霧山一戰，很多掩藏在心底的想法都被重新翻了出來。
如果說他的心是一眼沉寂多年的深潭，那么經過霧山的事，潭下的泥濘又被重新翻攪了起來。
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狼山覆滅，這個心結若是不解開，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安心。
只是要復仇，沒有絕頂的實力就做不到。
實力嗎……龍文牧低頭凝視了一眼自己的手掌，腦海中浮現的是那道在火焰中的身影。
墓之一族的血脈，因為血脈的緣故，生來便擁有妖力，這也是他能擊敗云隱獸的原因，只是光是眼下的狀況，還遠遠不夠。
復仇這件事本來對他而言是遙遙無期，因為他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怎樣的敵人。
這三年來他雖然也做著準備，可是最為欠缺的，偏偏是實力這無法彌補的短板。
到頭來，想要彌補這個短板……果然只有成為妖師應該就是唯一的方向了。
之前的他一無所有，但現在的他，手頭已經有了成為妖師的資本。
龍種大妖的源石，這本來是以他的力量絕對得不到的東西。
現如今這塊源石就是他手頭最大的一張牌，也是時候該考慮成為妖師的事了。
馬車一路走走停停，不疾不徐像游山玩水一樣朝著老康城而去。
夜闌這段時間跟著龍文牧，難得的好好放松了一回。
在白霜城的三年她鮮有外出，唯一一次遠行還是去霧山狩獵妖獸，那種日子唯有擔驚受怕，哪有什么樂趣可言。
這一路上能和龍文牧作伴，領略沿途的風光，精神明顯都比以往好了不少。
白天趕路，夜晚在沿途驛站歇息，驅車行進了整整六天，一片鐵灰色的高聳城墻才出現在視線的盡頭。
“少爺，我們到了！”夜闌坐在龍文牧身邊，興奮的說道，神色振奮無比。
遠遠眺望，能看見高聳的城門之上刻著“老康城”三個大字。
城墻高聳十余丈，由內而外共三層，一層高過一層。城墻向兩側延綿，放眼根本看不見盡頭。
老康城委實是一座大城！
在整個云軒國，像老康城這樣的城池，無論占地大小又或者城池的重要性，都已經能排的上號了。
白霜城那種小城，跟眼前的龐然大物比起來，根本就是不入流。
夜闌兩個眼睛閃著金光，她以前從沒見過這種繁榮之景。城門處進出人馬大排著長龍，這種景象在別的地方可是難得一見。
兩炷香之后，馬車已經來到了城門外不遠的地方。
丫頭又興奮又緊張。
“少爺，你說這么大一座城，住了多少人？”夜闌跟著龍文牧下了馬車。
“住了多少人我不知道，不過像這種城池，一般都會有妖師鎮守。”龍文牧說。
白霜城那種小城和妖師沒有關聯，平日里也見不到妖師。但是老康城這種城池就不一樣了，縱然是妖師這種身份尊貴的人，在老康城出入也沒什么大驚小怪的。
之所以把老康城選作落腳之處，這也是原因之一。
兩人牽引著馬車，足足排了半個時辰的隊才輪到入城。
交了入城費，這才進到老康城里。
車馬川流，吆喝聲響成一片。
路邊屋舍裝點繁花似錦，大街小巷紅紅火火，好不熱鬧。
夜闌跟在龍文牧身邊亦步亦趨，拘謹的同時，看見什么新奇的東西都兩眼放光。
還真是一座大城！龍文牧觀察的同時也不由感嘆。
剛剛進城沒多久他就感覺到妖氣的波動。
因為血脈的特殊緣故，他即便不是妖師也能掌握妖力，對于妖氣也能做出感應。
在他的感應中，那波動分明是妖師散發出來的。跟之前的猜測一樣，老康城果然有妖師在，而且他估計，老康城里的妖師數量恐怕還不少。
既然他已經把妖師作為接下來的目標，自然得和更多的妖師接觸。
“少爺，我們要不要先找個地方住下？”夜闌問。
龍文牧抬頭看看天，天色還早。
“不急，這么大座城，難得來一趟，多逛一會兒再說不遲。”
夜闌也不知道自家少爺的打算，只是默默跟著。
龍文牧也不像是閑逛，沿途時不時向人打聽。
逛了沒一陣，來到一間裝潢華麗的店鋪前。
店鋪門扉上方，一塊金色大牌匾，寫著“寶妖閣”三個豪放大字。
寶妖閣所在是整條街道最為繁華的地方，可是它所在的地方又相對孤立，其它的低矮坊舍都跟它隔開一段距離。看起來就是寶妖閣這座建筑鶴立雞群，遺世獨立。
“寶妖閣？少爺，這里是？”夜闌低聲問。
“大城之中不乏妖師出沒，所以這類城池里面，大多都有專門給妖師提供便利的地方。”龍文牧咧齒一笑，也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折扇，唰的一聲打開。
夜闌瞇著眼，一臉鄙夷。都離開白霜城了，自家少爺這身招搖過市的行頭居然還沒丟掉。
龍文牧露出兩排大白牙，換上以往那讓白霜城眾人聞風喪膽的邪笑。掏出兩條大金條往脖子上一掛，腦袋仰天，昂首闊步便走了進去。
偌大的寶妖閣，入內了卻不見別的來往的客人，只有柜臺處一個身材肥碩，滿臉福相的中年男人坐在柜臺里。
聽見門口有動靜，連忙抬起頭，恰巧對上龍文牧的視線。
“喲，客官來了！快請快請，今日閣內新來一批新貨，客官可是來對時候了。”胖掌柜看著體重不輕，卻是身輕如燕的幾個箭步就迎了上來，臉上掛滿了憨厚的笑容。
不過在龍文牧身上打量了一圈之后，笑容卻是微微收斂。
寶妖閣平日不開張，一旦開張必定是迎來貴客。然而……
胖掌柜先是看看龍文牧的衣著，一般，算不得多貴氣。
再看看他手上的折扇，扇面寫著“龍少踏月而來”幾個大字，粗俗。
接著又看看他脖上的金條，那似金非金，似銅非銅，也不知哪個作坊里弄出來的假貨。還能假得更明顯一點嗎？
這身行頭做派，這不修邊幅的氣勢，來者不善啊……掌柜心里咯嘣一聲。
如掌柜這樣的人，坐鎮寶妖閣，跟不少達官貴人打過交道。以他的眼光來看人，看上一眼就能把人看透個七七八八，所以看見眼前這個“霸氣側漏”的人，差點沒驚為天人。
別人都是真金白銀不外露，可偏偏這人一身假貨亮得耀眼，本人還鎮定自若。這種定力，不簡單，實在不簡單……
“阿肥。”龍文牧笑著開口。
阿肥？胖掌柜差點沒把舌頭咬掉。
“肚臉圓潤，這是福相，阿肥也是性情中人啊。”龍文牧笑著拍了拍掌柜的肩膀。
掌柜的懵了一陣，第一時間沒能摸清對手的套路。
他坐鎮寶妖閣多年，什么人沒見過，也算是久經沙場了。以往面對來客時，他舌燦蓮花，口如利劍，乃是久經戰陣的好手。然而今天跟對手才一個照面就被打蒙了。
阿肥？誰是阿肥？能不能不要叫得這么庸俗且親切，自己跟他很熟嗎？簡直臭不要臉。
“啊……是是，客官。鄙人姓袁，乃是寶妖閣掌柜，尊客大駕光臨，可是需要些什么？”掌柜皮笑肉不笑，心里暗暗發狠，誓要扳回一局。
“姓‘袁’，哦，是挺‘圓’的。”龍文牧折扇使勁搖了搖。
袁掌柜不說話，圓臉通紅，應該是憋得難受。
要是不用顧及面前這位是客人，他應該是恨不得把這個臭不要臉的咬死。
“我沿途打聽，聽說你們寶妖閣是販賣與妖師有關的器物的地方，不知可有此事？”龍文牧瞇著眼四處瞅了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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