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沅想了想，并沒有如顧千所料的那樣質疑或是憤怒，而是淡淡地道：“如果他這么做，我也不覺得做錯了什么。”
顧千一愣：“你說什么？”
楚溪沅道：“弱肉強食、強者生存，如果說事情真的走到了絕路，那為了活下去，又有什么不可以？”
顧千微微瞇著眼，似乎在思量楚溪沅說這話的可信度。
楚溪沅面不改色，任他打量。
須臾，顧千微微一笑：“是我看走眼了，看來你和你師父，是不一樣的人。”
他說完，突然嗤笑一聲：“那看來，你和我才是一樣的人，一樣的無情無義！照這樣說的話，你若身處我們當年那個環境，你也活不了！”
楚溪沅道：“問題出在那個靈體，對吧？”
顧千：“……”
他再一次被楚溪沅敏銳的洞察力給震驚了，他看著楚溪沅的目光越發凝重：“這是你猜出來的？”
楚溪沅卻是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不然呢？通天路被你說得那么危險，那么詭異，偏偏最后莫名其妙就跑出來一個靈體，專門為了替你們解圍給你們一條生路？它是圣母瑪利亞嗎？”
顧千問：“圣母瑪利亞是誰？”
“哦，話本子里寫的，一個很善良的人，我也不知道她是誰。”楚溪沅道。
“你還有空看話本？啊呸，這都什么跟什么，”顧千差一點被帶偏，沒好氣地瞪了楚溪沅一眼，言歸正傳，“你說得對，那個靈體的確是另有所圖。”
楚溪沅想了想：“奪舍？”
顧千深深地看著楚溪沅，忍不住感嘆：“你確實很聰明。”
“你師父從一開始就拼命阻止我們自相殘殺，我至今不知道他是因為顧念情誼，還是因為他也是一開始就看出那靈體不對勁……但你師父……一直就比其他人更心軟……他跟我們不一樣，跟很多人都不一樣……”
顧千說這話的時候，面上莫名閃過一絲楚溪沅看不懂的情緒，但他很快就掩飾了下去，接著道：“可惜那個時候我們沒人愿意聽他的，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反正最后大家都殺紅了眼，都想活下去，更想得到唾手可得的強大實力。”
楚溪沅替他補充完整了整個故事：“所以是你殺到了最后，得到了除我師父之外所有人的修為對吧？那你為什么不殺他？”
顧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他是我兄弟，下不去手……”
“嗤！”楚溪沅毫不留情地笑出聲來。
顧千：“……”
沉默片刻，他冷笑一聲：“你果然跟我是一類人！”
楚溪沅不理會他的嘲諷，想了想，道：“是因為有人保護了他？你殺不了他？我猜，這個時候你也懶得再繼續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吧？所以你去嘗試打破結界，而那靈體怕你真的打破結界逃走了，也顧不上我師父，干脆對你出手了。”
“在你們爭斗的時候，我猜是我師父出手救了你，但他并沒有乘人之危對你怎么樣，最后，你們一起離開了通天路，是這樣吧？”
顧千深深地看了楚溪沅一眼，淡道：“就當是這樣吧。”
楚溪沅微微皺眉，就當？
但顧千已經沒有給她答疑的意思了，他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我是不是上你當了？”
她那句“不配提她師父”，是故意激他的吧？
她明明想知道當年的事，卻又不肯被他牽著鼻子走，所以用了一招激將法！
那個老家伙，竟然會有這么一個狡猾的徒弟！
他還真是看走眼走大發了！
楚溪沅面不改色：“沒有。”
“呵。”回應她的，是顧千的一聲冷笑，然而他倒也并沒有發怒的意思。
那個人的弟子青出于藍，他心底其實是高興的。
“你既然想去通天路，又何必這么迂回。你說的沒錯，我就是為你來的。”顧千承認道。
楚溪沅平靜地問道：“為什么是我？”
“很簡單，”顧千道：“能進通天路的人首先年紀不能超過三十歲，其次修為不能低于靈王，符合條件的人不多，你算一個。”
楚溪沅皺了皺眉：“照你說的條件霄云這種地方的確不多，可若是在天靈學宮內門，那不是一抓一大把嗎？”
顧千微微一笑：“看來你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不錯，只要你答應，我會立刻安排，內門至少能有十五個人和你一起進去。”
“至于為什么一定要你，當然是因為你師父。”顧千道：“當年我們所有人當中，只有他是唯一差點觸碰到真正的終點的人！而你，是他唯一的徒弟，所以我相信，你最有可能重啟地心靈脈！”
頓了頓，顧千遲疑道：“不過見了你之后，我卻是有所懷疑了，你……”
顧千說著，眉頭深深地擰了起來，倒不是裝腔作勢，他是真的表示懷疑。
因為他發現，楚溪沅和阮江天，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楚溪沅像是根本沒把他的懷疑放在心上，她思量了片刻，道：“三個條件。”
她接著說：“我有三個條件，只要你能答應，我可以去通天路。”
顧千微微瞇了瞇眼，這丫頭，不僅鬼精，還只挑愿意聽的話聽么？
但這不妨礙他饒有興趣地問道：“什么條件？”
“第一，只要我進通天路，我要你承諾，無論結果如何，百年之內，不許內門為難我師父和外院。”
“第二，要帶哪些人進去，我來挑選，我說了算，我做決定，進去之后，所有人以我為主，聽我號令。”
“第三，如果我能從通天路出來，我要內門院長親傳弟子的身份，當然，只是名義上的，我只要權力，不承擔義務。”
前面兩個也就罷了，聽到第三個，顧千差點聽笑了。
“內門院長名義上的親傳弟子？還只要權力不承擔義務？丫頭，你還能不能想得更美一點？”
顧千搖頭看著她：“別說三個，除了你第二個條件能勉強考慮，其它兩個哪一個我都不可能答應！”
“那就沒得談了，告辭。”楚溪沅毫不拖泥帶水，起身就走。
眼看她穿過湖水，踏過回廊，再徑直走向大門，顧千本來打算再忍一忍，但終究還是坐不住了。
“站住！等等！”
月光下，楚溪沅微微勾了勾唇。
但腳下卻是沒停，她揚聲道：“算了，我怎么知道你說了算不算，畢竟你只是個長老罷了，你還是回內門去找能說話算數的人，帶個信物什么的回來，到時候咱們再說吧，不用送了。”
顧千：“……”
他站在原地，僵立了很久，再一次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又上當了！
楚溪沅既然來找他，根本就是有意要進通天路的！
可現在反應過來也晚了！
顧千咬咬牙，暗罵一聲“狡猾”，卻還是不得不第一時間趕回內門復命。
他猜得沒錯，楚溪沅既然來了，便是已經下定了決心要進通天路。
不只是為了替阮江天平息危機，更重要的是，她需要顧千口中所說的，通天路一步登天的機緣！
她昨天差一點就把蕭長歌體內的第三道封印給吸走了，這讓她意識到，蕭長歌體內的混毒，再也不能拖下去了！
解毒之法她心中有底，然而卻有一個最大的桎梏，那就是她的修為差得太多！
如果動用咒力，倒是有可能做到，可一但動用咒力，蕭長歌體內的封印就會立刻被吸走！
所以她唯一選擇，只剩下走“捷徑”這樣一條路！
通天路就是這條捷徑！
即便前路是刀山火海，她也不得不去闖一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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