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大師閉上了眼睛。
老佛入定。
但無數道飛旋的卍字佛印，并未停止，在惶惶璀璨的佛光中，快速環繞著空空大師飛旋，就好像形成了一個絞肉機，環繞著空空大師。
凌遲酷刑也不過如此。
他全身上下早已經遍布無數傷口，金色的血液飛濺而出，盡數朝著身后的佛光中飛去。
甚至，佛光印照下，已經很難在他身上找到一處完整的巴掌大的肉了。
卍字佛印不斷凌遲，新的傷口覆蓋在舊的傷口上，反復循環。
這是何等的大痛苦？
可空空大師也只是眉頭緊皺，口鼻中時不時發出嘶嘶痛苦的呻吟聲罷了。
徐清風拋給了他生死抉擇的選擇題，他只是在沉寂幾息后，便做出了選擇。
雖然就算選生，最終也會力竭而死。
可那樣好歹能為陳東支撐更長的時間。
而現在，明知道提前舍身赴死，不能為陳東支撐更長的時間，他依舊還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曾經的他，因執念而困惑。
當醍醐灌頂后，在明知道被問佛心的時候，依舊慷慨選擇赴死，不再悖逆佛心。
佛光大盛，光耀天下。
浩蕩佛威，威嚴赫赫，遍布天下各處。
那股浩蕩威嚴之氣，似乎能夠洗滌天下一切晦暗無光之事。
苦海、空門在震蕩，在陳東頭頂之上橫亙著，卷起浪潮滔滔。
大雷音寺聳立在旁，威嚴赫赫，佛之古剎，靈山歸宿，恢弘莊嚴之氣，隨著一次次鐘聲響起，傳遍天路。
天路外。，
已經四千米高的“大日如來”依舊在繼續暴漲。
佛光籠罩下。
巍巍如山的“大日如來”盤坐高天之上，瘋狂暴漲拔升，這等巍然壯闊的一幕，與之徐清風催動《神鬼八陣圖》造成白日升星都不遑多讓了。
甚至，在浩瀚佛威和佛光、佛音的加持下，猶有過之。
白日星辰，那只是一顆顆遙遠的星辰，是一顆顆光點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而大日如來，卻是近在咫尺，聳立在眾人面前。
隨著“大日如來”快速暴漲拔升，那股巨大的壓迫感，讓所有人都感覺到窒息。
佛音回蕩漫天。
好似諸天神佛共同護法。
佛光激蕩，甚至從不曾因為空空大師落座而減弱。
伴隨著“大日如來”的身形拔升，他巨大的雙手，卻是接連緩緩朝著天路的方向推出。
每一次推出，便有一輪卍字金光佛印，飛旋而出，襲上天路，橫掃狂推，沿途黑雪也盡數湮滅。
佛手交替推出，卻是讓一輪輪卍字金光佛印，連接成了一條金光長河，源源不斷，甚至相互之間都不曾留出縫隙，哪怕是片片微小的黑雪，也難以在兩個巨大的卍字金光佛印之間見縫插針。
裹挾森羅地獄重壓的黑雪，卻是硬生生的被一輪輪卍字佛印盡數瓦解。
“沖！”
徐清風驀然開口，舌綻春雷。
陳東斜睨了徐清風一眼，卻還是沒有猶豫，抬手推動大鼎。
巍峨如山的大鼎，發出一聲大響，與軒轅劍一同朝著天路前方行進。
有了卍字佛印滌蕩黑雪，真正落到《神鬼八陣圖》上的壓力爆減了一大截。
秦葉、諸葛青和趙破虜，承受的壓力都大大減輕。
甚至即使空空大師以“大日如來”的一輪輪卍字金光佛印滌蕩黑雪，籠罩橫亙在三人頭頂上空的卍字佛印也不曾湮滅。
隨著大鼎和軒轅劍前行。
陳東和徐清風、秦葉、趙破虜、諸葛青也同時狂奔起來。
暢通無阻。
一路長驅。
幾人就如同脫韁的野馬般，疾如風勢如火，已經到了不管不顧的地步。
哪怕一腳邁出，前方便是萬丈深淵，十八層地獄，他們也不曾有絲毫遲疑。
因為誰都清楚，空空大師不可能支撐太長的時間。 而這鮮少壓力的時間段內，是他們最好的趕路時間。
這是空空大師舍身赴死換來的。
一位佛家大德，為了蕓蕓眾生，舍棄了一切，換來的。
任何一絲遲疑，都是對這位陸地佛陀的不尊重！
“快點，再快點！”
“陳東，快一點啊！”
“趙破虜，你個潑皮給老子穩住，千萬要穩住！”
“諸葛青，我已經幫你分擔了一部分壓力了，要是你還支撐不住，你諸葛世家該置于何地？你就算死了，哪有臉去見老祖武侯？”
……
天路上，徐清風運足氣勁的大吼聲，回蕩不止。
這位盜圣，人族魁首，當代天驕，此時儼然就像是個發了失心瘋的中年男人一般，毫無形象，毫無氣度的破口大罵著。
區區一千五百米的距離，放在陳東等人任何一人身上，都只是很短的一段距離。
可置身天路，這一千五百米，卻是遙不可及。
一百米。
兩百米。
三百米。
……
陳東動如雷霆般推動著大鼎和軒轅劍前進的同時，心中也在默算著前進距離。
當行進五百米時。
天地佛光，驟然一黯。
陳東神色一凜，后背生出一股刺骨入魂的惡寒，下意識地回頭，眼角余光瞥向了那尊早已經高聳入九霄，只見佛身，不見佛頭的“大日如來”。
那從不曾停止推動的巨大佛手，終于停了下來。
一只收縮在胸前，一只虛推到半空戛然而止。
空空大師……圓寂了嗎？
陳東心里咯噔一下，腳步也不由得一頓。
同樣的，徐清風等人也盡皆察覺到了。
光耀天下，橫壓一切的佛光，突然一黯，這劇變不可謂不明顯。
然而。
“唵嘛呢叭咪吽！”
一道堪比天罰雷劫的浩蕩之聲，轟然自佛光中心響徹而起，沖霄裂帛。
六字真言，蘊藏著佛家底蘊，浩蕩至陽，能震碎一切邪祟。
而這六字真言的聲音，正是空空大師發出！
轟！
佛光中心，一輪足有千米直徑的卍字金光佛印，轟然飛出，拖拽著磅礴佛光，直飛九霄。
沖霄裂云，撕碎了一切黑暗。
千米金色光柱，巍然聳立在天地之間。
眾目睽睽下。
一件袈裟自磅礴佛光中飛旋而出。
“功德袈裟？”
陳東一眼認出了那件極速騰空，在佛光中極速變大的袈裟。
“好好好，還有機會趕路！”
徐清風凜然一笑。
茫茫大地上。
陳道君望著潑天佛光中，飛旋騰空變大的功德袈裟，眼睛“唰的”通紅，泛起了漣漪。
“功德袈裟……最后的依仗了，護了震霄一次，卻護不了大師一次！”
嘭！
陳道君直接雙膝跪在了地上，通紅的眼睛再也遏制不住，眼角流淌出了兩滴晶瑩淚珠。
“為人族……為天下，以功德盡碎，硬撼上蒼天威，大師……真佛！”
話音未落。
啪！
一聲脆響，就像是玻璃碎裂的聲音一般。
卻是清晰無比的響徹了天下每一個角落。
更是同時讓普天之下的所有人，心臟猛地一顫，莫名的生出了一股悲憫同情的情緒，旋即便是潮涌而來的悲慟。
居于佛光中的巨大的功德袈裟，這件陸地佛陀的標志，卻是伴隨著這一聲脆響，于佛光中四分五裂……
紛紛灑灑，遍布天穹，如星河決堤，隕落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