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胤臉色又是一變，道：“你說的很對，但是下次不許在朕吃過午膳后這樣說！”
“難不成是朝中文官這樣說的？”
“哼！那群書呆子，嘴里深明大義，道貌岸然，自以為正義凜然，殊不知，他們能在朝堂上大放厥詞，都是軍中將士用血肉換來的！朕真想一刀砍了他們！”姜元胤怒叱道。
江風嘆了口氣道：“唉，這樣看來，陛下，還是周國的朝堂更讓人看著舒服一點。”
姜元胤聞言，頓時有些吃味，眼神不善幽幽看向了江風。
“朕演戲給別人看，不是讓你也信以為真的！你以為朕對朝堂的掌控不如天授皇帝？”
江風擺擺手道：“沒有沒有，臣怎么敢？”
“哼！你什么不敢？你什么都敢！”
江風還是擺手，毫無誠意的說道：“臣可沒有這個意思啊！陛下冤枉臣下了，冤枉冤枉！”
“朕看你就是這么個意思！”
姜元胤的脾氣也上來了：“靠著血腥殺伐穩定朝堂算什么本事？她天授皇帝干的不過是武夫所為！朕能兵不血刃穩坐朝堂十六年，以太子身份執政九年呢，登基至今已經是七個年頭了，你看姜國出過什么亂子嗎？”
江風弱弱的舉手道：“不好意思，臣的腦子不知道是不是壞掉了，臣怎么記得貌似臣在出使周國之前，某個王爺叛亂來著。”
姜元胤一瞪眼道：“你還說？那還不是在朕的掌控之中？”
江風適時地閉嘴，這事兒說了不要緊，那隱昭王確實是在姜元胤的掌控之中進行謀逆的，不過……這宮中有某位妃子可是出乎了姜元胤的預料的。
姜元胤一看江風這神色就知道他在忌諱什么，頓時冷哼一聲道：“你以為朕是那么輕易一蹶不振的人嗎？你錯了！朕當初說了，朕會讓秦氏活著，秦氏依舊活著！朕讓她好好活著，朕以此為警戒！”
江風無言，默默豎起大拇指。
“哼！”姜元胤道：“你這人就是口服心不服……朕也不知道為什么，朕就是想在你面前爭一爭這勝負…”
江風連忙道：“服了服了，陛下，我真服了，此言蒼天可鑒，日月可昭。”
“你似乎沒有發現一件事，一件一直擺在你的眼前的事。”
“什么事？”江風一愣。
“周國的朝堂上有一個以文儒為首的太師夏青霄對吧？”
“對。”江風點點頭，不明所以的看著姜元胤，等待著他的下文。
果然，姜元胤又說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武派出身的龔九里對吧？”
“不錯。”
“這是什么帝王權術？你應該不會看不明白吧？”
“制衡權利。”江風當然知道，姜元胤這樣問了，江風也就這樣回答了。
“但是姜國的朝堂上呢？”姜元胤滿眼笑意的問道。
江風一愣，他一拍腦門，對啊，姜國的朝堂一家獨大啊！
雖然也有各種世家門閥安插在其中的官員林立，甚至凌煙閣內也有世家門閥的人，但是說到底，這朝堂最大的宰相，并沒有人制衡。
“你以為，朕憑什么敢重文輕武十幾年，朕又憑什么膽敢放任一個謝知先一家獨大，還如此恩寵謝知先，讓謝家一門祖孫進入朝堂任要職。”
江風恍然大悟道：“陛下莫非，直接掌控了謝家……難道陛下，這么信任謝家嗎？”
姜元胤意味深長的笑了：“謝家，本來就是朕一手扶持上來的，你看著謝家的權利好像很大，但是實際上，謝家的所有權利，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他們或許不是朕最信任的心腹，但是卻是姜國朝堂上最心驚膽戰的一位權臣。”
江風仔細思量片刻，道：“高明啊。”
姜元胤得意的笑了：“哪里高明？”
“以太子之身執政九年，在那時候就棄車保帥，明哲保身了，你所下的一切決定，一切命令都來自于先帝，而先帝在風雪關之戰后便駕崩了，所有的惡名都可以推給先帝，而你登基之后，雖然在文官層面，你的名聲不太好，有點昏庸的意思。”
“但是在武將方面，你卻還大權在握，并且擁有極大的聲望，這份聲望就來自你將行伍出身的葉觀海提拔成了兵部尚書！沒有讓文官越權到軍中奪權侵蝕！”
姜元胤十分享受的緩緩點頭，仿佛江風嘴里說出來的這些分析，都好像瓊漿玉液一樣令人陶醉。
江風無語的投遞過去鄙夷的目光，這皇帝也太自戀了！
草！
姜元胤還一副欠揍的笑道：“你也太無禮了，那葉觀海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嗎？你就算是侯爺，你也是他葉觀海的女婿，你注意一下禮數！知道嗎？”
江風咬牙切齒，道：“臣謹遵陛下之教誨！”
“朕都敢把一個謝知先放在朝堂上，任由他成為宰相穩坐十幾年，卻一點都不打算扶持別的勢力，這么昏庸的皇帝，封個侯，有什么問題嗎？在這之后，讓這位異姓的少年侯任朝中權臣，又有什么問題嗎？”
姜元胤哈哈笑道：“朕覺得沒有問題，所以天下人也不會覺得有什么問題。”
“這么說來，謝知先也是挺辛苦的。”
“朕也不曾忘記他的功勞啊，朕讓他做了宰相，讓他兒子入了內閣，還讓他的孫子位列朝臣之位，當今天下來說，世家門閥，當有謝氏一門！”
“那么，商策的推行還有官辦學府呢？”
“已經在督辦了，王庭堅在官辦學府上就做的很好。”姜元胤感慨道：“朕本來不想用王庭堅，但是奈何在這件事上，王庭堅的態度鮮明堅定，他說這事兒是他的理想，也是你幫助他達成的，即便是死在任教的路上，他也要去做，若是閑下來了，你去看看他吧。”
江風點點頭，沉聲道：
“他是圣人。”
姜元胤有些吃驚的看著江風，道：“你不是嗎？”
江風搖搖頭，沒有說話，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圣人，那抄默前人之功績的事兒，他雖然干了，但是不想冒領。
王庭堅是一位真正的圣人，他不是，王庭堅才是這個時代的圣人。
“王老在哪？”
“反正不在京城，他的門生廣布天下，有貢士有進士，也有平民子弟，他說他要以身為天下作則，所以毅然離開了京城，奔走在各地，朕派人去，被他趕回來了，如今官辦學府在他的手里督辦得風生水起，對了，每一座官辦學府的門口都立著你與他的像。”
江風一愣，失笑道：“立我的干嘛？”
“你就承下了吧。這是王庭堅的決定，不是朕的意思。”姜元胤也有些無奈：“朕對這位老先生，頗為無奈，但是也只能由著他去了。”
姜元胤嘆息道：“他已逾八十高齡，楊師曾去找過他，楊師說他已然入圣，與你說的話一樣，但是王庭堅呢，他說了與你一樣的話，他也說自己不是圣人，他只是一個游走在人間的尋常老頭兒，他只是想用此生風燭殘年，做一些能利天下的事，這事在腳下奔走，一步一跬，圣人一步便是半個天下，他這一步一步走出來的，是凡人。”
姜元胤說著，忽然笑出了聲，道：“嘿，你說巧不巧，楊師與王老，這二人說的話都與你重疊，你不是圣人，誰是？”
江風沉默了，起身朝著殿外深深一拜。
姜元胤見狀，站著不語。
江風轉過身道：“我不知道王老在哪，所以只能朝殿外拜了，拜的是山野間那個恣意的老頭兒。”
姜元胤道：“朕會留意的，若是有王老的消息，會通知你。”
姜元胤沉默片刻道：“但是王老說過了，他此生應該不會回長安了。”
江風一怔，也是片刻后才道：“我會去王家，照看王子敬。”
“王子敬入朝為官了，不必你照看，在翰林院做個修訂學士，不算忙碌，但也不清閑，據說做得倒是開心。”
“人家乃是書香門第，你就人家做這個？”
姜元胤一瞪眼道：“那怎么辦？朕把現任國子監祭酒革了？然后像你一樣，來個破格提拔？”
江風道：“陛下您是皇帝您說了算，那要是沒有什么事，我就先走？”
“回來！”姜元胤怒道：“朕讓你走了嗎？朕還有事沒問你。”
江風頓時感覺頭皮發麻，姜元胤這副模樣有點不對勁啊：“還有什么事？我不都交代清楚了嗎？還是陛下您要跟我算扶搖的賬？這賬可不能這樣算啊，趙輕飏登基，改朝換代，扶搖被剿得四處漏風，是我給你修好的啊！”
姜元胤怒道：“這賬朕要算的話，在虞楓欒回長安的時候就算了！你說，朕讓朕的公主隨你去幽都，回來的時候，朕的公主怎么變了個樣兒啊？”
江風有些心虛，道：“變啥樣了？”
姜元胤冷颼颼的刮了他一眼道：“你自己說呢？”
江風干笑道：“那事情都這樣了，陛下你說怎么辦吧？”
姜元胤怒瞪眼道：“朕問你，怎么變成你問朕了？”
“那……反正陛下您都封侯了，到時候再賜個婚唄。”江風陪著笑臉道。
姜元胤哼了聲道：“你這態度怎么變了那么多啊？你跟朕私底下說話的時候，可是硬氣得很呢！”
“陛下，瞧您說的，您可是我的岳父，我哪敢對您大聲說話？”
姜元胤笑出聲道：“看不出來你還挺乖巧的嘛，好了，算你今天的回答過關了……走吧！還等什么呢？等朕留你下來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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