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心里沒底,但是程學禮還是照樣將江風迎進了茶堂。
在進門之前,程學禮便朝自己的管家使眼色,讓他去備一份禮。
在進門之后,江風便看到了程學禮的‘小小心意’。
不得不說這程學禮府邸里的下人倒是很會做事,這速度,很是不錯。
茶堂里大箱小箱的擺滿了一個角落。
程學禮故意沒有將江風往那角落引,是想等著江風自己注意到,程學禮看到江風的目光落在那角落了,但是卻故作沒有看到的樣子別過臉去,提都沒有提。
程學禮見江風這副既要做女表子又要立牌坊的模樣,頓時心里不住的嗤笑。
程學禮心里不屑,這些權貴不就是來打秋風的嗎,又要錢又要臉,好糊弄得很!
程學禮心里想著好好吊吊江風的胃口,以此報方才江風咄咄逼人之仇,估計這渝瑾伯心里已經后悔死了,就不該那樣咄咄逼人的,渝瑾伯大概是不知道他會這么大方。
但出乎程學禮的意料的是,江風坐下之后,淡淡的捻著糕點,扔進嘴里,半句不提角落里那些箱子,甚至一點目光都沒有撇過去看過。
程學禮一開始還以為他是故作矜持,但沒想到江風竟然這么耐得住性子,他不提,自己就不能不提了,若是再不提,那就要弄巧成拙了!
本來只是想吊吊胃口,若是惹毛了這位渝瑾伯那就得不償失了。
“伯爺,下官備了些當地特產,請伯爺笑納。”
說著,程學禮沖門外怒叱道:“該死的東西,本老爺讓你們備禮,你們都堆到角落干什么,還不快將東西搬上來!”
江風還是不做聲,不過眼里卻帶著幾分笑意看著程學禮。
程學禮見狀,暗自松了口氣,還好這位渝瑾伯沒有生氣,沒有越線。
程學禮是將江風的笑當成對他舉動滿意的表現了。
知州府管家指揮著幾個家仆,將箱子搬到了江風的跟前,然后一起打開了箱子,露出里頭的物件。
江風一眼掃了過去,目光依舊平靜,興致缺缺,好像看不見眼前的金銀似的。
程學禮見狀,原本堆滿了笑容的臉一下子僵住了,心里不住的打嘀咕,江風并沒有露出他預想之中的神情,哪怕是一點都沒有,除非這位伯爺收斂得極好,但程學禮看他這年紀,不應該呀……
難不成是自己的禮物備得不合伯爺的心水,太少了嗎?
江風淡淡的笑問道:“不是說特產嗎?怎么?你們津門的特產是黃金和白銀?”
但事已至此,程學禮還是硬著頭皮道:
“伯爺是幽都城的大人物,料想是看不上金銀這等東西的。”
“伯爺請看,津門八條河,生產水中貴器,這珍珠的成色上佳,每一顆都是價值不菲,至少百兩銀子,而且還有價無市。”
江風有些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一顆百兩,這盒子里得不下百顆吧?程知州好大方啊。”
“不過是區區一些珍珠罷了,這些東西也難以表達我對伯爺的敬仰之情,只能當做禮物,料表心意而已,伯爺喜歡就好。”程學禮笑著恭維道。
江風點點頭道:“那金銀。”
“金銀是一些陪襯,若無陪襯,單是一盒珍珠,顯得寒酸,既然是贈送伯爺的禮物,怎么能顯得寒酸,還請伯爺一同笑納,伯爺能收下這些,那是我程學禮的榮幸。”
江風嗤笑一聲,道:“是嘛,程知州真是長了一張好嘴啊,我被你說的都不知怎么拒絕了。”
程學禮膈應得牙疼,這渝瑾伯真是個文人嗎?說話怎么如此難聽,但聽到江風要收下了,程學禮干脆咬了咬牙忍了下來。
“不過程知州啊,我一路上聽聞津門一年到頭總會發幾次水災,淹沒兩岸百姓,每逢災情,總是會餓死人,程知州出手闊綽,一下子拿出這么多東西送我江某人,卻沒有辦法顧及那些餓死的百姓,是不是不太妥當啊?”
程學禮的臉色有些難看,怎么還提這事兒?
難不成,這渝瑾伯還想要更多?
簡直是貪得無厭??
這渝瑾伯真以為他程學禮是泥捏的嗎!
程學禮有些生氣了,道:“伯爺,不要聽信那些空穴來風,本官行得端坐得正,不懼宵小流言,他們不過就是覺得自己隱匿民間,本官找不到他們,想要從中撈些好處罷了,一幫賤民流寇的話不足為信。”
程學禮這是暗自警告江風,你不要太過分,適可而止,貪得無厭的話,最后只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江風笑道:“是嘛?若是謠言那當然會不攻自破,可是為何這謠言傳的滿城皆是?非但是百姓如此說,就連豪紳們都說,每逢災情,知州總是會召集津門的豪紳,讓他們出錢賑災,年年都賑災,年年都發大水,年年都餓死人。”
江風站起來,直視著程學禮,聲音依舊平淡,只是平緩的語氣里隱隱多了幾分寒意:
“我倒是想問問程知州,那些豪紳賑災的錢,都到了哪里去?”
程學禮算是看明白了,江風果然是想要更多!
程學禮陰沉著臉道:“江伯爺,你到訪我府上,便是要與我說這個的嗎?”
江風挑了挑眉,看著程學禮,露出一個玩味的笑。
“江伯爺,我們不說這事兒了行嗎?”程學禮臉色陰沉得要滴出水來,盯著江風,有些撕破臉皮的征兆。
江風見他這副樣子,也不懼,淡淡的搖搖頭道:“不行,程知州,我此前就問過你了,你真的不打算問問我來到底是干什么來了的嗎?”
程學禮感覺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那么敢問,伯爺是干嘛來了。”
江風咧嘴一笑,道:“哈哈,我就是為了跟你說這事兒而來的!”
程學禮一愣,接著他反應過來了,江風根本就不是來打秋風的,他就是來找自己的不痛快來的!
這家伙就是來砸場子的!
“江伯爺,非要與程某人過不去嗎?”
江風哈哈大笑道:“說什么呢?怎么是跟你過不去?我是來問事情的,我問的就是,這錢到底去了哪里?程知州,你敢回答嗎?”
“伯爺,是非得要與程某人撕破臉了?”
江風笑容漸漸收斂,他直視著程學禮,淡漠的說道:“看來程知州是不打算回答我的問題了,那么,程學禮,我還有一個問題,雖然我知道你不會回答,但是我還是得問。”
“朝廷每年撥款給津門河道修繕維護河底的錢,哪里去了?”
程學禮咬著牙道:“伯爺是不是管得太寬了?伯爺,即便您是貴人,也不能如此咄咄逼人,本官乃是朝廷三品大員,容不得你如此羞辱!”
江風有些厭煩的扶額,道:“怎么就是羞辱你了?你就直說了吧,那錢,你是不是中飽私囊了?”
“污蔑!!”程學禮怒喝道:“江風!你不過是一個姜國人,陛下寵信你,不是讓你胡作非為,你知道污蔑當朝三品大員,是什么罪嗎?我尊你是伯爺,你不要不識抬舉!”
江風冷笑起來。
“你的手伸得太長了!即便你是渝瑾伯,這事兒也不是你能管的,更別提你只是一個沒有職權的權貴而已!你以什么身份來質問本官?本官做什么,還得跟你解釋嗎?你以為,你是皇帝嗎?”
江風任由他在自己面前咆哮怒罵,等他罵完了之后,江風才淡淡的側身,讓出一個身位,笑道:
“程學禮,從進門之后你好像一直都沒有好奇,我身邊這人是誰啊。”
程學禮冷冷的注視著江風,威脅道:“伯爺,若是你識抬舉,這些金銀玉器,本官依舊當做送你的禮物……”
“但若是你不識抬舉,那就請伯爺自己離開,不要讓本官轟你,給自己一個臺階下,不要把事情做得太難看,否則到時候丟人的是你,不是我。”
江風沒有理會他說什么,滿臉失望的搖搖頭:
“看來你不好奇,也看得出來你這個人沒有腦子,我一個渝瑾伯,要如此隆重的介紹一個人,你都不好奇這個人是誰,你能活到今天,純屬僥幸。”
程學禮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的憤怒了,反正已經撕破臉皮了,就沒有必要繼續演戲了。
“江風!給臉不要,非逼本官做絕!來人,將此子轟出去!!”
江風依舊沒有理會,仿佛程學禮只是一只跳梁小丑似的,“容我介紹,這位,是張讓,張公公。”
張公公也微笑道:“多謝伯爺引薦,咱家今日算是見識了一個蠢豬,沒想在我大周治下竟然有如此蠢的知州,真是將朝廷的臉都丟盡了。”
程學禮一怔,公公?太監?宮里的人?
但接著,程學禮又陰狠起來,宮里的太監又如何?又不是皇帝親臨,這渝瑾伯真以為帶了個太監過來就能嚇著自己嗎?
江風見程學禮不認得張公公,又輕聲開口道:“看來程知州是真的不認得張公公啊,那我就大發慈悲的提醒你一句。”
“這位…是監察司的張讓公公,哦對,副使。”
“管你什么副使正使,都給我……”
程學禮的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著‘撲通’一聲,程學禮直接癱坐在地上,滿臉不可思議的仰望著笑臉盈盈的江風和張公公。
監……監察司……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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