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張大了嘴，此時他依舊羞愧，他從未想過趙輕飏竟然是這么偉大的一個人。
或許她對于天下來說并不偉大，但是就單單為人母來說，她如天下母親一樣偉大。
江風默然道：“娘。”
趙輕飏肩膀一顫，走了兩步，捂住了嘴，極力壓制自己的嗚咽。
“娘。”江風心里不是滋味。
趙輕飏好不容易收拾好自己，回過頭，笑道：“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你叫娘，我離開你時，你還不足月。”
“您辛苦了，娘。”
趙輕飏靠近江風，伸手輕觸他的肩頭，眼底皆是心疼：“定鼎候，定鼎候……”
“北涼那些該殺的蠻子，敢動我的孩兒，他們還以為是十七年前風雪關之戰了嗎？殺了我的夫，還要殺我的兒，娘不會放過他們的。”
江風連忙道：“不，你不會是想與北涼開戰吧！”
“有何不可！他們膽敢動你，我就是滅了他們的國，他們又有何可狡辯？”
江風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趕緊掏出了一個小瓷瓶：“快！讓人將此藥給夏青霄送去！”
“這是什么？”
“解藥。”
“解藥？解什么毒的藥？”
“十箱軟筋散……”江風苦笑著給趙輕飏解釋了一遍。
趙輕飏笑道：“我兒神勇智深！”
江風尷尬的苦笑，真是羞愧啊。
“李萬三應該也知道此事，所以他并沒有將毒下全了。”趙輕飏笑道。
“李伯伯也知道我是……”江風明白了，怪不得此前李萬三看自己的目光古怪至極。
但是李萬三受大伯囑托，所以沒有將事實告訴自己。
“風兒。”
“嗯？”
“你愿不愿意做皇帝？”
江風一愣，看了眼那皇位，連忙搖頭道：“不用不用，這皇位您還是安穩坐著吧！”
“為什么？你不是想要天下太平嗎？我給你太平，明日我就在朝堂上宣布你周國太子的東宮之位，然后讓欽天監挑個日子，我禪位給你就是了。”
江風連忙擺手道：“我要是做了周國皇帝，我就回不去了！”
“什么意思？”
“我家里人都還在姜國呢。”
趙輕飏嘆了口氣，道：“你剛才說，姜元胤也有稱霸之心？”
“對啊，本來我是打算來滅周的。”
趙輕飏一愣，隨即大笑道：“哈哈哈！風兒，哈哈哈，我兒神謀！”
江風尷尬的低下了頭，“現在就算了，過去的事兒就不說了行嗎？”
“你說不說了，那就不說了，娘都依你！”趙輕飏笑道。
“對了，那個龔九里呈遞上來的變法，您還沒有推行吧？”
“沒空啊。”趙輕飏全然變成了一個母親，什么都能與自己的孩兒說。
“沒推行就好！將變法拿來，我修改一下，這玩意兒我留了很大的漏洞！”
“什么漏洞？”
“一旦推行，稍有不慎，就能將周國國土割據分裂，到時候周國的天下，就會群雄割據，分裂成十幾個諸侯國，到時候戰亂四起，皇權架空，整個周國就廢了。”
趙輕飏聞言，頓時瞪大了眼睛，“真有這么可怕的漏洞？”
那份變法她可是親自過目了，而是還是看得極為仔細的，但是卻都沒有發現漏洞，反而覺得這篇變法通篇乃是天賜之書！
若不是聽到江風坦白，她還不知道，周國差點就被這小子給一手摧毀了！
趙輕飏又氣又笑：“你這臭小子，十七年看不住你，你竟成長到這般境界了！非但有治世之能，還有滅世之能了！”
江風撓了撓頭道：“這不是站在姜國的立場上看，周國若是半死不活，姜國是最大受益人嗎？唉，是我鬼迷心竅了。”
趙輕飏也不急將變法給江風修改，而是打量著江風，十七年見不著了，想多看看。
“你不想做皇帝，你要怎么實現天下太平？”
江風笑了笑，道：“我自然有辦法，做皇帝有什么好的，做個富家子弟豈不是更好？”
趙輕飏嘆口氣道：“你還小時，我給不了你什么，但你長大了，卻有了自己的能力，我給你的，你也不想要。”
江風連忙道：“別，別這樣說，你別自責，造化弄人，天不遂人愿，誰也不愿離別，只是時事迫人，身不由己罷了，你也別自責沒有盡責，我從沒有怪過你，你這樣說反倒是讓我無所適從了！”
趙輕飏展顏一笑道：“風兒長大了，知道寬慰母親了。”
江風有些不太適應，連忙道：“娘，你別夸了，我臉都紅了！”
“唉，娘知道你在姜國有自己的事業，也有自己的家，也有自己的愛妻，但娘太久沒見你了，你別急著走了，讓娘多看看你。”
趙輕飏知道她留不住江風，所以只能這般懇求。
江風點點頭道：“我未來一段時間都會留在周國，我會幫你把周國的弊端整肅，另外將舊趙一黨的勢力鏟除，將太后一黨連根拔起，再幫你完善變法！”
江風猶豫了一下，道：“算是，我對你這十六年來的隱忍一些補償吧。”
江風知道這種感覺，他前世沒少做臥底，但是從來沒有一潛伏就伏了十六年之久，他明白做隱忍潛伏的痛苦和煎熬。
“傻孩子，我有什么苦？倒是你，知道北涼入侵姜國時，我心都碎了！”
江風笑道：“那這么說吧，這都是我該為娘親做的。”
“好~！你的心，我知道了，只是答應娘，以后千萬不要再涉險了。”
“放心吧！不會了。”江風忽然想起什么，又道：“我大伯，他其實也是為我好，他只是不想我卷入太多紛爭，并不是對你有什么意見。”
“我知道，他曾經寫信給我，說你在國戰中戰死了，我便知道，他寫下這封信時，心也是碎的。”
江風心中感動不已，他明白趙輕飏對他的親情是真的，心里也越發愧疚。
“對了，墨飛星可以用。”
趙輕飏皺了皺眉，道：“他敢伙同禪宗北涼和云氏殺你，他該死！”
“不，他反倒是一個很好的奸臣，用于平衡朝堂上的勢力，鞏固皇權統治！”
“我不會用他！”
“好吧，反正培養另一個也不費事。”
趙輕飏忽然想到了什么趣事似的，笑了一下道：“曾經我提拔墨飛星是因為得知你在姜國成了玉公子，心想著姜國有個玉公子，那我周國也得有一個，正好墨飛星是新科探花，生得也不錯，我便將他提拔成了殿前侍御史，現在想來真是有趣。”
江風賠笑著，倒不是覺得突然多了個娘不適應，只是趙輕飏字字句句都是‘風兒是娘的驕傲’，這份歡喜在心里讓江風有些羞恥。
江風陪著趙輕飏在這大殿之中聊了許久，趙輕飏也不坐皇位，就這樣與江風席地而坐。
江風感覺有些怪怪的，忽然，江風想起來了，當初在長安皇宮御書房內，他與姜元胤也是這樣席地而坐。
只是那個時候和姜元胤討論的是如何滅其他諸國，現在和趙輕飏聊的，卻是溫暖的家里事。
天色漸漸晚了。
宮殿之中一直燈火通明。
“餓了吧，我讓人準備了御膳，今夜就住在宮中。”
“娘，你在眾人面前，還是皇帝，我在眾人面前，還是姜國的玉公子。”
趙輕飏皺了皺眉，隨后點點頭道：“好，你還是玉公子，我，朕還是皇帝。”
趙輕飏明白，這是為了保護江風。
他既然不愿做皇帝，若是公布身份，是害了他。
趙輕飏有些戀戀不舍的走到了殿門前，回頭看了一眼江風，江風露出一個微笑。
趙輕飏一把推開了門，喝道：“來人！”
“陛下，老奴在！”
“上御膳。”
“是，陛下。”
“多謝陛下賜宴！”江風在她身后行禮。
趙輕飏回頭看了一眼江風，江風沖她眨了眨眼，趙輕飏臉上出現寵溺之色，轉過頭時臉上再度恢復那個帝王的威嚴。
“將此藥給太師送去，最近太師身體不是不好么？正好這是朕遍尋名醫才得到的上好的藥，務必讓太師當場化水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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