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香香看她一眼:“回家再說。”

  她所說的家,是母女倆租的一個房子。

  一百平的公寓,不大,但位置還算不錯,是她們母女倆暫時落腳的地方。

  進門之后,陸香香拉著孟芷依在沙發上坐下,第一句話就是:“富貴險中求!”

  “……”孟芷依膽戰心驚,“媽,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覺得,唐清酒雖然是個賤女人,但她最后說的那幾句話很對。

  法治社會,我們要是做了違法亂紀的事,被警察找到,就會坐牢。

  我不想坐牢!”

  陸香香目光陰沉地看著她:“可是,你要想清楚,世上沒有不勞而獲,天上掉餡餅的事情。

  你想要榮華富貴,就得去算計,去爭取。

  你要是想當一輩子窮人,每個月辛辛苦苦打工賺幾千塊錢的生活費,就當我沒說。”

  “我……”孟芷依內心劇烈掙扎。

  當一個窮人,每個月辛辛苦苦賺幾千塊錢生活費,像個老鼠臭蟲似的,毫無尊嚴地活著,還是像她媽所說的,去拼一把?

  她咬了咬牙:“媽,你還是先說說,你有什么辦法吧。”

  她要聽一聽,她媽想的辦法,是否可行。

  “我打聽到,陸隨安和溫漾玩得很瘋,到處去玩,有個他們定情的酒吧,他們尤其愛去,”陸香香壓低了聲音,“那個酒吧,魚龍混雜,很混亂。

  我認識一個人,他欠過我人情。

  我會讓他,去找陸隨安的麻煩,和陸隨安發生沖突,找機會拿酒瓶或者凳子砸陸隨安的頭。

  你看好機會,沖上去,挨這一下子。

  我會讓他趁著混亂跑掉。

  就算跑不掉,只要他保守秘密,我們就給他一大筆錢。

  我了解那個人,他很仗義,他不會出賣我。

  而你,會為了保護陸隨安而受傷。

  不管是你舅舅,還是陸隨安,都是很仗義的人。

  你救了陸隨安,你舅舅和陸隨安都會感激你。

  等到那時,我們母女自然就能回到陸家了。

  不但如此,你成了陸隨安的恩人,你舅舅和陸隨安都會感激你、寵愛你。

  到了那時,陸家還不隨便你橫著走?

  你想要的榮華富貴,風光榮耀,唾手可得。

  我們母女,就徹底翻身了!”

  孟芷依被她說得怦然心動。

  但她還是有些擔心。

  她擔心計劃沒她媽所說的那么順利。

  “計劃能順利進行還好,要是計劃失敗了,怎么辦?”她往陸香香身邊湊了湊,不安地問。

  “怕什么?”陸香香咬著牙說,“我說了,富貴險中求。

  不敢拼,不敢算計,就只能當一輩子人下人,受一輩子窮。

  而且,就算事情敗露了,又怎樣?

  斗毆而已,頂多拘留。

  只要不把陸隨安打傷,就不會坐牢。”

  孟芷依點了點頭,覺得她媽說得有道理。

  酒吧里面打架斗毆太正常了,按照法律規定,只要沒有人受傷,頂多拘留幾天,不會被判刑。

  要是當事人雙方都不追究,或許連拘留的懲罰都沒有,私了就行。

  可是……

  她還是不放心地問:“按照法律規定,確實只要陸隨安不受傷,我們就不會坐牢。

  可是,要是計劃敗露,舅舅對付我們怎么辦?”

  “我們已經很慘了,你舅舅還能怎么對付我們?”陸香香憤恨不平的哼了一聲,“再怎么說,我也是你爺爺奶奶唯一的親女兒。

  你舅舅要是把我置于死地,他怎么面對你九泉之下的爺爺奶奶?

  你放心,我了解你舅舅,他頂多就是不讓我沾他的光,不管我的死活,不會把我趕盡殺絕。

  不然,他沒辦法和你爺爺奶奶交代。”

  孟芷依被她說服了,點了點頭。

  片刻后,她又想到一件事:“媽,你說的那個人,他真敢找茬和陸隨安打架嗎?

  那可是陸隨安啊!”

  京城有幾個人敢招惹陸隨安?

  陸香香輕蔑地哼了一聲:“一群小混混而已,井底之蛙,哪知道什么陸家?

  只要我給他們足夠的錢,為了錢,他們什么都愿意干!”

  孟芷依咬著唇,還是有些猶豫。

  陸香香也不催她,站起身:“你慢慢想吧,我回臥室洗個澡。

  總要你心甘情愿才好。

  你心甘情愿了,萬一計劃失敗了,你才不會埋怨我。”

  見她要走,孟芷依猛地站起身:“媽,你覺得,成功的可能性大嗎?”

  “我不知道,”陸香香說,“我只知道,如果我們母女不拼一把,就要出去找工作,自食其力。

  依依,你覺得,你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嗎?”

  孟芷依咬唇。

  她自己有幾斤幾兩沉,她再清楚不過。

  她的人生目標一直很堅定、很清晰,那就是嫁入豪門,做全職太太。

  她從沒想過去做社畜,朝九晚五,去賺那點辛苦錢。

  她不想用她媽那種辦法,那種辦法,風險太大了。

  可除此之外,她沒別的辦法。

  她只能咬著牙點頭:“好,我同意。”

  反正失敗了,頂多就是拘留,不會坐牢。

  而且……

  她走到陸香香身邊,抓住陸香香的手臂,小聲說:“媽,要是計劃敗露了,你……你能不能對我舅舅和表哥們說,我……什么都不知道……”

  陸香香愣了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自嘲地笑笑:“行!

  你是我女兒。

  我這當媽的,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

  萬一事情敗露了,我就說計劃是我一手制定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會沖上去幫陸隨安擋著,完全是因為兄妹親情。”

  孟芷依露出一個笑,偎進她懷里,嬌聲說:“媽,我就知道,這世上,你最愛我了!

  你放心,只要舅舅和表哥相信了我,讓我跟他們一起過好日子,我肯定不會忘了媽媽你。

  我一定會好好孝順媽媽,讓媽媽幸福!”

  看著偎在懷中的女兒,陸香香說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她苦澀地笑笑,抬手摸摸她的腦袋:“乖。

  媽媽相信你。”

  如今,她也只能相信這個女兒了。

  她和丈夫離婚了,兒子和丈夫一條心,躲著不肯見她。

  躲不過,見到了,就冷冰冰的,仿佛他們不是母子,而是毫無感情的陌生人。

  那個兒子,她算是白養了。

  這世上,沒有人想當孤家寡人。

  現在,她唯一能依靠著互相取暖的,也就只有女兒了。

  哪怕她心里明鏡似的,這個女兒心里似乎也沒有她,和她在一起不過是利用她,絲毫不孝順她,她也得裝傻,假裝她不知道。

  她制定了詳細的計劃,安排好了人手。

  十幾天后,他們終于在陸隨安和溫漾經常去的那間酒吧里,蹲守到了陸隨安和溫漾。

  十一點多,陸隨安玩夠了,和一起玩的朋友打了個招呼,帶著溫漾離開。

  兩人走到大廳時,陸隨安和迎面而來的一個人撞在了一起。

  陸隨安靠右走,那人仿佛沒長眼睛一樣有路不走,偏往陸隨安身上撞。

  酒吧這種地方,玩到十一點多,喝醉的人太多了,撞在人身上也很正常。

  哪怕陸隨安被撞了一個趔趄,也沒當回事,站穩身體后,攬著溫漾的肩膀繼續往外走。

  他是被撞的那個,他沒讓對方道歉,自認非常大度了。

  可對方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你眼瞎啊?

  撞人了不知道嗎?

  不道歉就想走,你媽沒教你怎么說對不起嗎?”

  母親是陸隨安心上不容人碰觸的傷痛,如果那人說別的,陸隨安或許會把他當醉漢,一笑而過,不和他計較。

  可那人偏偏一張嘴,就戳到了陸隨安的逆鱗。

  陸隨安二話沒說,一拳打在他的臉上,將他打倒在地。

  那人身后跟著幾個小弟,他那幾個小弟看到老大被放倒,頓時嗷嗷叫著一擁而上。

  陸隨安和溫漾談戀愛不喜歡帶保鏢當電燈泡,他的保鏢都在酒吧門外沒跟進來。

  可即便只有他們兩個人,兩個人也沒帶怕的。

  陸隨安自不用說,富家子弟,擔心被人綁架,從小就學自由搏擊和各種防身術。

  溫漾是在蘇震霆的訓練營中長大的,看上去溫柔秀氣,嬌滴滴的,卻是文武全才。

  普通男人,她一個打五六個,輕輕松松,毫無壓力。

  陸香香原本計劃著,陸隨安被七八個人圍攻,一個人用酒瓶去砸陸隨安的腦袋,她女兒瞅準機會,在最危急的關頭沖過去,代替陸隨安挨那一酒瓶。

  刀子的效果更好,但她不敢,被她找的那幾個混混也不敢。

  在酒吧里,喝醉了,酒瓶亂飛,給人的腦袋開瓢是尋常事,就連警察都見怪不怪了。

  但要是動刀子,就是大事了。

  她沒有十足的把握,擔心計劃敗露,動了刀子,后果會很嚴重,權衡再三,她還是選擇用酒瓶。

  擋酒瓶雖然不像擋刀子那樣震撼,但只要成功了,她女兒替陸隨安挨了一下,陸隨安就地領情。

  她和她女兒藏在陰影里看著,只等著陸隨安被壓著打的時候,安排好的那人給陸隨安一酒瓶,她女兒就沖過去。

  可是,讓她們目瞪口呆的是,她們安排的七八個小混混,三下五除二就被陸隨安和溫漾打倒在地。

  那幾個小混混,完全沒有用酒瓶砸陸隨安腦袋的機會。

  孟芷依急得跺腳,抓著陸香香的衣袖,小聲問:“怎么辦?

  怎么辦?”

  陸香香哪知道怎么辦?

  她哪知道,她找的那幾個人那么菜!

  她更不知道,溫漾一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居然那么能打,一腳就能把一個滿身橫肉的男人踹飛出去。

  那還是女人嗎?

  陸隨安是不是眼瞎?

  找個這么暴力的女人,他就不覺得沒有女人味嗎?

  陸隨安一點都不覺得溫漾沒有女人味。

  他覺得溫漾是全世界最迷人、最有魅力的女人!

  看上去嬌滴滴,弱柳扶風的女孩子,一抬腳就能把一個比她高一頭多的男人踹飛出去,這也太有反差美了好不好?

  他早就知道溫漾文武雙全,也看過溫漾練習,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溫漾實戰。

  他看得眼睛都更亮了幾分,視線黏在溫漾臉上,被溫漾迷得七葷八素。

  幾個小混混都被他們打倒在地了,他被溫漾迷得放松了警惕,一把將溫漾摟進懷里,恨不得把這個女人化作他的肋骨,裝進他的身體里,和他融為一體。

  就在這時,一群混混中領頭的那個,不忘使命,從地上抓起一個酒瓶,跳起來,沖陸隨安的腦袋砸過去。

  “小心!”溫漾帶著摟著他的陸隨安往后退,同時抬腳朝那個混混踹過去。

  與此同時,孟芷依瞅準機會沖過來,嘴里大喊著:“表哥小心!”

  她試圖擋在陸隨安的身前,而那個混混是沖著陸隨遇去的。

  于是,溫漾踹出去的一腳踹在了她的身上。

  她被溫漾結結實實一腳踹在后腰上,被踹飛出去,與拿著酒瓶的混混撞在一起。

  混混手中的酒瓶沒砸在陸隨安頭上,也沒砸在孟芷依頭上,兩人摔倒在地,滾作一團。

  孟芷依只覺得腰身像是要被從中踹斷了,疼得她眼前發黑,幾乎暈過去。

  看到她趴在混混身上許久沒動,陸香香慌了,跑過去看她:“依依,你沒事吧?”

  孟芷依覺得她有事。

  她的病一直沒好,一直在吃藥。

  吃藥吃太多,身體嚴重虧損,虛得厲害,原本就腰疼、小腹疼,渾身都不舒服。

  被溫漾踹了這一腳之后,她覺得腰像是從中間斷成了兩截,疼得她死去活來。

  她動了動,想從混混身上爬起來,卻發現自己動彈不了。

  她慌了:“媽,我、我動不了了……”

  陸香香大驚,抖著手扶她:“怎么會動不了呢?

  媽扶你,你先做起來。”

  “我動不了了,媽,我真的動不了了!”孟芷依大哭起來,“媽,我是不是癱瘓了?

  是不是殘廢了?

  我不要癱瘓!

  不要殘廢!

  我害怕。

  媽!”

  她嚇得哇哇大哭,不像是裝的。

  陸香香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只一個勁兒地抱著她的身體,試圖將她扶起來。

  陸隨安走過來,看清母女倆的臉,皺起眉:“你們怎么在這里?”

  看到陸隨安,陸香香如夢初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隨安,你妹妹都是為了保護你才受傷,你可得對你妹妹負責!”

  她的眼淚嘩嘩往外流,悲戚說:“你妹妹還年輕,要是真癱瘓了可怎么辦?

  隨安,你可得幫幫你妹妹啊!”

  陸隨安眉頭皺得更緊:“你開玩笑的吧?

  踹一腳就癱瘓了,她是泥捏的嗎?

  還有,漾漾把我保護得很好,我不需要她的保護。

  她突然跑出來,不是保護我,是給我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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