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梨原本還想出去接這個電話的，可是一抬眸就看到了左寒那種了然的眼神，忽然就覺得，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氣，滑動屏幕接聽了電話。
“喂，媽。”程梨對著電話那頭叫了一聲。
那頭黎曉惠的聲音帶著淺淺笑意，“梨梨，你出發了嗎？就你之前說要和他回去見家長的事情。”
“出發了。”程梨說道，說完這句原本就停下了，實在是因為受心情影響，不知道該和母親再說什么。
可是想了想，又實在有些不忍心，只能艱難地笑了笑，繼續道，“因為都不是很趕時間，所以我和他是自駕回去的，路上路過什么還不錯的地方，就順便玩一玩，就當……度蜜月了。”
黎曉惠聽了之后感嘆道，“度蜜月啊……挺好。你別看媽媽婚都結過兩次了，但蜜月，還真是一次都沒有度過呢。”
程梨一下子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便沉默著，沒有做聲。
黎曉惠停頓了一會兒，見她沒說話，就又自顧自地說道，“我也是想到你要和他回去見家長，怕你要是不懂禮數……畢竟這種事情，按說都該是父母教著你的，程光遠現在那個樣子，就別提了。向寶珍肯定也沒那么好心會教你。”
黎曉惠輕輕嘆了一口氣，“我雖然也不怎么稱職，但是既然想到了，就還是打電話和你說說。”
“嗯，我知道了。”程梨應道，“我會注意的。”
她忽然就不想繼續這通電話了，不止是因為不想多說了，還因為她有些無來由的生氣。
說是無來由的，但歸根結底是因為從左寒母親的話語里得知了母親的事情。
聽到母親這話，程梨心里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怨氣，堵在嗓子眼，簡直快要堵死她自己了。
她擔心自己要是再不掛電話，那些比瘴氣還要怨毒的話語，恐怕就要脫口而出了！
你如果真的那么有經驗，你都懂得要教我這些了，自己的婚姻為什么是那個樣子？別人都對你動手了，你為什么不走？你為什么不離開？
如果你都能忍受一個對你動用暴力的人，我爸當年對你百依百順，從來沒有對你動手過，連重話都沒說過一句，你又為什么要和他離婚？讓我在這樣的原生家庭，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呢？
這些話，都已經在嘴邊了，感覺上只需要一張嘴，就能說出來。
所以程梨深吸了一口氣之后，說道，“媽，那我先不和你說了，我今天還要繼續趕路。等我回來了再和你說吧。”
黎曉惠顯然是還想說些什么的，但聽到程梨這話，也就只說了句，“那……好吧。如果你回來有時間的話，能陪我去一趟醫院嗎？我……”
程梨就算先前心里有那么多話里憋著沒說，只想趕緊掛電話，此刻聽到母親這話，又還是忍不住心軟。
“你怎么了？”程梨問道。
她有些擔心，如果按照邱瑾所說的那樣，那個繼父是個暴力角色，會對她母親動手的話，母親會不會受了什么嚴重的傷？
所以程梨問出這句，心都有些懸了起來。
但黎曉惠只是在那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就是……想去做個體檢，我一直都沒做過什么體檢，也是聽說那個……”
程梨聽到這里明白了，“你聽說左寒是醫院的是吧。”
“哎，對。”黎曉惠應了一聲，“所以就想說，是不是能劃算點，我聽別人說，如果沒有認識的人，去醫院做一套體檢下來，蠻多不必要的項目也會被加進去，何必浪費這個錢呢。”
程梨聽了這話之后，就說道，“行吧，我回來聯系你，然后就陪你去醫院。”
“好，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和小左玩得開心點兒。”黎曉惠這才掛了電話。
程梨放下了手機，垂著眸子，臉上沒有什么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緒來。
左寒坐在她對面，看著她的表情，問道，“……你母親身體有什么不好？不用等我們回海城也可以，我可以讓簡麟幫她安排。”
程梨搖了搖頭，表情看起來透著幾分疲憊，“不用，她就是說她想體個檢，知道你在醫院，覺得在醫院如果不認識人的話，自己去做體檢，有些項目不必要的，會浪費錢。”
左寒聞言略略點了點頭，“體檢的話，倒的確可以不那么急，等我們回去了再做也可以，如果是身體上有什么不適的話，和我說我可以馬上安排。”
程梨只點了點頭，一句話都沒有說，沉默著，手指在已經黑屏的手機上來回滑動著，不小心把屏幕按亮了之后，又再等著屏幕熄滅。
左寒安靜地吃著早餐，等到吃得差不多了，看到這顆酸梨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左寒這才問了一句，“程梨，你是不是生她氣？”
程梨抬眸看向了他。
原本她以為左寒不會管她的情緒，因為左寒在共情方面有所欠缺。
程梨也覺得自己不需要安慰，自己這個勁兒很快就能過去，一直以來，她也都是這樣的。
可是沒想到，左寒居然看懂了她的心情，還主動詢問。
程梨咬了咬嘴唇，小聲說了一句，“如果……我是說如果哦……”
“嗯。”左寒點頭。
程梨繼續問道，“……如果我因為她被家暴了，反而對她很生氣的話，會不會顯得，我很不講道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不孝？”
程梨說完這話，輕輕地抿了抿嘴唇，定定看著左寒。
“你和我說不孝？”左寒挑了挑一邊眉梢，“我能有什么資格去說別人孝不孝順呢？”
“……”程梨一下說不出話來，不得不說，左寒這話倒是的確讓程梨的心情一下子被緩解了一些。
于是，她輕輕點了點頭，承認了自己心中的情緒，“那你剛才說得沒錯，我應該的確是在生她的氣……”
程梨無奈地笑了笑，她算是已經知道了不少左寒的事情了，但是自己的事情，左寒可能并不是特別清楚。
她想了想，就開了個話頭，“我四歲的時候，爸媽就離婚了。那是一個下著大雨的上午，我媽媽穿了一身非常漂亮的紅裙子，拎著一只皮箱，蹲在我面前和我說，她要和我爸去離婚，然后，就不再回來了，讓我乖乖的，照顧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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