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聲音,秦秋不由得往門口方向看過去。
佟寶娟攙著一個步行不穩的男人邁進高高門檻。
那男人身形雖消瘦,但那副驚為天人的五官構造只須臾便讓她無法轉移視線。
是他,容瑾!
曾經與她和媽媽在鄉下共同生活了近十年,如今再看到活生生的他,恍如隔世。
兩人走近后,容老夫人忍不住訓斥:“寶娟,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梟梟和秋秋跟你們一樣都是這里的主人!不要動不動叫客人!”
佟寶娟尷尬地揉了揉后腦勺。
突然靈光一現,指著小晴天說:“媽,我說的客人是這個小丫頭~”
小晴天看到又有陌生人,還指著自己,更加害怕地藏進媽媽懷里。
容老夫人對于佟寶娟的無禮氣得無話可說。
容梟想發火,但想起佟寶娟腦子受過傷,終究忍了下來。
容瑾的視線已然凍結在了秦秋臉上,那張臉……怎么跟凌英那么像!
難道她是凌英的女兒,秋秋?
男人眼里閃過星辰般的光芒,似是激動,又似是驚詫。
然而秦秋像是看待陌生人一般地看著他。
她的冷淡告訴他,她不認識他,或者說,不想認他。
男人眸光頓暗。
容老夫人熱情地介紹:“瑾兒,這是梟梟的媳婦秦秋和他們的女兒容晴。”
奏秋淺笑著喚道:“二叔,二嬸。”
容瑾生疏地點頭,“你好。”
佟寶娟則像是沒聽見一樣,只顧盯著小晴天看。
秦秋低頭輕哄小晴天:“叫二爺爺、二奶奶。”
晴天搖了搖頭,她不想叫。
秦秋也不強迫她,解釋道:“抱歉,小孩怕生。”
容瑾緩和尷尬氣氛,溫和道:“沒事,小孩害羞很正常……以后多來玩玩就熟悉了,對不對啊,小晴天?”
他的聲音像是一縷清風,很舒適,如很多年前那樣,秦秋嘴里涌出一絲酸澀。
小晴天看著這個一根白頭發都沒有的“爺爺”,莞爾一笑。
突然佟寶娟幾步湊近,眼睛上下打量小晴天,“你真是梟梟的女兒?長得不像啊!”
小晴天嘟起小嘴,臉背過去,深深地埋進秦秋懷里。
“寶娟,別亂說。”
容瑾出聲制止。
但佟寶娟還是不依不饒,“瑾哥,是真的不像,不止不像梟梟,連她媽媽也不像。”
容梟在另一邊終究還是忍不了這個二嬸,氣得沖過來一把抱過小晴天,拉著秦秋起身。
陰著臉道:“奶奶,二叔,二嬸。這趟回老宅就是帶我女兒跟大家見個面,現在面已經見著了,我們走了!”
容瑾原本竭力維持平靜的表情終于有了幾分慌亂。
“難得一聚,吃個飯再走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在看著秦秋的。
秦秋想起金英花的事,也勸著容梟留下,“就聽二叔的,吃過飯再走吧,再說我也想給二叔再診脈看看。”
容梟在聽到她說要給二叔診脈后,那股火才消了幾分。
媳婦的醫術他是相信的。
上座的容老夫人始終凝眉深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
佟寶娟扶著容瑾進房間,秦秋也跟在后面。
等容瑾坐靠在床上后,佟寶娟審視地看向秦秋,“你真的會看診嗎?我瑾哥好不容易醒了,別又把他弄成植物人……”
“寶娟,你出去吧。”
聽完容瑾的話,佟寶娟不甘不愿,卻也只能離開。
佟寶娟一走,房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秦秋泰然自若地坐在床邊,手指壓在容瑾的手腕脈搏。
容瑾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秋秋,你媽媽……阿英怎么樣了?”
秦秋輕飄飄地說道:“在你逃婚后的半年就病逝了。”
下一秒,她能清晰感受到容瑾的氣息紊亂至極,仿佛一種無形之力沿著血管頃刻炸開。
他那翩翩君子般的雋秀容顏也呈現出難以掩抑的痛苦。
“阿英救人無數,什么樣的病竟能讓她無能為力?”
“被托付終生的人拋棄,人變得郁郁寡歡。若說具體什么病,應該就叫做心病吧。”
秦秋坦言后,提醒道:“二叔,你盡量平復呼吸節奏,這樣我好診脈。”
她把這個死訊、死因告訴了他,卻讓他平穩呼吸。
這在某種程度上,對他何嘗不是懲罰。
沒過多久,秦秋拿出針包,撩開容瑾的褲腿,開始給他扎針。
語氣依舊淡淡道:“二叔的腿部肌肉有一定程度的萎縮,我給你扎針疏通血管,盡量讓你恢復正常行走。”
空氣恍如沉寂,每一道呼吸都壓抑著難受。
容瑾吸了吸鼻子,聲音哽咽:“秋秋,你不該替我治病。”
見她手指微頓,他繼續道:“母親在世,我不能自行了結,那是不孝。如果你能不動聲色地送我去見阿英,我懇求你,現在就動手。”
“……”
秦秋沒想到他會輕生,語氣變冷,“二叔,你用不著自作多情,我媽沒有在下面等你,她早就拋開怨恨遠赴來世。你就算死,也彌補不了你對她的傷害。”
一句話把容瑾的心撕碎。
“你說得對,孤獨地活著,才是對自己最大的懲罰。”
他說話的時候滿身的氣息都恍如被放空。
似是釋然,心卻已痛至麻木。
秦秋眼里有一絲波瀾涌動,但很快斂起神色,提出此行目的,“二叔,作為我給你治腿的回報,你在云鼎莊園種下的那片花海,能否送給我?”
“花海?”
“對,金英花。”
容瑾臉上的容光散盡,“秋秋,那片花海,是我給你媽媽種的。”
秦秋聞言稍微蹙眉,“給我媽媽種的?可我記得奶奶說過,你種那片花海時,還在讀書?”
“是的,那一年我23歲,還是個大學生,極地探險時誤闖了阿英所在的村子。如果沒有那次的相遇,我們或許不會有交集,我不會欠她,她也不會恨我。”
男人眼淚無法掩飾地溢出眼角,“對不起。”
話落,掩蓋的哭泣聲終于還是從他喉間傳出,宛如一陣陣喀嚓聲,又像是遠處的雷鳴轟鳴不止。
秦秋驚怔地看著眼前痛悔自責的男人,張口想說什么,卻不知道怎么開口。
她一直以為瑾叔和媽媽是在她四歲那年認識的。
那年她被惡犬追咬,他救下她后抱著她回家,之后就賴在她家里,每天想盡辦法討好媽媽。
卻沒想到,他們在更早前,就已經認識了?
在她錯愕無言時,容瑾緩緩將臉上的痕跡擦拭干凈,聲音嘶啞道,“金英花海是我為她種下的一個夢。”
“現在夢已碎,我沒有資格再做花海的主人,你想要,就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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