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下陷入了黑暗。
頭頂是噼里啪啦的雨點，腳下是冰冷刺骨，極具穿透力的大水，外面狂風嗚咽，動物嘶鳴，感覺好像一下被放大了好幾倍，王奶奶終于感覺到了恐懼。
“我的豬！是不是豬窩塌了？它怎么叫這么厲害，我得出去看看！”
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豬？保命要緊吧！
楚曦躬身到了王奶奶跟前。
“豬窩塌了，豬沒了，回頭我叫公司賠兩頭給你！房子塌了給你蓋新的！別擔心這些身外之物了，趁現在還能走，我背你去支書家，不然等下來真不及了！”
“可是，可是……”
“別可是了，奶奶，我女兒才三歲，她不能沒有我，咱們快走吧！”
王奶奶終于爬上了楚曦后背。
楚曦站在門后，側著身子叫王奶奶開門。
即使兩人已經有所準備，盡量往墻上貼了，但門開的一瞬間，大量洪水涌進來，還是把兩人沖了個趔趄。
楚曦拼命穩住身子，終于跟王奶奶離開了危房，但外面的情況只會更糟。
豆大的雨點徹底沒了遮掩，噼里啪啦，爭先恐后地往臉上砸，砸得人生疼，砸得楚曦睜不開眼睛。
屋里的水好歹只到小腿，但一腳跨出來，水瞬間到了腰間。
要不兩人疊在一起，重量重合了，以現在的浮力，她倆都得飄起來。
前方黑漆漆的，除了滾動的洪水什么也看不清，楚曦心慌的要跳出來了。
但她拼命告誡自己不能慌，她的背上現在還有條人命，甜甜和安安還在家里等她，顧粵琛也在醫院等她。
無論如何都不能死在這兒。
“奶奶，我什么都看不見，但還記得大致方位，現在我試著往支書家走，路上有坑什么的，你記得提醒我，咱們倆會沒事的！”
“好，好。”
楚曦小心翼翼的摸索著，王奶奶給她指揮著，終于出了院子。
本以為只有王奶奶一家的情況這么糟，結婚走出院子一聽，整個村子，到處都是人們的尖叫和動物的嘶鳴。
真的很像災難電影里演的末日來臨了一樣。
支書家住的地勢比較高，門前有個小陡坡，路程走到一半，水都快到楚曦胸口了，她突然開始悲觀，有可能真的活不過今晚了。
平地的水都這么深，陡坡上恐怕已經成瀑布了。
她好累，恨不得多一步都走不動了，打死她也沒力氣背著王奶奶爬上瀑布。
人一旦沒了信心，力氣瞬間就飄散了。
楚曦腳步開始虛浮，呼吸困難，連背上的王奶奶都感覺到了她的精疲力盡。
“月月，你是不是沒勁了？難為你了，這么瘦還背了我這么久，放我下來吧。”
“不行，奶奶，水太深了。”
“你扶著我。實在不行就把我扔這兒吧。我活了這么些年，早活夠了，你還年輕，你趕緊自己走吧。”
楚曦拼命咬著牙，盡量往前挪，多撐一秒算一秒。
“別說這種話，我是不可能放你下來的，說不定我的同事們出來找我了，就在前面等我們呢。”
她只是用幻想給自己加油打氣而已，沒想到話音落，真聽到了小李熟悉的聲音。
“林總？林總是你嗎？”
“小李？是我！是我！你在哪兒？”
“我在這兒！我在這兒！下這么大的雨，我們擔心你和王奶奶有事，都出來找你們來了，可是沒有電，手機也不敢拿出來，迷失了方向，我也不知道自己走哪兒來了，還好遇見了你！站著別動，給我點兒聲音，我去找你！”
一瞬間，感動的眼淚混合著雨水滾落了下來。
同事們擔心她有困難，都出來找她來了？
這種時刻，能被人惦記實在太感人了。
小李摸索著，終于趕在楚曦最后一絲力氣耗盡前接過了王奶奶。
沒了王奶奶的體重加持，楚曦瞬間雙腿打飄，要在水里站不住，小李騰出一只手來抓住了她。
“平時叫你多吃點飯就是不聽，關鍵時刻知道肉肉能保命了吧？快抓住我。”
說著，小李沖著黑漆漆的前方喊了起來。
“哎！你們在哪兒？你們都在哪兒？林總在這里，我找到她了，快過來！”
很快，不遠處有人發出了回應，陸陸續續四五個人圍到了楚曦身邊。
大家商量著出路。
“支書家雖然地勢高點，暫時沒有危險，但我們住的那間屋子瓦片都被風刮走了，再這么下下去被淹是遲早的事。而且門口那個陡坡現在也爬不上去了，咱們不能回去了。”
“那咱們去哪兒？”
“去學校吧。幸虧戰總叫翻新了學校。去二樓教室躲躲，村子里沒有比這更好的地方了。”
大家肩并肩，手挽手，一步一步試探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看見了學校的大門。
淌過一樓，上了二樓，身上沒了風雨，腳下沒了洪水，所有人瞬間都卸了力氣，全部精疲力盡癱到了地板上。
“抽什么風啊？怎么突然下這么大的雨？還讓不讓人活了？”
“怕是刮臺風了，一時半會還停不了呢！艸！”
“冷死了，咱們該不會得穿著這濕衣服過一晚吧？靠，那明天還活得了？”
“王奶奶？王奶奶？”
王奶奶畢竟年紀大了，雖然一路上沒使什么力氣，但是被風吹雨打的，又受了驚嚇，此刻一放松，突然抽搐了起來。
楚曦來不及休息，急忙把她放平，給她按壓起了胸口。
大家也沒心情牢騷了，緊張的看著她。
“王奶奶不會有事吧？”
“不好說，太冷了。”
王奶奶身上摸起來毫無溫度，楚曦的手也僵得快失去知覺了。
環視教室一周，不得已，她下了命令。
“你們身上有打火機嗎？不趕緊取暖，把身上的衣服烤干，不光王奶奶，所有人都扛不過明天。把這些桌子椅子都拆了燒了吧。”
雨下得急，大家又在水里淌了半天，哪還有能用的火機啊？
一個個都沮喪的想拿拳頭往地上砸。
“沒有啊問題是！有在水里泡了半天也不能用了。這該死的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