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山河美人謀 > 補藥催情
  今日早朝格外久。

  單單匯報今年收支,以及朱批來年各部預算,就用了兩個時辰。

  退朝時皇帝起身,動作明顯有些凝滯。

  內侍總管高福適時上前伸手攙扶,遮掩皇帝的疲態。

  近日冊立太子的議論甚囂塵上,越是在這種時候,越是要讓人相信圣上身強體健。

  朝臣退去,但是魏王李琛留下了。

  他同往常一樣,在偏殿簡單吃了一碗粥,便去內朝紫宸殿,向圣上請安。

  “兒臣又學了一種推拿手法,等父皇用過早膳,兒臣給父皇捏捏腿吧。”李琛恭謹中透著幾分輕松。

  他常常給皇帝針灸按摩,這已經是很尋常自在的事。

  “不用等早膳,”皇帝抬手示意他近前,“朕就在這羅漢榻上躺一躺,你來給朕捏捏吧。”

  李琛應聲,熟練地脫掉大氅,翻折衣袖凈手。

  他特意用很燙的水洗手,這樣當他的手指接近對方的肌膚,會有一種讓人舒適的暖。

  皇帝輕輕閉眼,享受這片刻的閑適。

  李琛的話很少。

  在諸多皇子中,他不是最聰明的,也算不上愚笨,但他很少說話,這種安靜給人一種踏實感。

  時間久了,踏實感變成信任,反倒是皇帝主動同他說幾句話。

  “學一些養生醫術是好的,你看小九,就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年紀輕輕,站都站不穩。”

  雖然李策體弱,但是說站不穩,有些夸張了。

  李琛含著笑意道:“九弟回來大半年,兒臣看他的身體已經好了不少。五弟親自照顧,九弟認真養病,沒有辜負父皇的關懷。”

  一句話夸了三個人。皇帝的眼睛睜開一條縫,打量李琛。

  “朕看你似乎跟他們走得不近。”

  李琛的手指微微一頓,但很快便充滿愧疚道:“兒臣不善言辭,疏于關心兄弟,兒臣……”他的手停止揉捏,叩首道,“兒臣知罪。”

  “你請什么罪?”皇帝溫聲讓他起來,“朕知道你,最老實。他們一個個的,恨不得長八百個心眼兒。朕是怕你吃虧,才多問一句。”

  “兒臣沒有吃過虧,”李琛連忙回答道,“二哥前日從北地回來,還給兒臣帶了禮物。”

  “兄友弟恭,這樣很好。”皇帝重新閉上眼,李琛也繼續跪著按揉,不知過了多久,皇帝忽然問道,“送的什么?”

  “用北地的羊皮做的翻領短襖子,羊毛細膩得很,雪白漂亮,一卷卷兒盤在一起,跟珍珠似的。”

  許是因為收到禮物,李琛很激動,說的話也比平時多些。

  他沒有注意這句話說完,皇帝的眼皮微跳,睜眼看向身邊端茶侍立的高福,似乎有話要說,又不方便現在就說。

  李琛默默又按了一會兒,御膳送進來,他才退下。

  李琛前腳剛出門,躺在羅漢榻上的皇帝便坐起身。

  高福把茶水遞過去,皇帝沒有接。

  “是一斛珠,對不對?”皇帝的雙手放在膝頭,手指發力,按得有些重。

  高福小心回答道:“聽魏王殿下描述,似乎是。”

  皇帝的呼吸短促一瞬,他深吸兩口氣,嘆道:“殘忍!”

  一斛珠,是指在母羊將要分娩時,宰殺母羊取腹中羊羔,剝皮得來的皮革。因腹中羊羔羊毛細膩柔軟,未經風霜所以雪白卷曲,像一粒粒珍珠,故得其名。

  羊羔跪乳、烏鴉反哺,這都是有靈識的獸類。

  為得一件短襖,虐殺生靈,讓母羊甚至無法見一眼懷胎數月的孩子。

  只要想一想捕殺的過程,皇帝便覺得殘忍。

  一國之君,若無仁德,則生靈涂炭、民不聊生。

  高福只得小聲勸道:“或許晉王殿下根本不知道這皮子的來由,更或許是魏王殿下看錯了。”

  “魏王才不知道這皮子的來由,不然他根本就不會說。”

  皇帝反駁著起身,坐在食案前,卻胃口全無。

  “殿外有人候著嗎?”他忽然抬聲問。

  一般這個時候,宰相等有密事要議的朝臣,已經在殿外等候了。

  果然,高福快步去看,宰相就在殿外。

  “召傅卿進來。”皇帝離開食案,負手在殿內走了幾步。

  傅謙邁入大殿,便覺得氣氛不太對。

  皇帝背對他站著,脊背挺直,下巴微微抬起,盯著殿內懸掛的一幅《山河無恙》圖,不知在想些什么。

  傅謙懷里抱著厚厚的文書,那是禮部送過來請他審議,冊封太子大典的流程和各項安排。

  自從皇帝密旨立儲,傅謙便和禮部開始準備,以免到時候手忙腳亂。

  他今日來,是想請問皇帝這些安排是否妥當。

  另外,是不是也該昭告天下了。

  但皇帝的心情似乎很壞。

  傅謙只得等著,等得大氣都不敢出。

  “傅卿,”皇帝忽然轉身,英挺的濃眉有些倦意,詢問道,“依你看,為君者,該如何?”

  這句話的意思等于是說,什么樣的人才配做皇帝。

  傅謙嚇得“撲通”一聲下跪,文書散了一地。

  圣上虛心納諫不假,但這天下是圣上的天下,怎么能由別人議論配不配?

  皇帝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怎么能嚇成這樣?

  “你盡管說,”他溫和道,“朕恕你無罪。”

  傅謙穩定心神。

  那便說吧,要說得沒有紕漏,又可讓圣上對號入座。

  “微臣以為,”傅謙清聲道,“為君者,要目光敏銳、居安思危;還要謙虛謹慎、寬容大度;要勤于政事、愛民如子;最重要的,還要賢明果決,做孝悌表率。”

  這差不多也是皇帝本人的寫照。

  “孝悌,”皇帝重復著這兩個字,忽然像是下定決心般,開口道,“冊立太子的事,年后再議吧。”

  傅謙神情震驚,仔細回憶自己的回答,不明白說錯了什么。

  但是看皇帝此時的神情,似乎已下定決心。

  “微臣……”傅謙叩首道,“遵旨。”

  禮部和他這陣子的活兒,算是白干了。

  早朝結束得晚,葉嬌忙得也就晚些。

  因為她今日巡查御街,特意等朝臣下朝時擁擠離開,看清楚哪條街道堵一點,好分派人手。

  林鏡的身體痊愈了,跟著葉嬌尋活兒干。葉嬌干脆安排他去找小道士。

  她答應李璟,找仙師回來,給李璟算算命中有幾個孩子。

  “你認識王遷山嗎?”

  林鏡乖巧地點頭:“二十來歲,瘦高,蓄一點胡須,穿道袍。他名氣大,卑職可以讓京城附近的驛站留意著。”

  “去吧!”葉嬌利落道,說完又囑咐他,“路上注意身體,那些傷也才好,凍到了容易留病根兒。”

  林鏡低著頭說好,溫馴中帶著羞澀。

  他翻身上馬,葉嬌又丟給他一個錢袋。

  “卑職有錢,”林鏡不肯收,“上回馮伯給的,還沒有花完。”

  “主要是給王遷山花的,”葉嬌道,“他沒有一點出家人的樣子,你見面就知道了。”

  自從葉嬌認識王遷山,就沒見他吃過苦。

  鋪張浪費,恐怕一時半會兒成不了仙。

  打發走林鏡,葉嬌急需找個地方填飽肚子。

  首選當然是趙王府。

  她直奔李策居住的東跨院,見李策不在,但桌案上的午膳已經擺好。

  “楚王呢?”葉嬌主動坐在食案前,聞著炙排骨的香氣,準備大快朵頤。

  青峰笑著回答:“殿下正準備用膳,趙王差人過來請他,說晉王要來。武侯長不用等殿下,說不定殿下在那邊用膳了,您只管先吃著。”

  “那我就不客氣了。”

  葉嬌的肚子正咕咕叫,也顧不得那么多規矩。

  她撕開一只雞腿,吃了好幾大口,才覺得不那么餓。再嘗一口粥,感覺太淡,見旁邊琉璃盞里放著什么,便想起御宴中的葡萄酒,端起來問:“這個是什么?”

  “這個是補品,”青峰道,“趙王送來的,說是給殿下補身子。”

  補品嗎?

  葉嬌端起來聞了聞。

  似乎有些苦澀,又有些清淡的甜香,這兩種味道攪在一起,奇怪得很。

  葉嬌好奇地品了一口。

  果然,苦。

  她把琉璃盞丟下,搖頭道:“這什么補品啊,還不如把人參燉一鍋呢。”

  青峰拘謹地笑笑,恭維道:“能把人參當蘿卜燉的,也就安國公府。”

  葉嬌笑著點頭,認真吃了好一會兒,忽然抬起頭看著青峰。

  “武侯長需要什么,盡管說。”

  青峰連忙道。

  “青峰,”葉嬌的眼神有些迷離,她放下碗筷,手背支著下巴,頭微微歪向一邊,問道,“你覺不覺得……很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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