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塞壬之刃 > 195 塞壬和海妖
  趁著塞壬在試衣間里面更換衣服的時候,我對青鳥說出了自己接下來的計劃。

  以常理來說我這種私下說話的行為瞞不過塞壬的耳朵,因為她現在雖說看上去是附身在了那具身體上,其實仍然是居住在我的腦海里面的。不過,我感覺她現在好像是完全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里,只要我像是她曾經提醒的那樣小心翼翼地收攏自己的心理活動,應該不會讓她聽到我現在說的話。

  而我的計劃,我想要給她的驚喜,簡單地說,就是帶她到無名山上看看景區齊放的煙花。

  我想要讓她知道,即使是在那片冰冷而又陰森的山林,其實也可以看到美麗的光景。

  為什么塞壬的夢境呈現出來的總是那片山林,因為那就是夢境的默認場景。但是,為什么夢境的默認場景就非得是那種煞風景的地方,而不是其他更加溫暖明亮的地方呢?雖然塞壬從來沒有正面回答過我,但我對于真相是心知肚明的。

  塞壬的夢境,歸根結底就是我的夢境。因為我的心靈仍然被困在那個與似人非人之物瘋狂交合的墮落夜晚里,所以我的夢境展現出來的才會總是那種形態。塞壬在那里到底經歷了多少孤獨的時間呢?就算我經常會在沒事的時候去往夢境里與她見面和說話,也遠遠無法比過她獨自一人的時間。

  盡管她能夠把我的夢境修改為其他場景,可那終究不是自然的形態,何況哪怕是她自己恐怕也無法想象那個地方可以散發出來黑暗和孤獨以外的氣質。時間一長,就連她也會感到難以為繼,而在疲憊之后看到的依然會是那冰冷而又陰森的山林。

  但是只要能夠讓她在相似的地方看到絢爛齊放的煙花,那片夢境里的山林也一定會變得稍微溫暖起來吧。

  而那就是我想要帶給她的微不足道的禮物。

  然而——這只是我原本的計劃。

  看著在現實世界里活動的她,我無可避免地產生了另外的心思。

  “原來你是這么想的。”青鳥在聽完我的計劃之后恍然地笑了,“你是想要改善她的居住條件啊。嗯,既然作為夢境主人的你是這么相信的,夢境屆時也一定會如伱所愿地發生變化吧。相信她在回去之后也一定會很開心。”

  她邊說邊看著我的表情,又慢慢地疑惑了起來,“你自己好像不怎么期待啊……是計劃有什么變故呢?”

  “確實是有點變故。”我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緒,然后說出了真實的想法,“我想……為什么她一定要回去呢?”

  聞言,她愣了兩三秒鐘之后才反應了過來,“李多,你不會是想要……”

  “雖然我沒有完完全全地殺死咬血,但終究還是掠奪了她幾乎所有的靈體碎片。那可是接近一整個超主力級術士分量的靈性碎片。只要有了那些,就足夠讓塞壬在外界持續顯現相當漫長的時間。”我說,“而且就算拋開我,她自己也應該發揮得出主力級的力量。哪怕是出現了什么預料之外的變化,導致靈體碎片庫存見底,她也可以再去獵殺惡魔補充回來。完全沒有必要再回到那種單調而又寒酸的噩夢里,也更加用不著必須奉陪我去一個又一個的戰場出生入死。”

  “但是,如果那么做,你就會失去幾乎所有的力量……”青鳥說著說著,忽然變得沉默了。

  就在這時,試衣間的門打開了。塞壬換了身俏皮可愛的,以青色為主基調的童裝衣裙,神態卻是有點不安,好像還不是很習慣打扮自己。她的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到了我的身上,然后她快步走過來把我的手牽住,這才算是松了口氣。

  接著,她又拉著我的手退了半步,期期艾艾地問:“怎……怎么樣?”

  “很好看。”我不擅長表揚對方的穿著,只能說出這么簡短的評價。

  她好像心情變得很好。

  而青鳥則迅速地整理了自己的表情,笑著說:“再試試看其他幾套吧。”

  良久后,塞壬把青鳥親手挑選的其他幾套衣服也試了個遍,最后我掏錢全部買了下來。安全局發給我的工資和任務獎金我此前用得很少,不知不覺已經存下一筆數額驚人的巨款。而考慮到那些衣服在美觀之余都不怎么適合爬山,我就先存放進了集裝箱模型里。

  塞壬換回了最初的白色學生制服,小聲地說:“其實不用買也沒關系,我已經看過了,自己可以變化出來的。”

  “自己變化出來的和對方送給自己的怎么能夠一樣呢?”青鳥笑著說,“接下來也該輪到我送給你禮物了,你想要什么?不要客氣,盡管和我說。”

  塞壬先是看了我一眼,再對青鳥說:“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嗎?”

  “是什么事?”青鳥好奇地問。

  塞壬暫時松開了我的手,湊到青鳥身邊踮起腳尖說悄悄話,后者配合地俯身傾聽。說話聲音很輕,連我都聽不清楚內容。

  片刻后,青鳥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我,然后點點頭,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對塞壬說:“我明白了,這件事情我會幫你的。”

  “你們在說什么?是和我有關的事情嗎?”我問。

  “是的,但要暫時對你保密。”青鳥說,“還有,我要先把塞壬借走一會兒,可以嗎?”

  “我倒是沒意見……”說話的同時,我也看向塞壬,見她也默默地點頭,我便接著說,“那么我就在這里等你們?”

  “好。我們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青鳥邊說邊牽起了塞壬的小手。

  兩人很快就暫時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半小時之后便回來了,說是事情已經辦好,具體內容還是要暫時對我保密。

  只是,雖然青鳥在盡力掩飾,但我還是從她的臉上讀取出了難以掩飾的嘆息。

  雖然不知道塞壬拜托的是什么事情,但是青鳥八成也在幫忙的同時對塞壬說起了我的打算。

  青鳥必然不可能同意我放任塞壬自由。因為塞壬與塞壬之刃是強綁定的,一旦塞壬獨立,就等同于塞壬之刃獨立,我的力量立刻就會降低到隱秘世界的最低等檔次。正因為如此,青鳥此前才會旁敲側擊地試探塞壬的態度,擔心塞壬會帶著塞壬之刃遠走高飛。

  而就結果來看,兩人的意見似乎并沒有達成一致。

  我們繼續在景區逛街,一路上吃吃喝喝。塞壬是不需要進食的,不過我還是給她買了些吃的。她左手抓著我的手,右手拿著棉花糖,五光十色的街景吸引著她的目光,她的眼睛似乎在發亮。

  有時候,她也會被路邊攤的游戲吸引注意力。在看到有些人聚集在攤子前玩套圈游戲的時候,她忍不住轉過頭來,仰起臉蛋詢問我,“我可以去那里看看嗎?”

  “不止是看,也玩一玩吧。”我說。

  她沒有拒絕,只不過以她的能力去玩套圈游戲還是太欺負攤主了,所以她也拿捏分寸,只是拿了些廉價的獎品。即使在扔圈的時候她也不忘記抓住我的手,好像擔心我會突然跑掉一樣。在玩過這里的游戲之后,我也回過頭把她先前看到了卻忍住沒玩的游戲讓她玩了。她雀躍地動著自己的身體,挑戰著一個又一個過去沒有接觸過的事物。

  我想,毫無疑問,她一定是想要留在這里,留在這個具有溫度的世界的。

  偶爾還看得到有人在遠處放煙花,不過距離統一燃放的時間還有一會兒。青鳥看了看手機,然后說:“快要到煙花齊放的時候了,我們先上山吧。”

  我們離開了繁華的街道,走上無名山。

  喧鬧的聲音越來越遠,周圍已經看不到其他人了,有的只是寂寥的山道和樹林。

  “山上有專門觀賞煙花的地方嗎?”塞壬問。

  “有是有,像是觀景臺什么的。不過我們這次是要到比較偏僻的林子里去看景區的煙花。”說著,青鳥似乎又想了想,然后說了下去,“不過在樹林里面視野很容易受到遮蔽,得找個視野良好的空地才行。現找的話可能來不及,我先到上空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地方,找到了再呼喚你們。”

  說完,她便化身為雷電升上高空,把我和塞壬留在了地面上。

  我隱隱約約地覺察到,她似乎在故意創造我和塞壬單獨相處的機會,但是,她應該非常清楚我接下來的打算。我以為她會始終監視我,好讓我沒有機會對塞壬說出希望對方留在現實世界的話語,或者更進一步地創造出自己與我單獨對話的機會,以此來勸說我放棄那個打算。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無論如何,我要說出口的話語都不會改變。我看向了身邊的塞壬,而她則看著夜空,又看了看周圍的樹林,然后對我說:“感覺就像是在做夢。”

  “這個地方確實很像是那個夢境。”我說。

  “不止是這個地方。”她感嘆地說,“之前一起逛街也像是在做一場很幸福的夢。我都有些分不清楚哪里是現實,哪里是夢境了……甚至有點害怕。”

  “沒有必要害怕,這里就是現實。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留在這里。”我說。

  “一直?”她似乎聽出了我的弦外之音。

  “塞壬,留下來吧。”我直接說了出來,“不要變回去了,也不要再回到那個夢境里了。”

  “是要我使用這個外貌繼續作為你的武器為你戰斗嗎?”她問。

  “不是為我而戰斗。”我說,“你以后可以為自己而戰斗,也可以為自己而活。”

  聞言,她沉默了數秒鐘,然后問:“那么,你要怎么辦呢?如果沒有了我,沒有了塞壬之刃,你以后又要如何為自己而戰斗呢?”

  “戰斗的事情我會自己想辦法,你沒有必要冒著生命危險奉陪我。”我說。

  然而,我這個提議存在著明顯的破綻。實際上我是很容易注意到這處破綻的,但是如果我將其注意到,就一定會順理成章地想到更多。或許我正是無意識地想到了更加之后的事情,才會不自覺地忽視掉這處明顯的破綻。

  而她則直接將其指了出來,“但是你死我也會死。如果你一定要戰斗,我只有時刻陪伴在你的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我先是啞然,然后得出了結論:如果我不想要把她卷入戰斗的危險里,就只存在著一種方法,那就是讓自己也遠離戰斗。

  而遠離戰斗,就意味著要遠離前線,遠離前夜和白駒。

  同時,也意味著要放棄“它”的手。

  我會放棄嗎?我有可能做得到這件事情嗎?

  如果只有我自己,我會毫不猶豫地拼盡一切。哪怕是把自己的性命押到勝率最低的賭桌上,我也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是,如果要將塞壬的性命也綁架上去,事情就另當別論了。我愿意為了這條道路而賭上自己的一切,卻不包括賭上自己之外的誰。

  說一千道一萬,“它”都已經死去了,僅存于世的也就只有那么一只手。如今安全局對于前夜已經動了必滅之心,即使拿著那只手為惡的白駒再怎么身手了得,也無法對抗安全局這頭龐然大物。而我之所以要堅持親手將其奪回來,更多的是為了自己。

  而塞壬卻不一樣,她是活生生的,對我來說重要得無以復加的同伴,我說什么都不可以犧牲她。

  塞壬安靜地注視著我。

  我感受到自己的心靈正在接受著前所未有的拷問。

  這是我的惡報,因為過去的我總是在回避著真正的選擇。這是何等的優柔寡斷,何等的自私自利,何等的卑鄙無恥。口頭上總是說著如何如何重視塞壬,落實到行動上卻每次都把塞壬帶到危險的地方,逼迫她經歷和我一樣的生死困境。連我自己都意識不到自己的矛盾所在,因為我在無意識里想要蒙混過關。

  但是,既然已經意識到了,那么我就再也無法允許自己不做出選擇了。

  是死去的“它”,還是活著的塞壬。

  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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