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先賢默然，隨后是一聲低不可聞的苦笑，小峰到底還是對自己這個父親有所芥蒂。
很快，他那張刀削般的儒雅面龐又露出一絲欣慰，他們父子倆能夠像今天一樣泰然處之，已經是難得了，他還有什么可要求?
這么多年以來，他們父子間相見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過來。
感情淡薄，在意料之中。
兩人的步伐都很慢，慢慢走在羅家的祖墳前，規模宏大，地面干凈整潔，極限奢華。
葉峰腦海醞釀了一會措辭，還是開聲道：“當年，我確實對你十分怨憤，不過現在我也是做父親的人了，我理解你無奈的處境，現在來說，倒是沒有多少的情緒了！”
葉先賢略顯愕然，心中一股復雜的情緒涌起，對方的這句話，給了他很大的觸動。
這么多年來，他不就是想要解除兒子心中對自己的恨意嗎？
原本，他以為跟小峰的見面，會冷場開始，草草結束。
但是葉峰的話語，給了他很大的慰藉，在他的心中還有什么比這更值得振奮的事情？
葉峰嘆了嘆氣，從褲兜中取出了一盒煙，抽出一支遞過去，輕聲問道：“你抽不抽煙？”
接過葉峰遞來的香煙，許久沒有笑意的葉先賢，此刻奇跡般露出一絲微笑。
葉峰掏出打火機，啪一聲，用一種頗為尊敬的姿勢，為葉先賢點燃香煙。
隨后，自己也咬上了一根，一時間兩人煙霧繚繞，雙雙無語。
今天的事情，葉峰能夠感受到，葉先賢對母親那份不舍的愛。
他母親，就像是一根切割不斷的弦線一般，始終是他和葉先賢不可分割的媒介。
過了好一段時間，葉峰手中的香煙燃盡，煙灰斷落，只剩下一個煙屁股。
將手中的煙屁股丟在地上，用腳尖踩滅，他才緩緩開口道：“羅家，你打算怎么處置？”
葉先賢沒有意外，他知道自己這個兒子，面對羅家對陳梅的墳墓的羞辱，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羅家，以后不會在省城存在！”
葉先賢目光灼灼，簡單的一句話，就已經注定了羅家的結局。
他在葉家失勢，但是要鏟除一個羅家，依舊不是大問題。
葉峰點點頭，知道對方的決心，開口道：“希望你能夠維護我媽的尊嚴，她這輩子吃的苦，已經足夠多了。”
葉峰的話，戳到了葉先賢心中的痛處，目光變得更加堅定起來。
確實，如果今天的葉先賢不做點什么，那么他對不住自己的內心，對不住那個為他默默付出的女人，更對不住葉峰。
葉峰自己出手，或許不會對葉先賢有所怨恨，但是肯定會失望。
不管如何，一個羅家，不管是在葉先賢還是葉峰的眼中，都是螻蟻般的存在，不值得耗費心思。
簡單的幾句交流后，父子倆重新歸于沉默，找不到相談的話題。
短暫的沉默后，兩人已經走到了羅家的祖墳墳頭前，那塊將近兩米的墓碑，攔腰截斷。
地上還有些許凝固卻未曾干涸的血跡，是那名鷹鉤鼻老者所留。
葉峰頓住了腳步，葉先賢也跟著停了下來，思忖片刻后，葉峰目光忽然變得凌厲起來，開聲問道：“我媽當年的死，你就沒有查詢過？”
這是葉峰最為關心的問題，他知道肯定是厄于葉家老太君之手，但是具體的過程，他猜測葉先賢必定知道更多。
聽到葉峰的話，他面露難色，眼中是無盡的痛恨，復雜難解。
“我當時不知道她去葉家找人，當時是老太君中途接走了她，直到她回到廉城死了之后，我才知道這件事情！”
他的聲音悲愴，沙啞，蘊著無盡的悔恨。
"是我害了你媽！"
說到此處，葉先賢的眼睛通紅，濕潤了起來，面露悲痛，聲音都哽咽起來。
葉峰對此，面無表情，只是淡淡的問道：“我想知道后手，跟過程！”
他對葉先賢的感情是復雜的，知道對方這番姿態不是裝出來的，但是對母親的死，他心中多少會將責任推到葉先賢的身上。
不過，在這件事情上，也不能全然怪葉先賢，因為當時的他也很反對葉峰回歸葉家。
但是葉家老太爺的堅持下，再加上陳梅敦促葉峰，加上誰也沒有想到，老太君竟然如此的狠辣，才造就了后面一系列結果。
葉先賢伸手，將眼中的濕潤擦干，整理情緒后，清了清嗓子，盡量保持自己的氣態，才緩緩道：“當年的事情，我一直也有調查。”
“你母親的應該是死于一種罕見的藥物，這種藥物能夠在數月的時間內不發作，在某一個時間點才會令人暴斃！”
“這點，跟老爺子的死，如出一轍！”
葉先賢緩緩道。
由此不難推測，老爺子的暴斃，不是偶然的，背后就是老太君謀殺親夫的手筆，簡直是比武則天還要狠辣。
從藥物發作的時間逆推，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從葉峰踏入葉家的不久，老太君就已經對老爺子下藥。
也就是說，葉峰的回歸，穩固了葉先賢的地位，同時葉峰也被視作了繼承人，這種改變讓老太君看不到篡權的希望，才兵行險著。
想到這里，葉峰心中除了憤怒之外，更多的是感到發涼。
那個老妖婆，竟然如此的狠辣。
葉先賢口中的每一個字，落在葉峰的耳中，都化作一股濃濃的恨意。
“老妖婆....”
葉峰雙手緊緊攥緊，牙齒咬得吱吱作響，眼中微微鼓起，變得通紅，胸腔更是起伏不止。
他心中的怨憤，已經達到了極致。
不過，心中就算在憤怒，發泄也沒有什么用，葉峰沒有因此爆發。
他深呼吸一口氣，強行平復自己心中的憤怒，讓自己盡量保持冷靜。
在西里監獄的這些年里面，他經受過太多的事情，能夠沉穩的面對很多事情。
不過在面對母親的血仇，他心中如同掀起驚濤駭浪，久久難以平息。
“葉家那個老妖婆，必須要為我媽的死，付出血的代價。”
葉峰終于忍受不住，怒聲咆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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