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嘉年蘇醒,五云與清秋飛速趕了過來,還有盧心水與他的兩個女兒。
“怎么樣?還好么?身體有什么問題?”清秋關切問道。
“體內山河怎么樣,魂魄呢?”五云接著問。
感受到二人的關心,嘉年心底流淌過一股暖意。
他微笑道:“身體還好,就是近期內不能再跟人動手,魂魄……嗯,沒問題。”
二人松了口氣。
五云笑說:“不能跟人動手而已,這種程度對你來說是家常便飯了。”
“也是。”嘉年微微一笑。
清秋教訓道:“誰會把受重傷當成習慣!你的修行之法也太隔路了吧!”
嘉年忙問道:“你們呢,我記得最后,看到你們也受了傷。”
五云拍拍胸口:“如你所見,桃良前輩給了我們幾顆丹藥,吃下去之后,當天就沒事兒了。”
嘉年放下心,隨即抬眼冰冷問道:“沈煉呢。”
姜芝搖頭道:“桃良前輩來之前他就跑了。”
她的眼神有些陰沉。
下次見面,一定要砍死他!
盧心水輕咳兩聲,問道:“嘉年小友,不知你跟沈煉有何恩怨。”
嘉年說:“秘境開門之前,只在青梅城腳下見過一面,他買了我幾張符。離開秘境之前見的第二面。中間沒跟他打過交道,無仇無怨。”
盧喬說:“爹,這點我可以作證。”
盧枚說:“在秘境的時候,我們都沒跟嘉年道友接觸過。”
盧心水疑惑:“沈煉不是那種會對無辜之人下殺手的人,他這樣做,我想不通。”
五云說:“那人根本就不是沈煉,至少不是青梅城知道的那個人。”
清秋點頭道:“他境界高出太多,起碼是飛升境的修士。”
眾人目光凝重嚴肅。
嘉年問道:“桃良前輩呢,她怎么說。”
五云無奈道:“桃良前輩把你安頓好之后就走了,什么都沒說。”
他心里有點不服氣,出了這么大事,這位前輩連個說明都沒有。
他爹凌霄道長也是一樣,當初讓他去蔚然宗之前,根本沒提過莘璧入魔的事。
是不是所有山巔高人都是這般說話云遮霧繞,神龍見首不見尾。
姜芝說:“前輩還讓我們轉告你,那兩本書她帶走了,還讓你醒來后繼續留在青梅城,等她通知。”
“嗯。”嘉年點點頭,抬手摸了下胸前玉佩,毫末交給他的兩冊書果然不見。
她什么都知道。
盧心水笑說:“桃良前輩來訊之前,嘉年小友在青梅城內可隨意。”
嘉年抱拳說:“多有叨擾。”
盧心水笑著點頭,帶兩個女兒出去。
盧喬走的時候,戀戀不舍的看向五云。
五云沒有回頭。
盧喬心中悲苦,手掌被姐姐握住。
盧枚暗自嘆息。
房門關上,五云坐到嘉年身邊,手臂環過嘉年脖子,把他拉向自己,酸溜溜開口道:“飛升境大修士當護道人,你好大的面子啊,這都瞞著我們!”
清秋拉過一張椅子坐下,雙手托著下巴,俏臉鼓鼓道:“還是朱霞樓的樓主,山海宗親自點評過的天下十大仙子之首欸!”
她的關注點居然是容貌。
嘉年拍拍五云手臂,讓他放開。
“桃良前輩不是我的護道人,她是我的半個傳道人,我離開守歲宮之前,就是一個人來著。”
五云放開手臂,嘉年揉了揉脖子,無奈道:“人家可能是剛好經過。順便救了我。”
五云說:“人家的朱霞樓在寶塔洲玉皇京,跟俱盧洲相距千萬里,做什么才能剛好經過?你自己信不信。”
這理由是有點牽強,難不成桃良前輩真的一直暗中跟我?
嘉年沉吟片刻,說道:“桃良前輩跟我的傳道人關系極好,柑香又曾擔任過神華樓的樓主。我聽他提起過,桃良前輩與現任神華樓樓主還認識,說不定是來訪友。……要不然就是為了某個人來的。”
他想起毫末。
把秘境洞天中與毫末相見的事說給他們聽。
聽完之后,五云咋舌。
“乖乖,原來是那位……”
他聽他爹提起過毫末這個人,是少數能讓凌霄道長都心生敬仰的道士。
“可惜生不逢時啊,不然清源山的高度,不會低于玉皇京。”
這可是蓬萊島宗主親口所說。
姜芝說:“我記得師父與靈飛觀的吳觀主是好友,但未曾聽他提起過。”
清秋說:“我爹那兒也沒有。”
五云擺擺手道:“你們不知道正常,那位都已逝去千年,學說著作也被玉皇京下令銷毀,天底下沒誰敢藏。我也是從家族藏書中才能找到只言片語的記錄。”
嘉年忽然又想起一事來,“我撿回來的那些寶貝怎么樣了?”
清秋笑道:“真是個財迷,早知道你忘不了。放心,我們都幫你收好了,除了那個大鼎裝不進儲物法寶需要寄存在青梅城之外,就剩這個。”
她取出一個香爐。
她說:“小老鼠出來后就變成這個樣子,怎么喚都沒反應。”
嘉年說:“就讓它這么呆著吧,說不定哪天就能變回來。”
說著說著,他的頭越來越低,逐漸沒了聲音,只傳來陣陣勻稱的呼吸。
幾人知道嘉年每次受重傷都會變成這樣,不定什么時候會睡著。
清秋小聲說:“你們去吧,我來看著。”
二人點頭離去。
清秋坐在床邊,抱著香爐,看著沉睡的嘉年,粉唇微彎。
“這樣看上去,模樣還挺清秀。”
嘉年眼睛抖動,睫毛下流淌出淡淡的金光。
……
……
一個月前,“沈煉”斬殺嘉年之后,察覺到桃良正在趕來的路上,果斷選擇撤退。
畢竟他接到的錢,還不夠跟玉皇京對上。
他施展遁法轉瞬千里又千里,來到一片平原。
“沈煉”肩膀一晃,跌倒在地,一個中年道士站在他原來的位置上。
他就是當日在白鹿渡船與劉嬰李弼一起的司徒長隆。
司徒長隆并指如劍,向下一掃,斬斷自己與沈煉之間的一點因果聯系,隨后御劍而起,如一線流星飛向某片海域。
平原山上,有一個騎在牛背上的牧童,先是見一道白虹沖天而去,飛出好遠,耳邊才響起一陣驚雷,隨后罡風大作,把平原里的枯草都給吹上山坡。
他張嘴大喊道:“神仙!”
幾個眨眼過后,司徒長隆御劍百萬里,來到海上一座偏僻小島,與二人見面。
李弼問道:“如何?”
司徒長隆說:“殺了,不過隨后趕來了一名可能是飛升境的修士,說不定有起死回生的辦法。”
李弼皺起眉。
劉嬰笑說:“命真硬,什么來路能讓一個飛升境當護道人。”
司徒長隆不知道。
他只負責拿錢辦事。
他本想在秘境里動手,誰知碰到了毫末。
未免生事端,他在毫末暫停光陰的那段時間里,將心神沉入心湖,閉耳不聞,自然也就沒聽到二人的對話。
李弼沉吟片刻,說道:“司徒先生最近莫要再出手了,找個地方清修一段時間。”
司徒長隆說:“我正是此想。”
李弼遞給他一件儲物法寶,“酬勞已經放在里面。”
司徒長隆收下后與二人抱拳,御劍離去。
劉嬰有些不舍,飛升劍修的護道人,就這樣走了。
他問道:“國師,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李弼說:“去西北紫霞洲。”
“那條真龍呢?”劉嬰問。
嘉年生死未卜,司徒長隆又去避難,光憑他們二人可不敢去跟那頭萬載道齡的真龍談條件。
二人御風而起,李弼說:“她沒把話說死,就說明還有轉圜的余地,只是我們現在手中籌碼不夠。先去紫霞洲找幾頭蛟龍,以他們的龍氣來養你的龍氣。待我們勾陳洲復國氣象起來,就能有更多的把握!”
劉嬰自嘲道:“嘴上沒毛,辦事兒不牢。連累國師與司徒先生,跟著我一起被看輕。”
李弼安慰道:“扶龍本就不易,何況那位經歷過多少王朝興衰。同一件事,很難再起興趣。可我們總得試試,萬一成了呢。一條飛升境巔峰的真龍供奉,那將是勾陳洲三千未有的大氣象!”
他繼續樂觀的說:“主公莫要看輕自己。勾陳洲的天時,大陵的國運都在你身上,我們手上還有三個兵強馬壯的王朝,只差一股東風,便能讓我們順流而下,勢如破竹!”
劉嬰笑道:“國師放心,如果我會為這點小事灰心喪氣,一千年前就投河了。在看到我大陵統一勾陳洲之前,我不會因任何事停下腳步!”
李弼點頭:“如此甚好!”
他果然沒看錯人,劉嬰有帝王之資!
二人繼續趕路,劉嬰忽然問道:“那真龍為何要置他于死地。一個尚未結丹的小修士,能跟她結怨?”
李弼搖頭,他也猜不到。
那日他三人下船,去往海底龍宮,見那條真龍。
任憑李弼口若懸河,說的天花亂墜,真龍始終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偶爾會抬個頭瞥他兩眼。
當時李弼還以為自己是個說書的,來給真龍解悶。
條件都已經開到劉嬰愿以太上皇之禮,奉養真龍,也不見她點頭。
就在他們都要放棄的時候,真龍忽然起身,眼中流露出一絲殺意。
她說道:“殺了那個小子,我可以考慮答應你們的條件。”
周圍流水照映出渡船上,嘉年的臉。
當時,天在下雨。
……
……
酒樓外的那條街人聲鼎沸,鑼鼓喧天。
桃良坐在二樓靠窗的一個位置上喝著酒,向下瞥了一眼,隨口問道:“外面鬧鬧哄哄干啥呢。”
沈煉連忙使用法術聽了聽,回答道:“是街上對面一戶人家的小姐準備拋繡球招婿,下面來的人都是搶繡球和看熱鬧的。”
桃良問道:“這樣找到的夫君,能靠譜么?”
沈煉說:“晚輩認為此舉太過天真。若真能喜結良緣倒還皆大歡喜,若是孽緣,恐怕會耽誤了兩家人的一生。”
桃良問:“你還聽到什么了。”
沈煉笑說:“下面超過七成的人,都是請來的托,為的就是讓小姐把繡球確切丟到某人手上。”
“嗯。”桃良點點頭。
她問沈煉這些,純粹是為了打發打發時間,她根本不在乎樓下發生什么。
就像她不在乎樓下那群托都是一個人請來的,那個人要讓小姐把繡球丟給另一個他極為痛恨的窮書生。
因為小姐很丑,丑到吹燈都沒用。
她也不在乎窮書生就是奔著接繡球來的,因為他跟小姐真心相愛。
幾個月前,小姐還是名冠一方的美人,只是后來愛上一個空有才華的窮小子,然后生了病,變成了一個丑女。
她更不在乎小姐是自愿變丑的,等到跟心上人完婚,她就會重新變回美人。
那些被人收買,確保小姐的繡球丟到窮書生手里的人,超過六成都是窮書生的朋友。
窮書生聽他們說了這件事后,讓他們接下這單生意。
四方如愿以償,皆大歡喜。
桃良真的不在乎。
她只是看了一眼,聽了一嘴,就知道了這些事兒。
就像一個人走過某條道,也許只是經過,以后都不會再走,卻偏偏記下了這條道上有什么,該從哪兒走。
只是這些記憶對不再走這條路的人來說完全沒用,久而久之,就會忘掉。
飛升境的記憶力要比凡人好些,但對于不在乎的事也會忘掉。
就像她喝過酒,就不會記得小姐書生的事兒。
但有些事兒,她忘不了。
既然不會再走那條路,路邊長棵樹,又礙著你什么事了?
你一個飛升境的真龍,非要跟我家小十二過不去?!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