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人間守歲人 > 第六十六章 你這么牛,是很能打嗎?
  水云觀門外火光閃爍,有人高喊陶觀主。

  童子拿了掃帚,慢慢靠近大門,警惕問道:“誰呀?”

  門外有人喊道:“流月道長,是我,山下的鐵柱!我們這里又有人被張勛他們給打了!”

  童子放下掃帚忙去開門,門外有一群衣衫打了好多補丁的人,幾個邊上的人擎著火把照亮,攙扶著中間的幾名傷者。

  那些人受傷不輕,有的身上被砍了一刀,有的腦袋被打出血。

  童子連忙叫他們進來。

  “我去叫師父,你們等等啊。”

  陶觀主本已睡下,聽了呼喊,只披了件外衣趿拉著鞋子,快步走出來。

  “童兒,去打盆干凈的水來,你們跟我去藥房。”

  后半句是跟鐵柱他們說的。

  童子剛要去打水,就看見嘉年端著一盆清水走過來。

  “我來幫忙。”

  五云在一旁打著哈欠,像是剛被吵醒,楊姒跟姜芝說了聲,也急匆匆走出房門。

  童子道了聲謝,端起水盆跑向藥房。

  嘉年對五云說:“我們去看看。”

  一群人到了藥房門外,陣陣藥香飄了出來,使人精神都為之一振。

  陶觀主讓他們把傷者放到床上,一個個掬水清洗過傷口,然后拿針線將傷口縫合,涂上藥膏,再用紗布包了起來。

  水換了好幾盆,一片片血水往外倒。

  嘉年五云也在幫忙,陶觀主本想說不用,但見到二人幫人治傷的熟練手法,便不再推辭,向二人道謝。

  嘉年搖搖頭說不用。

  陶觀主說:“你們在這兒看著,我去煎些藥來。童兒。”

  “師父。”童子應了一聲。

  “去抓藥。”

  “是。”

  小童子熟門熟路的到藥柜前抓藥,楊姒自告奮勇的說道:“煎藥我來幫忙,我跟我娘學過一陣。”

  “這……”陶觀主猶豫。

  嘉年說:“讓她來吧,我會幫忙看著,我也懂一點醫術。”

  “好吧,有勞二位施主了。”陶觀主說道。

  楊姒興致沖沖的接過藥,熟練的開始煎藥。

  嘉年本想幫忙看著點火候,卻發現根本不用。

  楊姒確實學過。

  他放下心。

  楊姒大概是覺得自己一路受人幫助,還總添麻煩,心里過意不去,才要幫忙。

  這樣也好。

  多了幾個人幫忙,傷患們不一會兒就被安置妥當。

  陶觀主問道:“怎么回事?”

  名叫鐵柱的憨厚漢子說:“還能怎么回事,還不是張勛那群馬匪們!”

  另一名瘦削的漢子也憤憤講到:“他們今夜闖入我們的聚落,張勛非逼著我們加入他們,還說了您好多壞話。我們氣不過,就跟他們打了起來。”

  陶觀主先是感動,隨后又嘆息著說:“他們有刀有槍的,你們跟他們較什么勁。不過是說我幾句話罷了,隨他們去。”

  鐵柱說:“我們這幫西北流民要是沒有您收留,還分給我們地種糧食,我們早就餓死了。您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他們罵您,我們要是還一聲不吭,那還是人么?!”

  楊姒點頭,“這位大哥說得對,知恩不圖報,跟白眼狼有什么區別!”

  陶觀主笑說:“你們當我是活神仙,張勛說我是江湖騙子、假道德,呵呵。不是你們或他們說了些什么,我就是什么。我就是我,水云觀的一個老道士。”

  五云點點頭。

  這位道長,不簡單啊。

  嘉年目光贊嘆,又有些異樣。

  他問道:“老哥們在這山野之地討生活,少不了被流寇騷擾,為何不搬到城里去?”

  瘦削漢子說:“你以為我們沒去過么?往南不遠就是郯州城。我們去求了刺史好幾回,都給他跪下了,可他就是不讓我們進城。”

  楊姒也經歷過流亡生活,對他們頗具同情,大罵刺史不干人事,玩忽職守。

  鐵柱嘆氣說:“城里怎么可能收留我們。我們是西北逃亡過來的人,那里常年跟草原的拓達部打仗,見著我們都跟見到草原蠻子一樣,一個個恨不得躲得遠遠的。”

  一群無根無據的浮萍之人,還是從戰亂之地來,郯州刺史不敢放他們進城,是擔心引狼入室。

  好在附近還有個水云觀,有幾畝地,讓這些人有了個依托。

  陶觀主說:“你們暫且在這里歇息,等傷好些了再下山。”

  鐵柱他們感動道:“謝謝觀主,真是多謝您了。”

  “無妨。”陶觀主站起身。

  忙了一個晚上,快到辰時天亮了。

  臨近冬日,晝短夜長,天氣漸涼。

  陶觀主擔心他們凍著,告訴他們藥房里的火可以不用停,柴房里有不少柴火,可以拿來燒,又讓童子多取出幾床被子給他們。

  沒有居高臨下的施舍,也沒有給予誰恩惠一樣的盛氣凌人。

  陶觀主做這些事的時候,自然而然,就像吃飯喝水一樣。

  這位陶觀主,是個有境界的人。

  待到傷患們傷勢穩定,陶觀主離開藥房回屋歇息。

  像他這樣的老人熬了一夜,身子骨有點撐不住了。

  楊姒也是昏昏沉沉,在藥爐子旁邊打瞌睡。

  她煎了一晚上的藥,一直盯著火候。

  嘉年讓她跟五云先回去,又打發走童子,獨自在一旁看著藥爐。

  等藥煎好后就倒出來,給受傷的流民喝。

  然后他也走了。

  熬了一晚,還沒有睡意,嘉年就在庭中散步。

  水云觀中庭有一棵槐樹,夏天時會開滿鈴鐺一樣的淡黃色小花,十分好看。

  此時樹葉大部分都已脫落,被童子掃走,地面纖塵不染。

  嘉年繞樹走了三圈,然后看到陶觀主站在門前,面帶笑意的望著他。

  嘉年拱了拱手道:“觀主還未歇息?”

  陶觀主說:“人老了,覺少。”

  他走下臺階,與嘉年并肩,說道:“方才在藥房里,施主對貧道的一番話,似乎有不同見解。”

  嘉年驚訝,抱拳說:“道長的話很好,只是在下覺得,有些地方還未說盡。”

  陶觀主打了個稽首道:“愿聞指教。”

  嘉年連忙回禮道:“不敢。”

  他想了想,說:“道長可曾聽過子貢贖人的典故?”

  陶觀主略微一想,便知道嘉年要說什么了。

  他笑著請教:“請公子直言?”

  嘉年說:“道長乃清凈之人,不為外在的名聲所累。可如果受恩之人卻不懂得報恩,豈不讓人心寒。就算他們現在記得,可聽多了道長的話之后,知道道長都不把恩情放在心上,他們豈不會漸漸的也不放在心上。

  日后若是道長不在了,您的徒弟繼承道觀,是不是還要按照現在的規矩來幫助這些流民,萬一繼承您衣缽的人,某件事可能做的不順流民們的意了,他們會不會拿出您來壓您的繼承人。

  長此以往,必生怨隙。到那時,還有誰會來幫助這群人,又有誰會再當個好人呢?”

  說完之后,嘉年又連忙道歉。

  “這只是我自己的一點想法,可能說的不太對,也許是我把人故意想壞了。至少到目前為止,鐵柱大哥他們還是挺好的,沒有別的心思。

  只是我想,一個人在不為外物所動的情況下,能讓這個世道多出一些知恩圖報,并且愿意行善的人來,會更好些。”

  陶觀主向嘉年作揖道:“謝過嘉年公子指教,貧道受教了。”

  嘉年連忙搖手:“不敢當不敢當,我哪兒有什么指教,連自己說的對不對都不知道。”

  陶觀主說:“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公子心受磨練,卻依然愿意如此想,當有善果。”

  嘉年突然想回個佛家合十禮,再說句阿彌陀佛的沖動,不知道會不會被老道長趕出去。

  陶觀主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笑道:“道理不管是哪一家的,只要有用就拿來用,諸子百家的先人們,不都是從博覽眾長開始的。”

  嘉年汗顏回禮道:“受教。”

  ……

  ……

  到了中午做飯的點,嘉年傷稍微好些,就想要去廚房幫忙,結果被燒火的童子趕了出去。

  “夜里人多,才讓您幫忙,要是現在連炒個菜都要傷患施主幫的話,師父會罵我的。”

  嘉年好奇,“陶觀主還會罵人?”

  老道長看著挺和氣的。

  童子說:“當然會罵,罵的可兇嘞。”

  他鬼鬼祟祟的瞥了眼四下,見無人,方才說道:“我師父可是市井出身,跟那些……比較兇悍的婆娘學過好多罵人的渾話。往日里,我的幾個師兄都被師父教訓的抬不起頭。”

  嘉年問:“怎么不見其他道長?”

  童子說:“師兄們都下山購油鹽米糧去了,走了快一個來月,算算日子,也該回來了。”

  “哦,不打擾小道長做飯,告辭了。”嘉年抱了抱拳,轉身離去。

  等飯菜做好,小道童給嘉年他們送到屋里時,道觀大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

  一伙一看就知道是道上混的人走了進來,他們列成兩隊,站在一旁,又有兩名大漢,搬著一張太師椅走進來,往地上一放。

  一名虎背熊腰,滿臉橫肉的漢子大馬金刀的坐在上面。

  他揚起下巴,語調緩慢而從容的拉長。

  “陶耀靈,出來見一面。”

  藥房的流民中生起一陣騷動。

  有人恨恨的說:“張勛!”

  正準備吃飯的嘉年五云,放下碗筷,朝那個馬匪頭子望去。

  他這么牛氣,是不是挺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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