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著坐在外殿。
桌上的茶早就涼透了,屋外陰沉沉的,烏云壓低,搖搖欲墜,好像馬上就要掉下來似的。
內殿里的討論聲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沉寂了小片刻的功夫,突然傳出陣陣壓抑著的痛哭聲。
惠妃手里的帕子絞得死緊,目光剛順著聲音往門口看過去,便見林公公一把推開門,一張老臉上全是淚痕,撕心裂肺地朝門外高聲喊道:
“陛下……駕崩!”
剎那間,屋外圍著的人影晃了晃,一陣細微的驚呼聲過后,便接二連三撲通跪在地上。
細微的哭聲逐漸變大,一點一點演變為哀嚎。
惠妃緊緊攥著帕子,從那桌子上起身,往門口走的時候甚至踉蹌著差點摔倒。
“娘娘!”
林公公一邊抹眼淚,一邊趕緊去扶她,“您可得保重身體啊!”
惠妃臉色僵硬,緩緩撥開林公公扶著她的手,低頭用帕子捂住自己的臉,嗚嗚咽咽哭出聲。
楊皇后走過來拍了拍她的后背,神情悲傷,眼里隱隱約約有淚,卻強忍著沒有掉落。
“林公公,吩咐下去吧。”
楊皇后看向他,言語哽咽著道:“該怎么做就怎么做,陛下臨終前的遺言,你當時在場,也是聽見了的。”
“國不可一日無君,更何況重景遠在藍州,堪當大用者,眼下也只有四殿下。”
林公公悲傷著低低應了一聲,隨后跨出門忙活去了。
天上的烏云越來越低,不遠的幾棵桂花樹被風吹的簌簌作響,抖落一地碎花。
惠妃緩緩抬頭,手里帕子裝模作樣擦了擦臉上并不存在的淚,紅著眼角看向身邊的楊皇后。
“多謝姐姐。”
楊皇后對她這聲道謝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聽見姐姐兩個字的時候,下意識蹙了蹙眉。
惠妃注意到她眼眶中的淚,愣怔一瞬后,掩面笑問:
“姐姐怎么還真哭了?難不成是后悔了?”
“后悔?”
楊皇后嗤笑一聲,像是聽見了什么天大笑話,情緒激動,眼眶里那滴淚一時竟順著眼角掉落下來。
她伸手面無表情的拂去這滴淚,側頭時神情中帶著無法言說的歡暢。
“他算個什么東西?也值得我為他流淚?”
這滴淚,哭的是她下場悲慘的姐姐,她那受盡折磨慘死的夫君,還有她這暗無天日的二十四年。
啟帝……
死的好啊!
他可算是死了!
楊皇后深深看了一眼內殿大開的門,心中一股無名的怒火幾乎將要把她的理智焚燒殆盡。
說不是要顧及著周圍的人,她此刻恨不得將他的尸體千刀萬剮,剝皮抽筋剁碎了去喂野狗!
賤人!!!
死的好啊!死的真好!!!
惠妃被她眼中突如其來的冷意嚇了一跳,眼見林公公馬上就要回來,終于還是伸手拉了一把她的袖子。
“姐姐注意些,就算不是為了他哭,裝也還是要裝的。”
惠妃說著便從眼里擠出兩滴淚來,帕子放在眼上揉了揉,將兩個眼睛揉得通紅,看上去跟大哭過的沒什么兩樣。
楊皇后稍稍收斂了神色,卻并未學著她的樣子放聲痛哭,而是垂著眼,不發一言了無生氣的姿態。
……
啟帝駕崩的消息傳到霜華宮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也不怪霜華宮消息不靈通,這地方本來就極少人會走動,小七為了保存能量已經很久沒有出來過了。
加上他們一屋子的人平日也不怎么出去,自然對這些事兒不太清楚。
如果不是今天早晨彩棠與見春二人照例出去領東西,看見了滿宮的白布與白燈籠,只怕啟帝駕崩的消息落在他們耳朵里還要更晚。
寧煙怎么也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
但這次啟帝的死,似乎與江愿期沒多少關系,也沒有發生原書中出現的逼宮情節。
當晚睡覺前,寧煙反手摟住江霜序的腰,整個人滾進他的懷里。
“江霜序,你那天晚上,都跟江愿期聊什么了?”
她實在好奇的很。
啟帝死因絕對不可能只是正常生病,這其中一定還有她不知道的隱情。
聞言,江霜序輕輕回抱住了她。
“真想知道?”
“想。”
她點點頭,目光無比坦誠。
江霜序也不打算瞞著她,把人往懷里按了按,低頭伏在她耳側,聲音放輕。
“聊了一些舊事,惠妃與我母妃的舊事。”
他半睜著眸,虛虛晃晃盯著床內側的帷幔,眼里毫無睡意。
寧煙聽了惠妃與先皇后之間的故事,一時不免唏噓。
“你父皇還真是薄情寡義。”
“嘖嘖嘖,這點不好,你不要學他。”
江霜序一只手繞過來捏了捏他的耳垂,唇瓣啄了下寧煙臉頰。
“不會。”
寧煙臉頰被他親的有些癢,忍不住扭著腦袋要躲,可又被人按在懷中動彈不得。
她鬧了一會兒,突然靈光一閃,突然之間明白了些什么。
“江霜序,我好像知道了。”
江霜序挑了挑眉梢,“你知道什么了?”
“惠妃娘娘與皇后今后的關系應該會變好吧?”
都說這兩人素來不合,但如今看來,傳聞也不全然嘛。
這都是一起創死過渣男的情分了,不至于相處不好。
寧煙從他懷中抬頭,眼里很亮。
江霜序輕笑一聲,一只手蒙住她的眼睛,把人按在自己的胸膛里。
“他們關系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如果再不睡覺,我就要做點其他的事情了。”
寧煙被他說的臉色通紅,不滿地拍開他的手,“你怎么能這樣!”
“為什么不能?”
江霜序手禁錮著她的腰,不讓她亂動。
寧煙紅著脖子嗆他:“現在是國喪哎,你怎么滿腦子只有這種事情?”
“哦,那和我有什么關系?”
江霜序深情不見半點悲傷,仿佛死了的不是他的父皇,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事實上,他的確也不在意。
寧煙愣了愣,就見男人伸手捏了把她的臉頰,輕笑著問:
“怎么了?這幅表情看著我,是覺得我冷血我無情,還是要說我跟他一樣薄情寡義?”
寧煙瞪大了雙眼,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你什么時候偷偷摸摸學會反咬一口了!”
“我可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你不要誣賴我!”
“你這樣說我也無所謂。”
江霜序輕哼一聲,把人摟得更緊。
緊密到寧煙面頰貼在他的胸膛上,聽到急促而有力的心跳聲。
砰、砰、砰。
像是雨滴砸落進平靜的湖面,一圈一圈泛起漣漪。
很久她才等來江霜序的下文:
“在我心里,沒人比你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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