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煙這天特地起了個大早。
洗漱完到客廳的時候,陳姨早飯還沒做完,看見她過來有些驚訝。
“怎么起來這么早呀?不多睡會?”
寧煙搖了搖頭,“沒事,我不急您慢慢來。”
陽臺上掛著昨天晚上沒洗干凈的校服,這會兒對著夏日清晨的日光一看,那出灰褐色的污跡似乎變得更顯眼了。
“陳姨,你有什么辦法能把這一片去掉嗎?”寧煙將校服遞到陳姨眼前,用手指了指那一小片,十分頭疼。
“是昨天茶葉蛋汁水粘上的,我回來洗了好幾遍都洗不掉。”
陳姨接過來打量兩眼,對她道:“這個簡單,用小蘇打放水里泡泡,沒有用白醋也行。”
寧煙慶幸自己問對了人,對陳姨甜甜一笑,道了句謝,就拿著衣服找材料去了。
小蘇打確實沒有,但白醋還是能找得到的。
寧煙去衛生間找了個盆把衣服丟進去,加了白醋泡著,剛忙活完陳姨早餐也做好了。
不急不徐將早飯吃完,寧煙背著書包去了公交站,剛到沒一會兒公交車也來了。
她今天起的早,趕的也是最早一班的公交車,這會兒車上人不多,位置也是稀稀拉拉一片。
好在終于再不用站著到學校,寧煙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塞上耳機看著窗外發呆。
公交車走走停停,大約過了七八分鐘,寧煙的胳膊被人碰了碰。
摘下一側耳機抬頭看去,她身側不知何時站著個穿一中校服的男生,戴著黑框眼鏡,很陽光的長相。
“寧煙,真是你啊,我還以為剛剛看錯了。”
身側男生對她笑,很自來熟的口吻。
寧煙在記憶中搜尋一圈,發覺自己壓根就不認識他,臉上稍顯疑惑。
“你是?”
那男生這才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一手拉著身前的扶欄,一手推了下眼鏡。
“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許巍是七班的,昨天中午林老師跟我說了一下數學競賽的事,恰好知道了咱們兩個要一起參加。”
寧煙聽見他的名字才有點印象。
昨天晚上她確實聽老林說過另一個競賽名額要給許巍,結果沒想到這么巧,在公交車上遇到了。
“你好,競賽的事情我聽林老師說過了,我們后面一起加油。”
寧煙禮貌性的回了個微笑。
許巍點點頭,盯著寧煙的臉看了幾眼有些不太自然的臉紅。
“我知道你數學很好,這次能有機會去參加比賽我壓力其實還挺大的,你后面方便的話,我可以去找你請教問題嗎?”
公交車到站剎車有些急,許巍身形不穩,急忙兩只手握緊扶欄,這才勉強站好。
見寧煙對剛才的話沒有反應,心里一時有些沒底,試探性又問。
“是不太方便嗎?你放心,我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的,最多也就是課間這樣……”
他解釋著解釋著臉卻變得更紅了,不知道是天氣熱的還是急的。
寧煙剛剛不回答他只是在走神,這會兒見許巍這樣,有些哭笑不得。
“當然可以,大家都是一中的學生,互幫互助是應該的。”
對于寧煙來說,對方只是一個勤學好問的同學,順手幫一把的事,算不上什么大問題。
果然聽見她這么說,許巍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穩著身體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看向她:
“那,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后面如果遇到不會的題型,我們也方便交流。”
寧煙點點頭,把微信二維碼遞過去,許巍加了她微信,肉眼可見變得開心不少。
將手機放回口袋,許巍剛要在想些什么話題,就見坐在位置上的少女重新將耳機塞回了耳朵里,保持著他最開始見到的狀態望向窗外發呆。
與喧囂的車廂割裂開來,疏離又清冷,和剛剛笑著鼓勵他的樣子完全就像兩個人。
許巍抱著柱子默默轉過頭,沒再去打擾。
今天要將剩下的幾門科目全部考完,從早上一來就開始,直到晚自習下才結束。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兩天時間考所有的科目本來就很趕,寧煙沒覺得頭昏腦脹,反倒手腕有些發酸。
因為晚自習也在考試,寧煙在考場收拾完東西就準備直接回家,一轉身看見周聽肆坐在她斜后方的桌上直勾勾盯著她看。
今天一整天周聽肆都沒來考試,晚自習考最后一場科目的時候才過來。
教室里一大半的燈都被關了,這會兒猝不及防對上他的眼,還真有幾分惡狼的意味,好似在幽幽發著綠光。
寧煙莫名打了個寒戰。
“收拾好了?”
周聽肆看了眼她手里的書包。
“好了。”寧煙點點頭,問他:“你有事嗎?”
“沒什么事。”周聽肆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站到她跟前,然后低頭,“我的衣服洗干凈了嗎?”
想到那盆泡在白醋里的衣服,寧煙臉上鎮定自若,心里卻忍不住開始尷尬。
“你說衣服呀,我今天早上洗了,還沒干呢。”
寧煙一臉真摯。
周聽肆眉梢揚了揚,對她的理由也沒什么疑問,只是淡淡點頭說了聲好。
“你還有事嗎?你要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公交過一會兒就到了。”
寧煙抓緊了書包帶子,不想跟他閑聊的意味很明顯。
卻聽周聽肆一聲輕笑:“那走吧,蔣知今天下午請假了。”
“什么?”
寧煙對他這句話莫名其妙。
蔣知請假和她有什么關系?
周聽肆伸手將自己座位上的背包提起,甩到肩膀一側,側眸對她輕輕勾唇。
“我的意思是,我今晚也坐公交。”
寧煙愣了兩秒,接著就看見周聽肆已經轉了身,沒有半點在跟她開玩笑的意思。
“你再不走就又要錯過了。”
嗓音里夾雜著戲謔。
寧煙反應過來對方的逗弄,暗自握緊了拳頭,抬腳跟上去。
公交站離學校有一小段距離,兩人也不說話,就保持著這種一前一后的距離往前走。
校門外滿滿當當都是都是來擺攤的商販,各種小吃琳瑯滿目。
寧煙在后面走了幾步,香味直往鼻子里鉆,勾得肚子很不爭氣的咕了兩聲。
她現在是高三,正是費腦子的時候,肯定要多補補才對。
所以這個點吃些夜宵什么的,很正常吧。
最后一趟末班車是9:45到,寧煙掏起手機看了一眼,距離最后一輛車還有8分鐘抵達。
8分鐘的時間買根烤腸或者炸雞柳,時間應該還來得及。
寧煙這么想著,肚子又繼續叫了幾聲,索性停在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小推車前,掃碼付款買了份雞柳。
剛咬上一口,還沒來得及仔細感受其中滋味,轉身就看見周聽肆回頭看著她的方向,目光幽沉。
“你,你要吃嗎?”
寧煙將剛剛那口咽下去,小心翼翼將手里的雞柳舉給他看。
剛做出這個動作,她就想一巴掌拍死自己。
問一個吸血鬼吃不吃雞柳,她是沒話找話嗎?
果然見周聽肆唇角抽動兩下,似乎對那雞柳很是嫌棄。
“你喜歡吃這個?”周聽肆問。
“還行吧。”寧煙趁他不注意又用竹簽戳了一根,咬了半截,隨即愉快的瞇了瞇眼,故意膈應他似的又問:“你真不吃啊?”
周聽肆眉心動了動,狹長眸里醞著萬千情緒,兩步走到寧煙跟前,垂眸微笑:“既然你這么堅持,那我就嘗嘗。”
下一秒就見周聽肆伸手握住自己拿著竹簽的那只手,將上面被自己咬過的那半截雞柳湊到唇邊,然后張口吃掉。
寧煙雙眸瞪大。
差點沒被他這種行為懷疑人生。
周聽肆居然真吃了?
他一個吸血鬼吃這玩意兒,不會覺得難以下咽且身體不適嗎?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你確定他真是吸血鬼嗎?”寧煙掩下面上的震驚,在識海中問。
小七很快給出答復【主人,他是吸血鬼和狼人的混血,當然算!但同時他也是個狼人,習性什么的可能和其他常見的吸血鬼不一樣。】
“那這個你們查不出來嗎?”
【沒辦法哦,這個世界處于搭建中,我們沒辦法提前預知的,需要主人自己探索哦。】
寧煙在心底長嘆一聲,“那什么數據站修好沒?”
小七縮了下脖子,艱難的搖了搖頭,【可能……還需要點時間……】
“麻溜點的,還等著用呢。”
寧煙人都麻了。
周聽肆面無表情吃完,瞧見對方石化的表情,眸色里稍顯愉悅。
“還不錯。”
寧煙石化的表情皸裂,尷尬扯了扯唇角,“哈哈,你開心就好。”
這一插曲耽誤了不少時間。
寧煙緊趕慢趕終于還是上了最后一趟末班車。
車上沒什么位置,人擠著人,車廂內混合著汗水與各種食物的味道,讓周聽肆下意識皺眉。
狼人生來五感敏銳。
這樣的氣味在他們鼻子里簡直可以充當生化武器。
司機或許是趕著下班,失了平日里的沉穩,車子速度開得飛快。
寧煙勉強拽住一截扶欄,剛剛穩住身形,車子又因為紅燈急剎車,一車廂的人頓時像是岸上拍打的浪花,前仆后繼,晃個不停。
寧煙上身被帶著歪了一下,還沒等摔到其他人身上,后背的書包帶子就被人大力拽住,硬生生將她又拉了回來。
身側突然傳來大片陰影,頭頂上,一只蒼白的分明的手握住橫欄,整個人向后仰,隔著書包靠在了溫涼的胸膛里。
這場景有些熟悉。
只不過換了地點。
上次是在學校走廊,而這次是在公交車上。
寧煙借力重新站穩,扭著脖子回頭看了他一眼,抿唇對他笑了笑:“謝謝呀。”
車子又開始顛簸。
周聽肆眉骨壓低,下意識用手扣住寧煙的肩膀,把人圈在自己的胳膊里,微微皺眉:
“小心點。”
對方的口吻過于關切,寧煙眼睫抖了抖,低聲嗯了一句,收回目光。
周聽肆低頭瞧著安安靜靜在他“懷里”的女孩兒,臉上掠過一絲很輕的笑意,微微出神。
身后一個身穿一中校服的女生用手拍了拍同伴,又往二人的方向指了指,表情閃著八卦。
“哎,你看見了嗎,好像是周聽肆。”
同伴看了一眼,有些詫異:“我去,還真是,他懷里的是誰啊?他談戀愛了嗎?也沒聽說啊!”
女生回應:“我剛剛看見她半個側臉了,長得挺好看的,我瞧著還有點熟悉,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這兩就是在談戀愛吧?看周聽肆以前那樣我差點還以為他不喜歡女的,不是之前還聽說他把遞情書的學妹氣哭了嗎?瞧瞧現在這樣,嘖,看不出來啊。”
“哦,你說的那件事我知道。但也不能怪周聽肆吧,我妹妹和那個學妹是同班。
聽她說事實是那個學妹糾纏周聽肆好久,每天在學校逮著機會偶遇人家,還以女朋友的名義自居。
周聽肆一開始沒打算理她,后來被她弄煩了,才那么說的。”
……
車上大多數都是一中的學生,這個點才下課的也只有高三。
原先看見周聽肆坐公交車就足夠驚奇,這會兒又見二人之前的姿勢這么親昵,不覺三三兩兩低聲攀談起來。
車上本就嘈雜,這么一來這些交談聲也混在噪音里,并不明顯。
公交車走走停停。
車上的人也一點一點在減少。
等終于空出座位,寧煙也快要到站了。
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手臂,寧煙剛要提醒,還沒開口就見周聽肆收回了手,背對著她幫她理了下書包肩帶。
“回去小心,注意安全。”
很輕的一句話,繞在耳朵邊跟撓癢癢似的。
內容與之前如出一轍,寧煙抿唇點了點頭,到底是沒說什么反駁的話。
車子在小區對面的公交站停下。
寧煙三兩步下了車。
抬頭就見周聽肆面對著車窗,還保持著一開始的姿勢,一只手落在頭頂的橫梁上,漆黑眸子映出星星點點。
對著她的方向勾了勾唇角,在公交車重新啟動的那一瞬,薄唇微動,無法抑制地做了個口型。
寧煙雙眼微微睜大。
公交車在眼前開走,車窗玻璃也漸顯斑駁。
方才的口型卻十分清晰。
她看懂了。
他在說: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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