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煙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她躺在岸邊，一側是涓涓細流，另一側是不知道熄了多久的火堆。
坐起身時，一件黑色長袍突然滑落，寧煙頓了一下，腦子里的記憶有些迷糊。
她昨天本想著裝昏，結果好像寒毒隨著噬魂一起發作了，身上一陣熱一陣冰的。
虞淵先是給她喂了血……
她后來干了什么來著？
【你說冷扒了他衣服，還試圖強吻他。】小七宛若放映機，講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喋喋不休地說了個遍。
寧煙捂住半張臉，覺得有些丟人，后半段她確實沒什么印象了。
“那我強吻他得逞了嗎？”
小七搖頭【沒有哦，他一把就推開了，順便把你劈暈。】
寧煙：……
怪不得她剛才覺得脖子疼，原來是這樣！
這都什么直男行為啊！
“醒了？”
微涼的嗓音喚回了寧煙的思緒。
循著聲音看去，便瞧見虞淵一身暗紋黑色勁裝，黑發高束，斜斜靠在一旁的樹干上，丟過來一只果子。
寧煙下意識伸手接住，男人薄薄眼皮一撩，目光如最為鋒利的冰刃，聲線沉如巨獸，語氣卻帶著些散漫。
“本座還以為你要睡死過去。”
“怎么會！”寧煙紅著臉，“我可舍不得魔尊大人！”
她立馬從地上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將虞淵的外袍抖了抖，這才遞過去。
“謝謝魔尊大人又救了我一命呀~”
少女眼底帶著純澈溫軟的笑意，整個人明媚漂亮。
她本該站在陽光底，不像他，生活在暗無天日的黑暗里。
若是將她拉入深淵，那個時候，她的表情一定會非常有趣。
虞淵目光從少女的臉頰落在那件外袍上，輕輕扯了下唇角。
“扔了吧。”
“啊？”她像是沒反應過來，神情帶著恍惚。
虞淵便不再看她，自顧自地往山下走。十余步后，便果然聽見后面傳來少女喊聲。
“哎你等等我呀！”
寧煙將那件外袍三兩下對折，搭在手臂上，旋即小跑著追了過去。
“我們要去什么地方啊？”她問虞淵。
可虞淵并未回答，只是依舊冷著一張臉往山下走。
一路上，虞淵都只是沉默。
反倒是寧煙為了引他開口，說了好些話，直到她嗓子輕微干啞，才見男人頓住了步伐。
虞淵目光移向她，看上去是被她念叨得煩了，“再說話就把你丟在這。”
誰知少女并不害怕，反倒笑的更燦爛了。
“魔尊大人才不會呢，你肯定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虞淵看著攀上自己衣袖的那只手，額角微微抽動，到底還是沒推開。
“不是讓你扔了？”目光落在她胳膊上的外袍。
“我可以留著嗎，就當是送給我了，可以嗎？”
虞淵微微皺眉，“你要它作甚？”
他打量了一下寧煙身上那件滿是破口子的青衫，在心底微微詫異。
莫不是她要去自己穿？
男人沉思了一秒，他雖然嫌棄，但還不至于讓自己的信徒連衣服都穿不起，畢竟她非要跟著他，若真穿成這樣顯得很沒氣勢。
正要從儲物戒里扔兩件衣服出來，虞淵便見寧煙臉上一閃而過的嬌羞，竟是連臉頰也紅了半分。
“我是……我是想著這件衣服是魔尊大人穿過的，我拿著它好解相思之苦。”
有個屁的相思之苦！
虞淵從儲物戒里掏東西的動作一僵，臉上的肌肉微微戰栗，仿佛在克制著什么極大的情緒。
“隨你。”
他沉聲丟下這兩個字，逃似的錯開寧煙的目光。
寧煙掩唇輕笑了一聲，看著虞淵泛紅的耳后，心情不由得好了幾分。
二人順著山路一路向下。
之后的幾個時辰里，二人都再未開口。
寧煙是剛才說累了不想說，可這份靜謐卻突然讓虞淵有些不太適應。
想起她聒噪時靈動的表情，虞淵的步伐一點一點變得有些亂。
只是他根本沒發現。
二人行至山腳下的村子里。
稍微一打聽，這才知道兩人如今是在鹿鳴山脈一帶，距離無妄崖隔了有三千多里。
這若是放在平時，兩人掐個法術也就回去了。
但現在寧煙與虞淵，一個體內力量枯竭，另一個據他自己所說內傷慘重，無法動用法術。
因此想要回去怕是也需要不少的時間。
天色漸晚，眼看又要日落。
見虞淵臉色發白，寧煙和村里的大娘商量了一下，想在村子里借宿一晚，說著便去取頭發上的玉簪。
大娘眉開眼笑，一邊接過簪子一邊說著客套話，“不礙事的，我們村子很少會有外人過來，見著你們我瞧著熱鬧，多住幾日也不礙事！”
說著就去給他們收拾屋子。
寧煙笑而不語，回到虞淵身邊說了一下留宿的事。男人看了一眼天色，便也答應了。
大娘姓王，動作利索的給他們打掃了屋子，又添了床厚實的棉被，這才喚他們進屋。
虞淵看上去有些虛弱，寧煙又找王大娘要了些草藥。
寧煙一邊將手里的藥材搗碎，一邊開口，“魔尊大人，你把衣服解開吧，我給你上下藥。”
虞淵抿著毫無血色的唇，眸光跳動了一下，隨即去解自己的衣裳。
寧煙瞧見他的動作，余光時不時瞄一眼，搗藥都開始不專心了。
不得不說虞淵身材是真的好，肩寬腰窄，雖然上身全是傷口，但依舊能看見緊實漂亮的肌肉，還帶著一絲野性的侵略感。
少女突然靠得極近。
虞淵斂下眸色，看著寧煙為他上藥動作，輕柔的仿佛像是在碰一件易碎的珍寶。
他眸光動了動，撩開眼皮朝上看了一眼，卻突然注意到她發頂少了件東西。
他進村子之前還看見過，當時他假裝臉色不好，少女過來扶他，一低頭很輕易便能注意到。
想到方才她單獨與婦人的談話，虞淵眉峰凝起，目光黯沉如夜。
“我弄疼你了嗎？”
寧煙注意到他的表情，不自覺有些疑惑。
她手下好像沒用多大力氣，他怎么一副這種表情？
卻見男人生硬的移開目光，沉聲開口：“沒有。”
“哦，那你疼跟我說哦。”
寧煙繼續給他上藥，話里卻多了幾分哄小孩子的語氣，聽得虞淵太陽穴一跳。
吃晚飯的時候，王大娘端了兩碗稀粥過來，臉上笑容樸實。
“姑娘，我們這兒窮鄉僻壤沒什么好東西，你和你夫君吃點粥墊墊肚子吧。”
虞淵聽得眉心一凜，繃著下顎線掃了一眼王大娘手里的粥，并未去接。
“給我吧，謝謝大娘。”
寧煙抬手接過，道了聲謝，見王大娘出去了，便將一碗粥遞到虞淵面前。
虞淵并未理會她手里的粥，而是眸色深邃，定定的望著她，聲音幽寒。
“你和她說，我們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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