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瀚雙手輕輕撐著桌案，站了起來，魏皓大步走來，滿是氣憤地說道：“四哥，我們和大周軍隊拼了。”
“拿什么拼？”魏瀚淡淡一聲，魏國五十萬大軍所剩無幾，軍隊已經耗盡。
大周軍隊殺入魏國，兵力強盛，武器先進，一路魏國守城軍隊丟盔棄甲，風聲鶴唳，一聽到白璇的名號，就如聽到了閻王的名號一般。
在大周皇帝重用白璇的那一刻，大周就已奠定了崛起的基礎。
這三年以來，白璇廓清大周朝堂，儲備大周實力，訓練大周新軍，研制新式兵器，已讓大周從事實上，成為一個強盛的國家。
如今魏國精銳主力損失殆盡，只留下國內守城老兵，兵力不足，士氣不振，良將缺乏，已是大勢已去……
從魏國決意出兵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今日之失敗，他本以為能夠力挽狂瀾，可終究還是敗在了白璇手上。
或許這就是命吧，從懸崖山洞出來的時候，魏瀚就知道，若是戰場上相遇，他一定會敗在這個女子手上。
這是他唯一認識的一個，只要有一絲希望，便勇往直前，絕不會放棄的人。
懸崖山洞厚厚的山壁都難不住白璇，那般絕望之境下，她依然能沉著冷靜打通山路，又有什么能阻止她的腳步呢？
“那我們該怎么辦？難不成要投降？”魏皓袖中拳頭緊握，忍不住咆哮道，“四哥，魏國從無投降的軍隊。”
魏瀚沒有回答魏皓的話，徑直朝外走去。
魏瀚在朗清的陪同下，站在城墻邊上，遠遠看著對面兵馬：“向大周軍隊傳送信息，就說本王約白三小姐一見。”
朗清一陣驚訝：“宣王殿下？”
“照做便是。”
城樓下，大周將士很快得到魏軍消息，將消息傳給白璇。
白璇淡淡點了點頭：“見。”
兩人就在城樓下見面，位置就在雙方弓箭射程均達不到的地方。
魏瀚只帶了朗清手下十幾人，白璇則只帶了龍剎一人。
白衣女子給人的感覺那般熟悉，可他們之間卻隔著兩個國家，隔著千軍萬馬。
魏瀚看著對面女子熟悉的臉龐，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龍脊山一別，已是一年有余，白三小姐可好？”
“好。”白璇一如既往，簡單而干脆，沒有一句多余的話。
魏瀚微微垂眸，讓身后人擺上桌案，請白璇坐下，同時，讓人給白璇看茶。
兩杯初春的清茶擺上了桌案，朗清讓人在地上鋪上坐席和蒲團，魏瀚和白璇各自坐下。
魏瀚端起面前白瓷茶杯，雙手舉起對白璇道：“白三小姐，嘗嘗魏國的茶。”
白璇淡淡看了魏瀚一眼，輕輕端起茶，龍剎上前一步，朗聲道：“王妃不便飲魏國之茶，可由臣下代勞。”
魏瀚看向白璇身旁的龍剎，輕聲笑道：“將軍放心，無毒。”
龍剎神情冷肅：“王妃身份貴重，不可涉險，王妃答應見宣王一面，已是仁至義盡，宣王殿下有事快說，茶就不必了。”
魏瀚微微垂眸，滿是遺憾地開口：“沒什么大事，當真只是想和白三小姐飲一杯清茶。”
話落，他先徑直飲了，隨后，又讓人給自己倒上。
“給我。”白璇輕輕對龍剎伸手，接過他手中茶杯。
“王妃，當心有毒。”龍剎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來了，附在白璇耳邊，低聲道。
“不會。”白璇淡聲開口，不帶絲毫掩飾，“宣王殿下不會糊涂到以我白璇一命，換取整個魏國滅亡，我大周打敗魏國，實力已是今非昔比，若我白璇命喪于此，大周的主力大軍，將按照我之作戰部署，踏平魏國。”
魏瀚盯著杯中之茶，嗓音微啞：“是啊，本王不會這么糊涂。”
他沒說出來，哪怕無關大軍，他也不會對白璇下毒。
他們早已說過，戰場上決勝負，而他已經敗了。
他做不到以陰私手段，對付一個曾經將他從懸崖山洞帶出來，又放他離開的，他鐘愛的女子。
白璇緩緩喝下這杯魏國之茶，茶香醇厚，滿口清香，乃是魏茶之中的上品。
“宣王殿下有事便說。”白璇沒評價茶，開門見山道。
魏瀚輕輕坐直身子，坦然開口：“今魏瀚敗兵之將，已無顏面對魏國鄉親父老，更無顏茍活于人世，魏瀚臨死之前，只想問一句：以大周目下之兵力，可否拿下魏國？大周拿下魏國之后，又可否能穩守魏國？”
“不能。”白璇幾乎沒想，立刻回答了這個問題。
很顯然，這位大周的虎威大將軍早就研究過這個問題了。
魏瀚輕輕一笑：“這么說，白三小姐沒打算吃掉整個魏國？”
“一口吃不下，慢慢吃。”
“白三小姐打算吃多少？”
“不多不少，魏國半壁江山，大周軍隊打到魏國瞿山而止。”
白璇沒什么可隱瞞的，面對魏瀚提問，無所保留。
魏瀚陷入了沉默，不再開口，白璇的打算和他所料不差，大周軍隊沒法一下子吃掉魏國。
畢竟，他們北部還有北離國，南部還有南原國，魏國若滅，他們也不會無動于衷，大周深陷幾國大戰，日后處境也會更加艱難。
大周以龍脊山為險，龍脊山東部和魏國相鄰，從璃城邊關進入魏國，一馬平川，又直到瞿山，魏國才有險地可守。
這么些年來，大周兵力不如魏國，不敢進犯罷了。
如今白璇一反常態，攻打魏國，魏國一半的城池，竟是無法抵擋。
“今日一見，魏瀚心頭事已了。”魏瀚說著，輕輕從袖中拔出匕首。
他將匕首置于桌案上，回頭對朗清道，“魏國敗軍已不可挽回，你等各自去吧……”
“宣王殿下！”朗清沖上前來，一把抓住魏瀚手臂，涕淚滿面，“不可，宣王！”
朗清身后，十幾個侍衛齊齊沖上前來，圍繞在魏瀚身邊。
魏瀚搖搖頭，對身旁忠心追隨的屬下道：“魏瀚乃魏國罪人，唯有一死，以謝天下。”
朗清等人齊聲慟哭，一個個抱著魏瀚，不讓魏瀚動手。
白璇清冷的聲音讓眾人靜了下來：“我倒是認為，宣王不必如此，無論魏國統兵之人是誰，都無法改變敗局。”
魏瀚苦笑一聲：“話雖如此，但魏瀚終是罪不可恕。”
白璇神色冷漠：“宣王又怎知魏國今日之敗，不是正走向來日之天下歸一？終有一日，無論大周，無論魏國，無論北離國，無論南原國，都將成為一家，宣王殿下若是能好好活著，將來說不定還能見到這一盛世愿景。”
魏瀚猛然之間愣住了，他會有機會見到這一場景嗎？
魏國一敗涂地，不會百姓無所歸依，不會生民涂炭嗎？
魏瀚細細回想，大周軍隊紀律嚴明，當真無胡亂屠殺魏國百姓之亂象，更不像當年皇叔屠殺大周城池那般，肆意屠殺百姓。
原來，白璇已經從此時開始，就走向未來的一統天下之路了嗎？
魏瀚怔愣半晌，雙目盯著白璇：“這便是白三小姐的志向？天下歸一？”
白璇微微一笑，沒回答魏瀚的話，她從桌案前站起，淡淡道：“宣王殿下，若是說完了，該開戰了。”
話落，一色白衣翻身上馬，翩然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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