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張了張嘴,半晌說不出話來,白璇話語犀利,可說的都是事實。
如果真要追責,首先就要追他這個皇帝的責,他連自己的兒子都保護不了,又有什么資格問白璇這樣的問題?
“朕沒有怪你的意思。”皇帝輕輕說了一句,緩緩將茶杯放回桌上。
白璇的態度他已經明白了,任何人也阻止不了她一往直前的決心。
“臣知道。”白璇語氣和緩下來,輕聲開口,“臣只是想告訴陛下,臣永遠不會受挫,也沒有人能阻擋得住臣強盛大周之心。”
皇帝點了點頭,目光贊賞地看著白璇,眼里露出一抹笑意。
“那你有沒有想過……”皇帝頓了一下,輕輕垂眸,“朕慢慢老了,身體日漸不行,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倒下去了。”
除了高祖帝,大周的皇帝壽數都不長,大多五十多歲就不行了,他早已過不惑之年,時時感覺自己就快不行了。
白璇志向高遠,但若是沒有一個信任和重用她的人,只怕也是步履維艱。
“皇兄不會。”十七王爺忍不住插了句嘴道,“皇兄只要克服心魔,好好調理身體,不會出事。”
“心魔朕倒是沒有,唯有些遺憾罷了。”皇帝輕描淡寫道。
十七王爺連忙開口:“皇兄,您只是太累了,又為心結所累,只要您心結解開,心情自然寬松,身體自然也就會好。”
皇帝擺了擺手,抬眸看著白璇:“白璇,朕是擔心,在朕之后,萬一有朝一日,小九當真出事,大周的下一位皇帝,誰又敢這樣無條件地信任你和重用你?”
白璇有些意外皇帝考慮了這么多,說到底,他最牽掛的還是大周。
他或許曾經做過一些昏庸之事,但如今聽信她的良言,已經將大周的局面基本扳正。
國舅勢力雖然還殘余朝中,但有魏國公出馬,不出一年,定能將之剔除。
白璇淡淡一笑,很是理智地說道:“君若用臣,臣便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終其一生為君效忠,君若不用,臣便閑云野鶴,逍遙一生,天下之大,總有我白璇的去處。”
白璇并不會告訴皇帝,若她當真遇到昏君當道,有一百種方法將昏君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并將自己看重之人推上去。
她為的是大周,為的是國家,而不是某個人……
當然了,伴君如伴虎,皇帝面前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白璇還是清楚的。
“你倒是想得開。”
皇帝抬眸瞥了白璇一眼,目光幽深又柔軟,看來,他的擔心是多余的了。
白璇慨然道:“盡人事,聽天命,臣做了自己想做的一切,便不會后悔。”
皇帝靜默半晌,開口道:“白璇,你覺得小九這次出事,是誰做的?”
皇帝終于,還是問出了自己最不想面對的問題。
最終的答案,無非就是那么簡單。
上京城誰會想害小九?
當然還是他的兒子們。
如白璇所說,他其的他皇子已經夭折的夭折,病弱的病弱,如今,也就只有老二和老三活蹦亂跳了。
老二身為中宮嫡子,如今正在勢頭上,老三則已經閉門謝客,在府上靜默了大半年時間,會是誰呢?
可無論是誰,對他來說,都是血淋淋的殘酷的事實。
白璇沒有立刻回答皇帝的話,靜默一陣,面容冷靜地開口:“陛下,這次事情沒有那么簡單,臣以為,小九在這個節點出事,已經不是簡單的皇子之爭這么簡單了。”
“那你覺得是怎樣?”皇帝眸光一沉,緊緊盯著白璇。
“臣覺得,這里面有魏國勢力插手,目的意在攪亂我大周朝堂,具體是怎么樣的,臣要在審問過照顧九殿下的那位安嬤嬤后才知道。”
白璇先前已經警告過二皇子,只要不動九皇子,一切相安無事。
二皇子不太可能這么早就動手害九皇子。
至于三皇子,他一個人勢單力薄,怕是沒那么大的膽量。
皇帝不禁微微一愣,隨即,沉聲道:“好,此事全權交給你調查。”
“三日之內,定給陛下一個交代。”白璇神色冷肅道。
十七王爺不禁看向白璇,輕聲提醒:“璇兒,三日時間未免太緊?”
“不緊。”白璇已經有了大體思路,若是三日之內審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是更多的時間,怕也沒有結果。
“好,那就給你三日時間。”皇帝點了點頭,輕嘆口氣,“你此次前往龍脊山,事情可是辦成了?”
“辦成了,雖然與陛下商議的有所不同,但最終走向不變,魏冥和魏瀚未能截殺邪醫,反被慕容月殺滅了擅自進入我大周龍脊山的五千飛龍勇士,蕭王身上的毒也已經解了。”
“什么?”皇帝挑了挑眉,“慕容月殺滅了魏國的五千飛龍勇士?”
皇帝可是聽說過魏國飛龍勇士的,能夠獲得魏國飛龍勇士稱號的,都是魏國將士之中百里挑一之人,是相當勇武的。
慕容月殺竟然把他們給殺了?
“千真萬確。”白璇語氣鄭重地說道。
“那他現在人呢?”皇帝問道。
“魏國飛龍勇士被殲滅,皇叔魏冥和宣王魏瀚之間必然生出矛盾,我臨時決定,讓慕容月殺前往魏國離間兩人,引起魏國內亂。”
“慕容月殺堪當此大任?”皇帝滿臉懷疑地看著白璇,不敢置信地開口。
當初白璇提出讓慕容月殺去魏國境內行事,讓魏冥出事,無法調動兵馬攻打大周,他就覺得心里打鼓。
如今,白璇又讓慕容月殺去魏國離間魏冥和魏瀚,更是讓他大感意外。
從什么時候開始,白璇竟然敢把此等大事交給性情不定的慕容月殺了?
白璇面容不變,神情嚴肅地說道:“陛下,恕臣直言,慕容月殺是陛下所有皇子之中,最優異,最有可塑性的一個。”
皇帝不禁愣住,半晌沒說出一句話。
他實在沒想到,白璇對慕容月殺的評價會如此之高。
皇帝目光深邃盯著白璇,質疑道:“你未免太高看他了。”
“絕對沒有。”白璇鎮定地說道,“慕容月殺想做的事情,幾乎沒有不成功的。”
“他一直想殺蕭王,就沒有成功。”皇帝微微挑眉,半開玩笑地說道。
“那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想殺蕭王。”白璇美眸輕抬,神色一片清冷。
皇帝:……
他還是不信,他清楚慕容月殺是個什么樣的德性,根本不堪大任!
不愿再多說慕容月殺,皇帝不禁轉移了個話題:“對了,蕭王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嗎?怎么沒進宮來見朕?”
“臣急著進宮看九殿下,就快了一步,蕭王腿腳不變,臣先讓他回府休整,然后再進宮面見陛下。”
“腿腳不便?出什么事了?”皇帝眉頭擰起,滿是疑惑地問道。
白璇抬眸看著皇帝,淡然開口:“蕭王解毒后,身體虛弱,需坐輪椅,兩年之內需要好好休養,沒法用力,也沒法上戰場。”
“什么?”皇帝滿目震驚,驚得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蕭王這般狀況,誰來保衛大周?
白璇眸光輕抬,看著神色悠然一變的皇帝,紅唇輕啟:“千真萬確。”
“朕去蕭王府看看。”皇帝霍然從書桌后走了出來,大步朝著門外走去。
他并不知道,他在蕭王府不僅會見到輪椅上的蕭王,還會見到自己曾經最要好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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