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認嗎？
不可能的，潘母怎么可能愿意打自己嘴巴。
否認嗎？
潘母很想這么做。
但是張了半天嘴，也吐不出半個字。
因為傅盈看得太透徹了。
這就是她心底深處難以見人的想法。
被遮掩的時候，尚能理直氣壯，一旦被揭穿，便丑陋不堪。
許久，她終于開口了。
“笑話，上趕著做潘家兒媳婦的人比比皆是，你以為你們是誰？
剛才有些話還真是抬舉你們家了，說傅小雪聰明，這世上會讀書的人可不少，有什么可得意的。
瞧得起她，說起來其實是給華老面子，說到底又不是華老什么親戚，就是個學生而已。
瞧得起傅小青，也是給三爺面子，可又不是只有你們家孩子被三爺重視，我們家琦琦也是重點培養對象，而且家里還有老爺子幫襯，以后誰能爬得更高一眼就能看出來。
你們到底在得意什么？”
“沒得意什么，也沒覺得我們家孩子有多優秀。”
傅盈平靜的臉色突然凌厲起來：“就是我們家丫頭看不上你兒子，她拒絕過了，好話歹話也都說了，可你們家還要糾纏，這就是在欺負人。
既然如此，我老婆子也就一個意思，要么，為之前的事情道歉，誠意到了，事情到此為止。的
要么，你繼續你糾纏，但后果自負。”
“喲，威脅？”
傅盈氣勢很能壓迫人，但潘母始終認為對面就是個鄉下老婆子，她難道會怕？
“好啊，既然你都說狠話了，我還就不信這個邪，看看到底是我要承擔后果，還是你們要為得罪潘家承擔后果。
不就是華老的學生嘛，她要是能順利畢業，我跪下來給她道歉！”
真是荒謬，被一個老太太拆臺就算了，還要被威脅。
潘母能咽下這口氣才怪。
眼看兩邊已經發出這種狠話，桌子突然被人狠拍了一下。
潘母一怔。
雖然系主任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談不上什么權勢，可畢竟是京都高等學府的主任，名望擺在那里，而且他背后的人脈指不定都有誰，不好得罪。
潘母火氣熄了些，聲音也跟著小了：“主任，不是我想在您這撒潑，您是了解我的，如果不是她們太過分，我也不會如此失態。”
“我了解個屁！”
一向儒雅知禮的主任突然冒出臟話，原本還在生氣的二丫也被怔住了。
主任怎么對潘太太發這么大火？之前不還說要溫和處理這件事嗎？
她哪里知道，主任一開始溫和處理是因為擔心她無權無勢，被潘家欺負了都沒處說理，學校又不可能二十四小時保護她，只能吃啞巴虧。
現在，你家里老太太來頭這么大，鞍前馬后的都是什么人物，還有什么必要溫和。
沒了后顧之憂，主任說話就直接多了。
“潘太太，別說是你，你回去問問你家老爺子，軍醫大的學生能不能畢業，他老人家說了算不算！
你當著我的面威脅我的學生，潘太太，你該不是希望我到潘老爺子那里去告狀吧！”
潘老爺子會不會幫家里人，主任不清楚。
但主任清楚，潘老爺子上面的人，會幫傅家人。
“主任你……”
潘母都驚呆了。
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傅盈接著說道：“看你這樣子是完全不想講道理，換做是以前，我定是把你打服氣的，但現在的華國，是個講理的地方。
你不講理，我卻不能跟你一樣野蠻。
跟你講不通，就勞煩系主任幫忙引薦潘家做主的人，總不能這么有來頭的一家人，管事的也是個不講理的吧。”
系主任連忙點頭：“當然可以。”
他也知道這是配合老太太演戲。
以老人家的本事，想見潘家老爺子，哪里輪得到他來獻殷勤。
“當然，潘家人都不講理也沒關系，我老婆子整日無事可做，不怕麻煩，大不了一級一級往上找，華國這么大，我就不行沒有一個愿意講理的地方。”
潘母死死捏住手里的包，骨節泛白。
怎么會呢？
不是鄉下來的一家子嗎？不是應該膽小怕事，不是應該被威脅兩句就畏畏縮縮的道歉，力求息事寧人嗎？
為什么這么倔，非要把事情鬧大。
最讓她無法理解的是，系主任也完全站在對面。
讓她無法再頂著潘夫人的身份繼續驕傲。
因為她所謂的驕傲，都不是源于她自己本身，而是因為她嫁到了潘家，而潘家有個老爺子。
老爺子半隱世的狀態，即便知道子孫不夠省心，但只要不鬧出大事，不煩到自己跟前，一般就睜只眼閉只眼算了，只有這樣才能讓老年生活舒心一些。
對于這一點，潘母很清楚，所以她經常交代潘煦一句話。
“有你爺爺在，你可以胡鬧，但一定要有度。”
她自己也要遵循這個規矩。
可是現在，她需要維持的度，不足以威懾住一個老太太。
再加上系主任撐腰，鬧到老爺子哪里去一點都不難。
到了那個時候，她就完了。
“老太太，您別動怒，事情沒這么嚴重哈。”
系主任一邊勸著，一邊招呼潘母：“潘太太，借一步說話。”
到了這一步，潘母也有點慌，不自覺的就照著主任的話做了。
“我早就說了，挺簡單的事情，鬧大了誰都沒好處，你卻非要人家低頭才罷休。
現在人家不肯，僵住了，反倒是你下不來臺。”
潘母盯著主任，眼睛里都是控訴。
那意思系主任讀懂了。
“你覺得是因為我幫她們才讓你難堪？”主任無奈：“你真覺得沒有我，這老太太就摸不到潘家的大門，就找不到潘老爺子？”
“她怎么可能有那種本事，想見老爺子的人多了，誰都能進潘家的門？”
對潘母油鹽不進的態度，原本打算好聲好氣勸她兩句的系主任放棄了這個想法。
“行吧。”
好言不勸該死的鬼。
愛咋滴咋滴，他這個系主任真沒必要受這個夾板氣。
“看現在這個架勢，老太太的意思就是讓你道個歉，這事就算完了，潘太太你自己決定吧。”
“不。”
傅盈目光如炬：“道歉雖然必不可少，可我料她也沒多少誠意，不過兩句廢話罷了，所以還要一份保證書，以后不準再騷擾我家丫頭，這樣以后再有類似的事，就有說法了。”
“你！”潘母覺得傅盈就是在羞辱她：“欺人太甚！”
“允許你三番兩次的欺負我曾孫女，就不許我要份保證書？在我這沒這個說法。”
傅盈才不慣著她。
“答應就痛快拿紙筆，不答應也別耽誤彼此時間，出了門還要各忙各的。”
忙啥呢？
當然是忙著打聽潘老爺子在哪里。
潘母最后不死心的看了一眼系主任。
結果就見系主任巴巴的從辦公桌那里拿了紙筆過來。
服務特別周到。
最終，潘母還是帶著屈辱的表情道了歉，再草草兩筆寫下了保證書。
出門前，盡力挽回一點面子：“主任，我也是為了不讓您難辦才答應的，至于旁人，我可沒放在眼里。”
系主任不搭話。
倒是傅盈回應了。
“放不放在眼里是你的自由，可也別指望別人多把你放在眼里。
或許你們家確實有點地位，而你之前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有名有望的家族都是好幾輩人的努力，哪里會被僅僅努力了幾年的人超越呢。
可是，你也說了，是好幾輩的人努力，就是說除了先輩，后輩也要付出心血，躺在先輩賺下的本錢上面吃老本，算什么努力，又憑什么不準別人超越？畢竟老本有吃盡的時候，靠自己人無論在什么處境都不會餓死。
我聽你們剛剛的談話，你這么放肆靠的應該不是因為自己有什么能力吧，而是仗著你們家一位什么老爺子。
潘太太，既然你就是躺著吃老本的人，憑什么瞧不起靠自己本事的人，又哪里來的本錢要別人捧著你？”
一番話，讓潘母的臉青一陣紅一陣，幾乎是逃著離開。
系主任聽的熱血翻涌，禁不住站起來鼓掌：“老太太，您說得真好，受教了。”
傅盈眉眼平淡的看著他。
“你該受教的是另外一件事。我知道你一開始想著息事寧人是為了我家丫頭好，可是你作為系主任，遇到事情只想著大事化小，我家丫頭明明有理卻先短了三分，就是因為你這種態度，所以這世上的人越來越遠離了公理二字。”
二丫沒有什么要忙的，傅盈難得來學校看她，祖孫兩人決定一起散散步，便叫樓下候著的警衛員不用管了。
卻聽說嚴三去找華允了，一時半會本就不打算回去。
“好吧，那等他回來再說。”
……
“是你把二丫頭搶過去當你的學生，結果你盡到當老師的責任了嗎？就任由那姓潘的小子欺負二丫頭？
要是老子在，非把那臭小子揍一頓，還讓潘圣才吐不出半個冤枉來。”
華允嘆了口氣。
“你大老遠跑到這把我當孫子一樣訓，學生都看我笑話，再大的氣你也該發泄夠了吧。
可是一來呢，小雪沒有跟我說過，我又不常在學校，并不知情。
再來，我聽你說半天，這年輕人談個戀愛，我怎么管……”
“去你的，”嚴三立馬打斷了他的話：“正經談戀愛老子也不管，可潘家那小子是什么東西，還敢打二丫頭的主意，還他媽糾纏不清，跟狗皮膏藥一樣。”
“竟是這樣，”華允這才感到驚訝：“我跟老潘雖然交情不多，但印象中也是個正直的人，怎么教出這樣一個孫子。
哎，不對啊，你都知道情況不妙了，跑我這干嘛？不去幫著老師處理嗎？或者直接去找老潘啊。”
“師父說要自己解決，她老人家的脾氣你還不清楚嗎，好在潘家那個女人一看就是沒什么腦子的，不必擔心，我抽空來問你的罪，等送師父回去后，我再去潘家要說法。”
聞言，華允突然笑著搖搖頭，語氣頗為無奈。
“潘家這個爛桃花確實讓人煩躁，只是除了這一朵，以后估計還有不少麻煩。”
嚴三好似沒太聽懂，疑惑看著他。
“你說的啊，小雪這么優秀，光是她自己的條件，就足夠吸引一堆毛頭小子。
現在老師來了京都，雖然老師身份隱秘，旁人不知，可我們這些學生還能不知道嗎？
這其中總有人會有些想法吧。
老曾有個小弟子，言津，你知道吧。”
嚴三瞪圓了眼睛；“你別告訴我，那小子也……”
“你想多了。”華允擺擺手：“言津說起來還是大丫頭的老師，他要是有這種想法，老曾就要先把他揍一頓。
可是老曾和言津對老師向來恭敬，言家一窩子人精應該是察覺出了什么，直接拜訪傅家沒有名頭，家里年輕一輩的孩子多，就想讓晚輩在一起多玩玩。
言津懂事，知道老師最怕麻煩，都想辦法推了。
可以后這種事情只會越來越多，畢竟傅家兩個丫頭都長大了，到了談戀愛的年紀，多少雙眼睛盯著。
大丫頭好說，部隊里那么多事，可二丫頭在京都讀書，總要社交，你擋得了一個潘家，還能擋住所有人？”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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