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判官,干的是遠不如阿段,這些年來,若不是阿段,哪有這么太平的日子,只怕仗都要打好幾場了...”
我靜靜聽著,不敢插嘴。
老段這人,從來不說自己干過些什么,唯一一次,是我當年在三監獄,傻逼逼的問老段,說現在世道挺太平,為什么還需要判官?
老段給我舉了個例子,他說那一年警察抓了個人販子,那天殺的婆娘拐賣了五十多個孩子,能賣的賣了,賣不掉的就活生生的砍手砍腳,送去街頭乞討掙錢。
公安審訊那婆娘,她就一口咬定,就是自己一個人干的,沒有團伙作案。
這幫雜碎聰明的很,一個人犯案,情節還輕一點,如果是團伙作案,判的更重,所以那婆娘咬死牙關,一個同伙都不招供。
當時公開審理,適用的刑法,是坐牢十五年,一時間民怨沸騰,痛斥判的太輕。
老段把那婆娘從牢里提了出來,一刀刀的活剮,她招出一個共犯,就能少挨幾刀,最后老段割了她180多刀,才弄死她。
被老段逼供出來的共犯,有72個,每一個被逮來,全讓老段逼供以后活剮了。
從那以后,街頭再也不見有殘疾乞討的孩童,再也沒人敢干這樣的事。
惡人,唯有惡人能磨。
除此之外,老段干過些什么,他從沒說過。
“我原本就是軍旅出身,雖然跟著恩師跑了幾年江湖,但是總是學不會那些江湖中的彎彎繞繞,不得已,才重回廟堂,把江湖交到阿段手里...”
“他為我華夏做的事情,嘖嘖嘖,可分毫都不比我這個什么領導人少了...”
說著蕭老頭瞥了我一眼:“阿段說你有心結?親手殺了個女人?”
我垂下頭,輕輕說道:“是,不動手不行,會露餡...”
那老頭嘆了口氣:“我說阿段褲襠里那根玩意,自40歲后就再沒用過,你猜是為什么?”
我怔怔看向他,蕭老頭臉上居然有蕭索之意,他拍拍我的肩:“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啊...”
媽的,最近這些人,拍老子的肩上癮了吧?!
我知道老段是個有故事的人,當下嘆了口氣:“蕭老,我沒事,不必擔心我...”
“你準備怎么辦?”
“混進光明會,想辦法拖著他們所有人一起死,跟他們同歸于盡...”
“嗯...”,老頭點點頭:“男子漢大丈夫,當死則死,沒什么大不了的...”
我低著頭:“老段他...”
“他跟我說了,他跟天下一門的兩個兄弟,當你的投名狀,先你一步上路...”,老頭口氣淡淡的。
“我有個辦法,或許,可以不用帶上他們...”
老頭皺了皺眉:“阿段的手段我是清楚的,他謀劃了這么多年...你的辦法...穩當嗎?”
我直視著面前的老頭,正色道:“比老段的辦法更穩當,光明會會更深信,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老頭對我上下一番打量:“你說...”
我湊到他耳邊,放低了聲音,一番耳語。
蕭老頭一直專注聽著我的話,我注意到,他在輕輕點頭。
待我說完了之后,才面對他,鄭重其事的說:“你要答應我,要告訴我的孩子,他的爸爸,不是一個壞人...”
蕭老頭瞇著眼看著我,好半天才仰天哈哈大笑,洪亮的聲音震得茶室嗡嗡作響:“苦心孤詣,苦心孤詣...咱們判官,果然是一代更比一代強!我答應你了!”
說著他站起身來,居然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對著我抱起了拳形,他的拳不曾露頭,那是對判官的致敬,示意矮判官一頭。
我也站起身來,對他抱起拳,禁不住雙眼濕潤,終于,走到這一步了。
......
這天的晚飯,我是跟蕭老頭就在這個小院里吃的,看不出來,這老頭一把年紀了,居然酒量很好。
我也沒怎么灌他,再怎么說,我這果酒鍛煉出來的腸胃,跟別人喝酒,那純粹就是欺負人。
席間來過一個50來歲的阿姨,挺慈祥的模樣,對我笑瞇瞇的,對蕭老頭倒是敢瞪眼,一點都不客氣,讓他少喝點。
老頭居然還不敢還嘴,只敢在她背后沖他擠眉弄眼的學她說話的樣子。
我聽她聲音就知道,就是接我電話的人。
我開始還以為這是蕭老頭的妻子,后來他介紹了才知道,這一位,就是他當判官時,就跟在他身邊的助手。
判官的身邊,總有個丁鈴。
我驀然心頭一酸,若我也有七十來歲,有六十來歲的丁鈴在我身邊,瞪著眼不準我喝酒,那該多好。
也許是下午的一番長談,蕭老頭對我的印象是好的不得了,在把我介紹給那個阿姨的時候,豎起大拇指一頓猛夸,說我是判官歷史上,最強的一任。
夸得我,還挺不好意思的...
阿姨望著我微笑,滿臉的慈祥溫柔,眼神飄忽,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往昔崢嶸的江湖歲月。
……
其實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并不是一個合格的判官。
或者說,我不是一個適合做判官的人。
老段以前嫌棄我太軟,不夠殺伐果斷,現在倒是沒怎么嫌棄我了,不過我總覺得,好像我辦起事來,總是缺了點什么。
我一直認為,小六比我更適合當判官,直到現在,我也這么認為。
經歷了這么多,我終于深深的體會到,當判官,其實并不是一件什么舒心的事情。
這不是爽文里的江湖,現實的世界百折千回,不是一句殺伐果斷,就可以斬斷那些糾纏的因果,縱然你心硬如鐵,也終有可致你于死的柔腸百結。
讓小六成為判官,實話實說,我會于心難安。
判官更像是一團火,以身為引,要在黑暗中照亮一方天地。
那些焚心的痛,你沒地方說,因為你知道太多人在看著你,整個華夏黑道以你為旗,你不可流露絲毫軟弱。
你是華夏黑道的魂,有苦,你要自己吃,有痛,你要自己扛。
你不可失了方寸,因為那會讓整個華夏黑道偏了方向,你不可失了初心,因為那會讓所有人都忘了曾經。
我只希望,若是我還扛得住,那我就孤勇向敵,我只希望,如果以我身為引,那就讓這黑暗中,能永留一絲光明…
我走了,還有來人。
判官,會一代更比一代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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