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和胡家的婚事在隊里還引起了轟動, 周志軍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了一輛自行車過來, 跑到胡家去接了親, 然后帶著胡小云在隊里騎了一圈。
自行車可是個好東西, 也就代銷點的朱社員有一輛,那是國家分配的,而且還是縣城里淘汰下來的,很破, 騎著會咯吱咯吱響,但也不常見,所以小孩子平時也喜歡湊過去看。
這次就更別說了,周志軍弄來的這輛自行車比較新,連大人都跑去圍觀, 尤其是那些孩子, 興奮的跟在后面追,熱熱鬧鬧的。
周家前一天還跑過來炫耀,周媽打著到陳家隔壁請人吃酒的幌子,扯著大嗓門就吹噓,生怕陳家聽不見似的, 回去時還要繞到陳家門口喊幾嗓子。
陳媽也不是好惹的,直接跑到院子門口,人往墻上一靠, 陰陽怪氣道:“喲,這可真是了不起,花了多少錢買的啊?說出來也讓我們聽聽唄。”
“哎, 我就奇怪了,你兒子不是當兵的嗎?不僅能養你們一大家子還能買自行車,咋那么有錢呢?哪天我也讓我女婿去當兵,看看當兵的是不是都那么有錢?”
周媽一聽這話頓時不做聲了。
自行車哪是買的?不過是他兒子去縣城里戰友家借的。
原本高高興興的好心情,頓時被陳媽打擊的一點不剩,也不敢再多說什么,怕說多錯多,黑著臉直接轉身走人。
心里也承認,論起耍嘴皮子,她真沒陳家人厲害,忍不住窩了一肚子火。
陳媽見周媽走了,也覺得沒意思,回了屋酸不溜丟道:“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結個婚嘛,周志軍都快三十了,老光棍一個,要是我都嫌丟人。”
陳二哥聽了附和,“就是,自行車又咋地,改天我們也買一個。”
陳媽聽了不僅沒高興,反而白了他一眼,“你買呀,自行車不要錢啊?”
“光嘴皮子會動動,有本事就多掙點工分。”
陳二哥趕緊低下頭認慫。
也是他蠢,明知道他媽不高興還往上湊,活該被罵。
陳玉嬌看了笑,然后對著陳媽大言不慚道:“媽,自行車算啥呀?以后咱家買拖拉機,阿臣在前面開,我們全家就坐在后面,不僅要在整生產隊晃幾圈,我們還可以開著它去走親戚,羨慕死周家。”
那天去拜年,大伯父還在飯桌上說想弄一輛到他們大隊來,這樣以后上工就輕松多了。
這東西她在報紙上看過,好幾個輪子,都不用自己踩就能走,感覺比自行車厲害多了。
陳媽聽得眼睛亮晶晶的,這話可真是說到她心坎里去了,拖拉機可比自行車牛,雖然她也知道這不大容易實現,畢竟他們家連自行車都買不起,但也不妨礙她在心里美一番。
“……”
俞錫臣默默了覷了一眼陳玉嬌。
他實在是無法想象那個畫面,總覺得有些羞恥。
周家的熱鬧與陳家的平靜形成鮮明的對比,尤其是第二天陳大伯突然來找俞錫臣,更讓家里氛圍緊張了起來。
陳大伯是急急忙忙過來的,臉上帶了幾分憂慮,也沒和陳媽陳爸他們打招呼了,直接把俞錫臣叫到外面說話,愁眉苦臉道:“今早有人通知我,說四生產隊有人被抓住了,是虎子那些孩子,還有其他生產隊的,加起來五六個人,居然在私底下倒賣東西,被民兵發現了。”
“我沒讓人伸張,想過來問問你的意思,該怎么管這事?”
主要是這次牽扯到的人有點多,如果讓縣里的領導知道了,他第一個討不了好,這可是他管理下的生產隊,到時候別說當不了大隊長了,恐怕還要受到批評處罰,那真是沒臉見人了。
心里恨不得給那些孩子一人一巴掌,日子又不是活不下去了,非得干這種事,拖累了他。
俞錫臣聽了這些話,眉頭一皺,雖然他猜到那些人早晚要出事,但沒想到會這么快,而且在他看來,就算要被逮到,也應該是馬平和胡家,按虎子那精明程度,干了這么久應該早就摸清了里面的彎彎道道,怎么會這么粗心大意?
忍不住問:“就虎子他們嗎?”
陳大伯抬起頭看他,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隨即皺起眉頭,想了想道:“我也不大清楚,是別人來跟我說的,沒提到其他人,四生產隊就虎子和石頭,其他是隔壁生產隊的,沒有別的大隊的。”
所以他才著急,全都是他生產隊下的人,想找借口都找不到。
俞錫臣聽了陷入沉思,臉上沒什么表情,似乎并不覺得這是什么大問題。
陳大伯看了心里松了口氣,感覺這侄女婿應該有辦法解決。
早上出了事,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侄女婿,前段時間帶著這孩子做事,給他出了不少好主意,越發覺得這孩子是個有本事的。
昨天來找自己說要去上大學,他還想著,果然如此,這孩子本就不該縮在這個山疙瘩里。
俞錫臣確實不覺得這有什么好頭疼的,畢竟真正該著急的是別人,不過那幾個人或許還沒意識到這些。
抬起頭看著陳大伯笑,“大伯你現在去趟那些被關的人家里,先把他們情緒安穩好,這事讓他們誰都別說,也別私底下找任何路子,不然容易出事。”
“然后你再去看看虎子他們,也讓他們別說什么,更別想著把誰拉下去,現在放乖一點。”
“最后,你回去寫一封反思信,到時候我再告訴你怎么做。”
陳大伯聽了他這些話,思路也清晰了,抬頭看他,見俞錫臣臉上沉穩,就知道有路子了。
心里頓時松了口氣,想也不想就道:“行行行,我這就去辦。”
也不等他回應了,轉身就著急離開。
俞錫臣看了他背影一眼,直接回了家把狗剩叫到面前,“你等會兒出去聯系一個你的小伙伴,讓人去趟周家,把假妞的叔叔周志軍叫出來,說有人找他,就 找他,就在后塘柳樹下。”
“辦好了回來給你糖吃。”
狗剩一聽有糖,眼睛都亮了,“姑父,啥時候去?我保證給你辦好。”
俞錫臣笑了笑,“再等一會兒,等你奶做飯的時候你再去。”
留下這一句便轉身又出去了。
陳家人看到他走了還覺得奇怪,剛才看大伯那樣子就知道出事了,也不知道說了什么,陳媽忍不住問狗剩,“你姑父跟你說了啥啊?”
狗剩一聽,眼睛滴溜一轉,怕姑父給自己糖的事讓鐵栓他們知道了,隨口糊弄道:“姑父說保密。”
說完就轉身跑了,準備去找麻子,他人老實,到時候拿糖讓他舔幾口就行了。
陳爸沒好氣的罵,“嘿,這死孩子。”
“一看就是小俞給了他好處,怕我們知道呢。”
……
俞錫臣直接去了知青點,還沒走到村子口,就在半路上碰到了馬平。
馬平一臉焦急的模樣,看到俞錫臣的時候眼睛一亮,趕緊走過去拉住人,“碰到你正好,阿臣,我有事跟你說。”
俞錫臣看了他一眼。
還好不笨。
兩人往旁邊岔路口的荒僻小路走去,走到里面幾乎沒路的地方才停下,馬平搓了搓手,臉上神色十分為難,看樣子像是不知道怎么開口。
俞錫臣也不著急,很是淡定的站在一旁看他,仿佛不知道他要說什么似的。
最后馬平摸了摸頭,像是下定了決心,直接開口道:“阿臣,出事了,我感覺我要倒大霉了,你能不能幫我出個主意?”
也不等他問就一股腦將昨晚的事說了,“昨晚虎子他們被抓了,不是粗心大意被人逮到,是有人告密。”
“我腸子都悔青了,當初就不該和胡家人攪和到一起去。”
“胡家人真蠢,胡小云兩個哥哥不會賣東西,又嫉妒我賣的多掙得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媳婦拾掇的,居然要把他們小舅子搞進來,我那天還沒說話呢,是胡小云自己堅決不同意的。”
“媽的,其中一個小舅子居然跑去舉報,自己起內訌就算了,差點把我害慘了,幸好我機靈跑得快,昨晚在黑市看到他的時候覺得不對勁,轉身就跑了,但虎子他們卻被逮住了。”
當時他剛好尿急,帶著東西去了不遠處解決,等他回去時就看到有人往黑市里走,他一眼就認出了是胡家那個小舅子,想都不想轉身就跑。
果然后來出事了。
所以他越想越怕,要是虎子把他給抖出來了那咋辦?
虎子那么精明的人,肯定會發覺有人給民兵通風報信,而只有他跑了,肯定會往他們身上想。
怎么會有胡家這么蠢的一家人?
大家一起掙錢自然是好,但也不看看他們掙得是什么錢,稍不注意就要倒大霉啊,怎么還敢把其他人往里拉?
尤其是那些人還不是一條心的!
胡小云昨天結婚,恐怕還不知道這事,在他看來,胡家也就胡小云腦子清醒點,現在一直沒什么動靜,應該是胡家那兩兄弟沒敢跟她說。
他沒心思管他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俞錫臣靠譜,所以過來問問他自己該怎么辦?
俞錫臣過來也是想找他問清楚事,既然馬平說了這些,心里就有了數。
如他所料,這件事情果然與胡家有關系。
忍不住想笑,也不知道周家知道了這事會有什么反應?
在他們眼里千好萬好的新媳婦,私底下居然干了這些事,恐怕真像陳媽說的,以后有的熱鬧瞧。
側過臉來看著馬平,笑了笑,難得提醒道:“你忘了,胡小云的丈夫是誰了?”
“我聽說他又要升職了,不管怎么說,當了這么多年的兵,人脈總是有的。”
馬平聽了這話眼睛瞬間一亮,是啊,胡小云結婚了,對象就是周志軍。
如果事情爆出來了,胡小云不僅倒霉,周志軍恐怕也要受到牽連,他不可能不管。
現在販賣東西可是要坐牢的,周志軍要是有個坐牢的媳婦,那還升什么職?
馬平握緊拳頭,心情激動道:“我現在就去找他。”
“嗯。”
俞錫臣淡淡應了一聲,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好像在后塘的柳樹下,剛才我從那邊經過看到他了。”
馬平一刻都等不了,拍了拍他肩膀,“這次謝謝你了。”
“我先去找人,回頭再來謝謝你。”
“好。”
俞錫臣看著他匆匆忙忙的背影,挑了挑眉。
原本只是過來想問一下他昨晚的情況,然后自己去找周志軍的,但既然馬平比他更著急,也省的他自己出面。
這事誰提誰就得罪人,哪怕胡小云不對,但拿她的事威脅周志軍,恐怕心里還是會有疙瘩,他也不清楚周志軍是怎么樣的人,現在還是不要硬碰硬比較好。
再者,也不知道是不是陳玉嬌曾經和他有過婚約的緣故,俞錫臣打心眼里反感這人,所以并不太愿意與他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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