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小說 > 千歲爺你有喜了 > 第769章 屠龍妖刀與刀鞘(下)
  他頓住了腳步,收回了自己僵硬的手。

  他轉身一點點退出了她的院子。

  不能急。

  上官焰喬告訴自己,她需要時間,他也需要時間等待她接受真相。

  他抬起頭目光冰冷又腥紅地看著天空的寒月。

  觀音長姐,我做了你手中的屠龍妖刀,也是為了我母親和自己復仇。

  你說殺明帝不是最終的目的,要讓他后嗣皆滅,基業盡毀,讓他遺臭青史,我都在做。

  但是……

  刀是殺器,更何況屠龍的“妖刀”。

  世間能安置“妖刀”的,讓“妖刀”平靜的,只有“刀鞘”。

  我找到了自己的“刀鞘”——你唯一的女兒。

  我可以給小姑娘時間,不管她接受不接受,她也只能是我的“刀鞘”!

  他閉上泛紅的眼,輕哂一聲,轉身離開。

  ……

  明蘭若坐在房間里,在察覺門外那讓人無法忽視的氣息慢慢消失。

  她閉上酸澀的眼,揉著眉心也疲倦地靠在軟枕之上。

  一時間百味雜陳,說不清楚自己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失望。

  最開始知道他和蕭蘭寧暗中周璇,不知意欲何為,她心里是不痛快的,只想著事后要罰他吃個教訓。

  可如今真相大白。

  她卻害怕見到他,因為不知該用什么表情面對他,只怕還未出聲,已經忍不住軟弱地落淚。

  更怕以他的性情,她稍有些抗拒他,他便不管不顧起來,叫她心里更難受,僵持不下。

  可又想著見到他,等他親口與她解釋當年的事,想要聽更多娘親和他當年的事情……

  想要問他,這些年的離魂癥,可是從寒山雨夜開始種下了病根兒。

  她這般矛盾……也當真是可笑。

  “呵……”明蘭若低聲笑起來,一點淚光在眼角微閃。

  “大小姐,喝點熱牛乳茶吧。”春和端了熱牛乳茶放在明蘭若面前。

  她和景明從耳房出來,臉上難掩唏噓復雜。

  義父并沒有想過要瞞她們真相,所以才讓她們去耳房坐著,不在小姐面前,卻也能聽到談話內容。

  明蘭若看著牛乳茶,忽然輕聲問:“你們相信,人有輪回,有時候,是來還債的嗎?”

  她前生走錯了路,卻懵然不知。

  不說母族全滅,就算父族……原本興盛的明家。

  這二十年里,除了無子嗣的父親還穩坐宮中文臣之首,仿佛依然皇恩浩蕩。

  但父親的兄弟姊妹,叔伯們,也是貶官流放的貶官流放,死的死,散的散。

  勉強囫圇活著的,都回了遙遠鄉中,深居簡出,再無往來。

  這是明帝,對父親娶了母親,又與太后聯手拼死保下自己這流著一半蕭家血的女兒的懲罰。

  前生自己被保護得太好,雖然覺得奇怪,但卻不知緣由。

  只猜是父親建言獻策中得罪了陛下,陛下不得不用父親,卻要給予父親其他懲罰。

  今生,才真正明白是為什么。

  所以,此生把前生錯過的責任扛起來,錯過的苦和和該受的罪都要受回來。

  今日種種,都合該是她受的。

  春和、景明兩人互看一眼,見明蘭若神色沉郁到極點。

  春和輕輕地搖搖頭:“小姐,輪回這種東西,太遙遠,明日之日不可追,我們活在當下,活在我們的每一個今天。”

  活在當下,憐娶眼前人。

  春明有心開解她,明蘭若這么會不懂。

  她有些恍惚地看向窗外的冷月:“是啊,明日之日不可追,更不要說輪回,是很遙遠之前的事了……”

  她都輪回了一次,重生,也有七年之久了。

  久到仿佛都忘記了前生很多事。

  很多細節,隨著時間的推移,她都忘卻了。

  她倦怠地靠著桌子,閉上眼,精神有些恍惚。

  腦海里有無數畫面涌來,層層疊疊如畫卷展開。

  仿佛又回到自己死去那一天。

  前生,明帝還是死在上官宏業手里。

  而太子大勢已去,在用她和小希威脅上官宏業不成后,也死在了上官宏業的重箭下。

  那時候,興許是她體內的蠱神不肯罷休,茍延殘喘,所以雖被射斷了心脈。

  可她似乎還有意識,“看”得見上官宏業下令攻城。

  “看”得見他的重弓瞄準了太子上官宙。

  但上官宏業重箭將上官宙和被上官宙拉來擋箭的士兵一起射穿!

  太子一死,城上守軍面對上官宏業的大軍,徹底潰防。

  上官宏業大獲全勝,意氣風發率軍入城時。

  又有震動地面,竟還有大軍來襲。

  上官宏業回過神,轉頭一霎那,竟在眾人簇擁之中,被人策馬飛身而來,一把長槍穿胸而過。

  他身邊不是沒有親兵去阻擋“刺客”,凌波的刀子甚至直接砍在了“刺客”的背上。

  但“刺客”左右開弓,手中兩把長槍,一槍暴烈地橫掃千軍,罡風四射,將上官宏業的親兵砸倒。

  “刺客”另外一槍挑開了上官宏業大驚失色之中防守的銀槍。

  他對凌波劈過來的刀子視而不見,只側身以背硬扛了他砍下來的刀子。

  同時,一個反手,槍尖帶著無邊恨意兇狠地扎透了上官宏業的心臟。

  上官宏業一代梟雄,死在了——他即將登上心心念念皇位前的那一刻。

  而那“刺客”……

  “秦王殿下!!……九千歲,你竟敢行刺未來的陛下!!!”

  凌波抱住了倒下去的上官宏業,憤怒而不敢置信地看著那一身殷紅飛魚服的蒼喬。

  蒼喬背上披風和飛魚服被砍出了見骨的口子,他卻仿佛一無所覺。

  他反手一槍挑開兩個試圖朝他殺過來的士兵。

  蒼喬冷漠地看了一眼凌波,確認上官宏業再無生機,轉身再次上馬,直奔城門邊上。

  她就摔在一堆尸體里,已經沒了心跳,身體還沒涼透。

  身體明明已經死透了,可寄生的蠱神仍在掙扎,不肯輕易死去,所以她一點生魂跟著不散。

  又或者靈魂出竅,她睜著死人的灰白瞳子,“看”完了所有過程,自然也“看”見了他在馬上轉頭看見自己那一刻的——

  痛苦與扭曲了的俊美面孔。

  還有他沖過來,落馬后顫抖抱起自己時的絕望……

  仿佛在那一刻,他忘了這是戰場,也忘了他帶來的人馬正在和上官宏業的人馬廝殺做一處。

  刀劍落地,他抱著她和小希滿是鮮血的尸體,像孩子抱著一生一世心心念念,卻被人撕碎了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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