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近的腳步停在了原地。
但他并沒有轉頭去看。
他甚至下意識地覺得這是錯覺。
就好像過去那幾次一樣,就好像剛才的場景一樣。
但他的手指又忍不住顫抖。
很快,那人從他后面走了過去。
她手上抱著一個半人高的小女孩兒。
黑色的頭發,碧色的眼睛。
女孩趴在她的肩膀上,一邊乖乖聽她說教,一邊用手玩著她耳邊的碎發。
她走得很快,談近只能看見她的背影。
白色的上衣,下面是黑色的闊腿褲。
休閑的樣子和游輪上其他精致打扮的賓客完全不同。
大概是被女孩扯煩了,她騰出手來將女孩兒的手壓下,再斥責了一句,“不要玩了。”
雖說是斥責,但她的聲音依舊溫柔。
因此聽上去沒有任何的震懾力。
但女孩兒倒是乖乖聽話了。
不僅是她,就連站在他們身后的談近也被這個畫面震得定在原地。
這樣的畫面……太熟悉了。
——他曾經在睡夢中無數次見過。
她還在、他們的孩子也還在。
他們一家三口,過得美滿而幸福。
現在,這畫面就在自己的眼前。
只要自己幾步上去,就能抓住她們。
但談近卻反而有些害怕了。
直到她們都已經走到走廊的轉角,眼看著就要消失的時候,談近這才終于喊了一聲,“姜辛夷。”
他的聲音并不大。
其中還帶著明顯的艱澀嘶啞。
還有顫抖。
那往前走的人,在聽見他聲音的這一瞬倒是頓了一下。
很是細微的反應。
換作是其他人可能根本就不會發現。
但談近一直都在緊緊地看著她。
所以哪怕只是那零點零幾秒的停頓,他還是發現和看見了。
然后,那個趴在她肩上的女孩兒也立即直起身來看著談近。
一雙眼睛瞪大,里面裝滿了好奇。
談近的聲音越發急促了。
但這次他卻沒有再猶豫,直接抬腳,朝她一步步的走了過去。
然后,他再叫了她一聲,“姜辛夷!”
“你認錯人了。”
她沒有回頭,只丟下這么一句話后,抱緊了女孩兒要往前走。
但談近很快抓住了她的手臂。
輕輕一拽,她的面龐就這樣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五官清晰。
比起三年前最后一次見面,她倒似乎胖了一些,皮膚也變好了,白皙透嫩,加上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眸,和當年在學校時的樣子,幾乎一模一樣。
談近看著,忍不住笑了起來。
嘴角上揚的同時,眼睛卻也在這一瞬間變得通紅。
“姜辛夷。”他說道,“認錯什么?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識!”
話說著,他那抓著她的手也開始用力。
但下一刻,她懷里的孩子也發問,“媽媽,他是誰?”
媽媽……
聽見這個稱呼,談近這才想起她懷里還有個孩子的存在,立即轉過頭。
對方也在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這是……你的孩子?”
他又問辛夷,聲音比剛才平靜了一些,但依舊說的緩慢而艱澀。
“是。”
她的回答倒是很干脆。
“你現在怎么不否認說我認錯人了?”談近卻突然問她。
這突然的轉折讓辛夷頓了一下。
然后,她也將自己的手從他手中扯出,“我就是不想承認而已。”
如此直白的理由。
卻又讓人無法反駁。
可現在的談近根本不在乎這些。
哪怕她現在看著自己的眼神陌生而疏遠,他也不在乎。
他甚至越笑越開心了,“你回來了。”
辛夷沒有回答。
“你現在住哪里?深城?”
“我有事,先走了。”
辛夷沒有回答,直接抱著女孩兒往前走。
談近倒是沒有再追上去,但眼睛一直看著她的背影,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容。
那女孩兒倒是直勾勾地看著他,再轉過頭跟辛夷說了什么。
談近沒有聽見她回答的話,只看見她伸出手,將女孩兒的腦袋直接轉了回去。
“談近!”
厲池柚的聲音再次傳來。
但是談近沒有回頭,眼睛依舊直勾勾地看著前方。
厲池柚順著他的目光往前看了看,卻什么都沒有看見。
“你在看什么?”她問談近。
談近這才收回了目光,卻依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自顧自地往前走,一邊走一邊打電話。
完全……將她當做空氣一樣忽略掉。
厲池柚氣的直發抖,也沒再繼續跟上去,只自己轉了個身。
也是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從自己身邊走過,一邊打電話,“沒找到嗎?我記得我放在行李箱里了。”
男人的腳步匆忙又忙著打電話,差點跟厲池柚直接撞上!
“抱歉。”
他朝她點了一下頭,又繼續往前走,“我這就過來了,你等等。”
男人已經走遠,厲池柚卻是扭頭看了他好幾眼。
在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后,她才想起——那不是那誰的兒子?
不是說他在國外?
什么時候回來的?
厲池柚不知道,也不關心,只自己提著裙擺回到了宴會廳。
……
游輪二樓往上是客房。
晚上輪船將會在海上度過一個晚上,因此主人給每位賓客都安排好了客房。
談近就在樓梯處等著。
他已經讓人去查了。
雖然他連姜辛夷回國的消息都沒有查到,但現在她既然在這里,他想要找到她就簡單多了。
至于她懷中的孩子……
他知道不可能是她的。
除非她找了個國外的男人。
這個可能性讓談近的心底一沉,然后他又想起了那個孩子的身高。
看姜辛夷將她抱在懷中的樣子,可能是一米左右?
孩子多少歲能長到這個高度?
除去她懷孕的一年,兩年夠嗎?
談近不知道。
——他又沒有養過孩子!
不過不管怎么樣,只要她回來了就好。
她終于還是……回來了。
僅僅是這個認知,就足以寬慰所有的一切。
只要她能回來,就好。
其他的都不重要。
談近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等了多久。
過程中有人從他身后走了過去,但談近沒有回頭。
直到一道脆生生的聲音傳來,“爸爸,就是這個叔叔,剛才就是他拉著媽媽說話。”